第88章 绝无可能!

若没有杜宣缘这个靶子,吴王又会借此机会向谁发难?

熊门打了个寒噤。

他急忙忙同杜宣缘一块入城去。

果然,杜宣缘进城后没多久,姜州城内便涌出大量官兵,城中一派戒严。

尤其是官驿。

此时穆骏游换好一身简朴肃穆的衣裳,准备随其他人一道前往王府吊唁。

人还未出门,便听见楼下马蹄声不断。

“将军!”与穆骏游同行山南六州刺史纷纷向他投来担心的目光。

吴王来者不善啊。

穆骏游抬手令他们稍安勿躁,稳定众人情绪道:“吴王纵是想要借题发挥,我等与此事确无关系,又有何惧?”

话虽如此,这些人显然并放不下心。

他们也不大确认穆骏游与杜宣缘的关系究竟如何,毕竟一码事归一码事的人并不少见,公事上配合默契,私下里生有龃龉的也不少,近来关于二人不睦的传言甚嚣尘上,更屡屡在官驿中爆发争吵。

这些出自山南、与穆骏游交好的官员们自然是在担心这件事会不会有串通的阴谋。

有人试探着问穆骏游道:“听闻此事与陈御史有关?”

穆骏游皱着眉头道:“昨日陈御史确实随郡主出游,至今未归,恐怕路上也是遇到了些凶险。”

那人面色复杂。

他看穆骏游好似完全没听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只好问明白些,道:“郡主这件事,会不会与陈御史有关?”

穆骏游斩钉截铁:“绝无可能!”

目的不是提出问题,而是想要提醒穆骏游的州刺史:……

不是,将军你怎么这么肯定啊?

这么不假思索的信任,你们真的是传言里大打出手的不合吗?

穆骏游话说完才发现自己忘记“剧本”了。

他咳嗽几声,欲盖弥彰道:“我的意思是陈御史区区一个文弱书生,新任到此,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能刺杀郡主呢。”

山南刺史:……

其实他想表达的意思是,“陈仲因”有没有可能和吴王暗中勾结,干脆借这件事构陷穆骏游,没说这事就是“陈仲因”干的啊!

毕竟在冷血的政客眼中,只要能达成目的,一切皆可舍弃。

虽无害人之心,但要在官场自保,还是得用最大的恶意揣度每一位“同僚”。

可……他们将军是太赤忱了吗?

怎么都提示到这份上,他还愣是纠结在为“陈仲因”开脱上。

这位刺史张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下去,无奈地朝穆骏游连连点头。

穆骏游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但都是自己人,穆骏游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怀疑揣测的样子,只好含糊其辞,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于是他高深莫测的一笑,转而向楼下走去。

看得刺史一愣一愣的,心道:将军莫不是有什么别的考量?

楼下领兵前来的是吴王幕僚,板着张脸往门口一杵,跟个门神一样盯着往来之人。

穆骏游甫一现身,他那闪着精光的眼神便落到他身上。

历经十几年风风雨雨的穆骏游自然不会对这种眼神有任何反应,他目不斜视地从这名幕僚面前走过。

“穆将军。”幕僚叫住他。

穆骏游脚步一停,偏头扫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位是?”

人就一直跟在吴王身边,别说穆骏游从前认不认识,这些年跟吴王来来往往,总该混个脸熟了。

说他不是故意的都没有人信。

这幕僚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道:“在下吕尔,字常华,追随吴王左右。”

“嗯。”穆骏游颔首,理也不理他,继续往外走。

“将军!”吕尔再次叫住他,经过这一番波折,他的气势硬生生被穆骏游压下去一截。

穆骏游不耐烦地转头。

他在吕尔开口前抢先道:“我等还有要事,吕常华有事?”

吕尔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了。

他人就搁这儿站着,还带了一队兵围官驿,全都没看见吗?!

吕尔目光扫过跟在穆骏游身后的人,道:“穆将军,敢问疑犯陈仲因呢?”

穆骏游撇开视线,道:“她?与我无关。”

吕尔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平稳的声音。

“让让。”

穆骏游下意识看向轻轻推开吕尔往官驿里走去的杜宣缘。

他压下面上的惊骇,快步跟过去。

在杜宣缘踏入官驿前拽住对方,盯着她的双眼用凶狠的语气道:“你还敢回来?”

杜宣缘淡然道:“我问心无愧,自然敢回来。”

穆骏游深吸口气,又道:“你哪来的问心无愧?在江南,哪里有轮得到你说话的地方?”

杜宣缘闻言,眸光微动。

她扣住穆骏游紧紧拽着自己的手,一字一顿道:“不劳将军费心。”

在众人看不到的背光处,杜宣缘近乎安抚般松下穆骏游的手。

“站住!”刚刚被杜宣缘推开的吕尔这才反应过来回来的人是谁,当即厉声喝止她往里走得动作,“嫌犯陈仲因,还不束手就擒?”

杜宣缘瞥了他一眼,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郡主遇刺,你敢说与你毫无关系?”吕尔说着,便要令人将杜宣缘抓起来,同时扭头对穆骏游道,“穆将军,人到底是你带来的,还请随我去见一趟吴王,将此事好好解释解释?”

这意思,是今天逮没逮到杜宣缘,都要把穆骏游牵连上。

“且慢!”杜宣缘没跟这个家伙再虚与委蛇些什么,径直道,“若要逮捕我,还请拿出确凿的证据来。”

证据当然是没有的。

杜宣缘本就与此事确无关系,拿不出现成的证据,这短短一夜的时间也不够伪造罪证的。

但吕尔不慌不忙,换个说辞道:“昨日你随郡主去了城外的郡主府,一夜未归,昨夜郡主遇刺身亡,你却毫发无伤,如此之大的嫌疑,还要在此地强词夺理吗?”

杜宣缘抬眼看向他,道:“强词夺理?”

“敢问阁下,大成哪条律法上写了,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可以擅自捉拿朝廷命官?”

吕尔一怔。

他正要搬出吴王这尊大佛,却见杜宣缘神情一肃。

她未卜先知般朗声道:“还是说王爷是打算罔顾国法,动用私刑?”

一句话,便叫吕尔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拿不准吴王现在的想法。

跟随吴王多年,吕尔当然很清楚吴王对“名声”的看重。

吴王自先帝时获封吴地,在此经营十几年,经营出一个贤王的名头,今日纵因爱女身亡“冲动行事”,可此事暂告一段落后,吴王“冷静”下来,焉知会不会问罪他这个败坏王爷名声的普通人?

正是因为追随吴王多年,吕尔才不敢赌这一遭。

在他犹豫之时,又闻杜宣缘肃然道:“阁下大可放心,我此身坦荡,绝不会轻易奔逃。郡主新丧,请容我换一身衣裳,随诸位同僚前往王府吊唁。”

吕尔想着:杜穆二人吊唁也是去王府,与自己带他们回王府的目的并无差别。

于是他一抬下颌,道:“希望陈御史不要阳奉阴违。”

“还是希望阁下多读读诗书礼乐为好。”

杜宣缘丢下这句话,径直走进官驿,吕尔着急安排人围守官驿。

等把人安排好把守各个出口,吕尔再仔细一琢磨,才想明白杜宣缘那话什么意思,面色气得铁青。

杜宣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同穆骏游他们一块前往吴王府。

吕尔则是率兵跟在他们身后。

本是看着他们,起着一路押送到吴王府的作用。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杜宣缘的神色太过坦然,这一行人昂首挺胸的,倒衬得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一群人像是护送的随从。

叫刚刚意识到先前是被杜宣缘嘲讽了一波的吕尔更加气愤。

吴王府外已经挂上白灯笼。

福乐的尸首停棺在正堂,棺盖未封,妆容齐备,腮红落在面颊上,让她看上去似乎只是睡着了。

吴王不曾给她换上那些宽大难看的寿衣,而是令人为她穿上最喜欢的繁复绛色宫裙。

他就站在棺边,凝视着女儿的尸身。

穆骏游一行人进来悼念时,吴王抬头扫了一眼众人。

杜宣缘注意到吴王的发间一夜之间夹杂许多白发,草草束起,鬓边还落下几绺碎发。

他两手撑在棺边,待这些人为福乐敬上送别香,即将退下时,吴王出声:“拿下。”

两边突然出现一队私兵,手持利器向这些人逼近。

穆骏游愕然转头,冲吴王道:“王爷这是何意?”

吴王背手而立,盯着面色如常的杜宣缘,并未给出任何解释。

那些士卒显然是冲着杜宣缘来的。

眼见这群人径直上前将杜宣缘捉拿住,穆骏游下意识要上前,却被身边的刺史拉住手臂。

虽被擒拿在侧,杜宣缘依旧面不改色,望向吴王道:“王爷若有疑问,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无故扣押督军御史,似乎不合规矩。”

“是有些疑问。”吴王语气平淡,“请陈御史去隔壁偏房一叙。”

双手被缚的杜宣缘不做无用的挣扎,只道:“在下有手有脚,倒也不用麻烦王爷府上各位。”

吴王终于正视这个平平无奇的御史。

凝视她片刻后,吴王挥手令擒住杜宣缘的那些人退下,接着对周遭这些人视若无睹,自顾自走了出去。

杜宣缘同穆骏游对视一眼,随后跟着走出去。

“将军……”山南的刺史们见那些王府私兵并未退下,皆忍不住向穆骏游靠近。

穆骏游扫了一圈这些神情严肃、一动不动守在灵堂门窗左右的私兵,抬步向外走去。

果然,当他靠近门口,这些私兵立刻掏出武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他们在阻拦穆骏游这些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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