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韫白皙手指用力拽着被汗湿的衣襟，明明是嫌弃，但是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霍远喉结上下滚动，盯着被抿起的嘴唇。

“哪哪都有你，真遭人恨啊。”

“？”

宋韫盯着他，紧攥着衣襟的手微微松开。

“真特么想亲你。”

“但是算了。”霍远笑着直起身，看坐在柱子上的宋韫，还需要微微低头。

宋韫几乎是落荒而逃，他一直回溯到浴室，猝不及防被自己打开的花洒温水浇了一身。

镜子里的他有点儿狼狈，头发、身上都湿透了，他手撑在洗漱台，陶瓷冰凉，水珠砸上去的时候有轻微的声音。

脑子乱得很，反复试图回想细节，却被霍远那短短的几句话占据着，过载一样无法思考。

良久，他捧起冷水泼在自己发烫的脸颊，站在风口吹风，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顾云生身上没有什么同类气息，只有那种令人作呕的恶臭，随着血液循环遍布全身。

可是他在见到宋韫时说话的语气过于熟稔，好像对宋韫有很深的了解，并且以此为荣。

按理说这样的人物应该是万众瞩目的，宋韫不该对他没有丝毫印象。

但就是没有任何相关记忆。

宋韫疲倦地低头。

算了。

世界上各色各样的人太多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宋韫对大部分人类没有什么好感，之所以混迹在人类中，是因为生存的需要。

也因为，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同类。

世界那么大，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所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

“砰！”

霍远清楚感觉到自己从旖旎的幻觉中被拉回现实，对面抓住他怔愣的瞬间，一记猛拳砸了过来，被他勉强躲过，随便扫腿一踢。

顾云生瞬间下盘不稳，倒地。

“我真怕我动动手指头你就死了。”霍远笑着讥讽道。

顾云生鼻血顺着流下来，却还在笑。

他踉跄站起身，朝着霍远扑过去，随即在快要被打之前躲开，像斗牛一样玩弄他。

霍远岂容他逗弄自己，单手拎住他的后脖领甩了出去，摁在地上一顿暴揍。

顾云生气喘吁吁笑着躺在地上，那张本来就全靠衣冠衬托才撑得起来的脸已经完全不能看了，鼻青脸肿。

霍远在他旁边坐下。

“你可不要也喜欢上宋韫。”顾云生伸手挡住顶光。

霍远掏了根烟，甩给他，自己也叼了一根。

“嗯？”他挑眉，心说你小子只会马后炮。

不过，谁能不喜欢他？

“喜欢上他是一种病，无药可救！”顾云生说道。

“有病就去治！不过你的病太多了，建议重开。”霍远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又拉了他一把。

中场休息，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靠边抽烟。

服务生一个个走上来，围着顾云生漱口、擦汗、喂水，却基本没人敢靠近霍远。

顾云生心安理得享受众星捧月的服务，斥责道：“你们一个个不去伺候伺候你们另一位老板，都凑我这儿来！”

一个年轻的人拿着毛巾战战兢兢凑上来。

“老板，给您漱口擦汗。”

霍远笑了：“我又没挨打，毛巾给我，我自己擦吧。”

在末世，有人为求生，有人为掌权，有人为追快活，每个人都把**写在脸上。

人类短暂的生活不需要高尚点缀，庸俗地像飞蛾扑火般追逐光和热，追求眼前朝生暮死的快乐，是在颠沛流离中确认自己存在的方式。

但是宋韫不一样，他站在那儿什么都不说，就已经和普通人类割席，且中间隔着厚厚的壁。

霍远有时候觉得自己像庄周梦蝶，只不过不是自己化为蝴蝶，而是一只蝴蝶扑向他。

不管是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穿着全套高定西装、裹着那娇气的丝绸睡衣，还是刚刚那一瞬间混乱中穿着普通短袖衫的一眼，这只蝴蝶在扑向他的那一刻，永远那么漂亮、那么纯洁、那么无辜。

像个孩子一样。

他往旁边走了两步，问顾云生：“你怎么认识的宋韫？”

“我认识他可早了，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那就叫娃娃亲，早产住同一个保温箱的关系。”

霍远看着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儿的滑稽样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娃娃亲？”

“当娃娃的时候就非常亲昵了，可不娃娃亲么！”

霍远笑着啐了他一口：“这什么医院这么缺德，顾阿姨把你早产生下来还弄丢了，居然还让你活下来、长大了、为祸一方？”

顾云生特别不道德地笑了：“我还告诉你，宋韫小时候特别小天使，性格比现在好多了。”

“别人都说他只适合惦记，不适合当爱人。我告诉你，完全不对，如果宋韫真心爱上一个人，他一定会对这个人特别特别好。”

霍远看着他笃定样子：“有多好？”

“掏心掏肺，可以为这个人去死。”

掏心掏肺这句存疑，毕竟没说主语，可能宋韫是掏别人的那个，但是后半句肯定不对。霍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不无怜悯：“被我打出幻觉了吧，真可怜。”

他翻身下了八角笼，外套挂在肩膀、烟头摁熄在烟灰缸扬长而去。

基地宿舍顶楼健身房，宋韫热身之后跃入水中。

五名保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开始还随时做好下去救人的准备，看宋韫游了两下之后彻底放松了。

宋韫修长身影在水中爆发出相当强悍的实力，每个动作都极其舒展漂亮，与其说是游泳，更不如说是一场水中大秀。

霍远在外面没看见他，侍者告知之后立刻来了健身房。

他在泳池边半蹲下身，喊道：“宋韫！”

宋韫远远地回了个头，眼中有疑惑，又有点嫌弃。

霍远朝他招招手。

宋韫游了过来。

“有什么事？”

霍远手掬了捧水，朝他脸上泼去。

宋韫灵活一躲，本来就有水珠的脸上还是被泼了，于是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他。

他不知道他从水里钻出来的样子特别像一只美艳的小水鬼，还是因为挑食不爱吃人肉的那种。

霍远笑了。

霍远伸出手：“上来，我给你配了把枪，你看看你喜欢吗？”

宋韫不解地眨眼，他伸手抓住泳池扶手，上岸。

他穿的黑色带灰色花纹的泳衣，上下两件，长袖短裤，特别显身材，衬得两条大长腿白得扎眼。

脱了泳帽，头发像小刺猬的刺儿一样炸起来。

霍远拿大浴巾整个罩住他，打开了箱子。

里面是一把霍远亲手改装的镭射枪，整个枪身没有任何花纹，通体都是深灰色，没有一点儿色差，引起强迫症极度舒适。

宋韫拿在手里，觉得很有分量。

“今天时候不早了，明天，你来隔壁靶场找我，我教教你怎么用。”

“可以。”宋韫点头。

“还要游一会儿吗？”霍远问道。

“嗯。”兴许是收了礼物心情好，宋韫回了他一个字，就把浴巾扔下了。

霍远突然来了兴趣：“等我换个衣服，咱俩比一场。”

“不比。”宋韫冷淡地回道。

“怕输是吧，输给我你无需自卑！”霍远抱着手臂说道。

宋韫扫了他一眼，没想到霍远已经丝滑脱了外套，正在脱肩带。

几分钟后，两人双双跃入水中，霍远本来想适当放放水，别把宋韫拉得太远，没想到宋韫居然像鱼一样飞速冲了出去。

霍远健硕的腿一蹬，因为体型大，简直游出了一艘大船的气势，还是晚了宋韫一秒。

宋韫坐在岸边。

“输给我你无需自卑。”将那句话原封不动奉还。

霍远仰头看着他，看着美人头发往下滴水，滴在自己脸上，刚刚为了赢过自己显然耗费不少体力，他呼吸幅度有点儿大，但是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明媚的笑意。

鬼使神差地，霍远靠近了点儿，把他下巴尖儿上那滴总是将落未落水珠抹了。

心思却莫名沉到了自己都不可察觉的深处。

宋韫以前什么样？是不是也在别人面前游过泳，是不是也像这样，两条大白腿并起来、含笑坐在池边俯视着他的诸多仰慕者？甚至是在温泉、在浴池在……

他身上落下的水珠是不是也曾经落在别人脸上、身上，或者不是落，是更激烈、更亲密的举动？

霍远这辈子都没有产生过的荒谬想法，如杂草般在胸口疯长。他想让宋韫真像幻觉中一样，喝他的血吃他的肉，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将他关起来、锁起来、层层保护地软禁起来，用自己的血饲养他。

可现实不是幻觉，宋韫这只蝴蝶，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边停留过。

他举起手来：“宋老师，我申请再比一次，刚才没发挥好！”

宋韫问他：“再比一次你能赢？”

“那就再比一百次，总有一次能赢了你吧！”霍远自信满满道。

“明天吧。”宋韫起身就走，朝着浴室而去。

霍远跟在他身后，和他进了一面磨砂玻璃相隔的隔间，听着隔壁的水声，哼着歌对着镜子给自己刮胡子。

往外一看，五个保镖大眼瞪小眼站在门后。

“我操，你们五个干什么呢？”

“上将，我们誓死保护沈教授！”

“去去去，门外面等着去，人家洗澡还看什么看？”

宋韫洗完澡出来，身后五个跟背后灵一样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疲惫地叹了口气，在大厅沙发上坐下。

陈林从旁边房间出来，走到小贺身边：“你领导什么时候能把这五个保镖撤了？”

“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这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教授的生活质量了？”

“不知道！”

“你快去跟你领导说说。”

“不……”

“转人工！”陈林猛戳他肚子，他忽然吃痛地一抖。

陈林掀开他衣摆一看：“你什么时候受伤了啊？受伤了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这时，霍远穿着浴巾过来了。

“我领导来了，你自己跟他说！”小贺捂着肚子转身就走。

陈林脸一垮，我得有多大勇气才能敢和这位大神提要求啊！

我们宋教授都没反抗呢，我算什么呀！

宋韫回完最后一封邮件，抬起头看向霍远。

“把这五个人给我撤走。”宋韫直截了当。

完了完了，陈林心想，这俩人又要吵起来了，然后谁也不让着谁，最后不欢而散。

霍远看着宋韫板着的脸。

“这五个人都是我手底下亲自培养的，你可以放心，而且他们都对你没什么企图。”

宋韫合上电脑：“不是有没有企图的事儿，梁老的事情解决，我不会再去乐园了，宿舍研究院两点一线。我自己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用不着保镖保护。”

霍远看着他，终究还是没把顾云生回来的事情告诉他。

“撤了这五个人也行。”

“给你第二个选择吧，我亲自贴身保护你，就像在核心区一样。”

“那更用不着。”宋韫觉得简直和他没什么好说的，起身就回房。

五个人跟进去之前，霍远对他们说道：“保护好宋教授，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告诉我。”

霍远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手机。

对面发来一条消息：“宋教授睡着了。”

他点开搜索软件，搜索：新人第一次学射击鼓励话术。

然后被里面假装专业的话尬得直嘬牙花。

.

翌日，宋韫照常到研究院上班。

今天的上班路却格外冷清，一个来游行的人都没有。

他踏入办公区域，发现人人都举着举着手机。

“霍上将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我也没看太明白，但是人好帅啊。”

宋韫坐在办公桌前，上面摆满鲜花情书巧克力甜点等等，被陈林提着黑色垃圾袋全部收走。

收着收着咦了一声，举起手里的东西：“老师，这怎么有个车钥匙？”

两人正疑惑时，办公室外面忽然开始喧闹。

陈林连忙出去看怎么回事。

霍远穿着上将级别军礼服，感觉是随时要办婚礼的打扮。

宋韫打开电脑，即看见基地今日新闻。

《霍上将深夜更新社交软件》

只见，霍远晒出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全是宋韫这些年的论文著作，旁边一只手，手上有青筋，手腕戴了支和宋韫表柜同款的百达翡丽。

配文：我支持宋韫统治地球。

底下评论五花八门。

巴伦被赞到最前面：谁问你了？

于是底下清一水儿的跟风疯狂回复：谁问你了？

霍远在陈林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推开宋韫办公室的门。

宋韫莞尔一笑：“输给我你无需自卑。”

宋教授莞尔一笑的样子，甚美

哈哈哈来晚了，这一章算7.18的，我已经调理好了

才发现段评是要手动打开的，刚打开（虽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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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