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微不可查的门响之后，霍远手里拎着外套，在一片静谧中离开。
小贺在电梯厅等待，手里拿着几份报纸刊物，捋成一沓放在厅中矮几上，听到声响立刻回头，立正敬礼。
“上将！”
“走吧。”霍远勾起嘴唇，觉得自己像为了让妻子过上无忧无虑生活而终日努力工作的丈夫。
霍远似乎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逗笑了。
“上将，宋教授怎么样了啊？”小贺心里暗暗琢磨，既然陈林都让自己送报刊来，肯定是恢复得不错了。
“好着呢，虽然不能跑不能跳的。”门外是苍翠的远山，门口停着两辆后开门式的装甲车。
霍远俯身进去，十几名卫兵齐刷刷敬礼问好。
小贺跟在后面：“那就好，上将，研究院高层想组织一次探病，但是他们进不来，让我找您打申请呢。”
他眼神非常隐晦地担忧，昨天晚上奉命匆匆回一趟宿舍，那群人上蹿下跳地围过来表达对宋韫的关心。
霍远：“再等等吧，想探病可以直接给他打视频通话，这儿网络非常畅通。”
装甲车一路顺着山路出来，周围景色变幻。
所有人谨慎地低着头。
只有坐在副驾驶的小贺享受地轻嗅着这里清新的空气。
这种层层保护带来的安宁感觉在末世是如此迷人，随着装甲车驶出层层门禁，空气中淡淡的焦灼感逐渐令人无法忽视。
顾云生在外潜逃，几乎是断尾求生般地舍弃了所有可以追查的实验基地，对自身核心势力进行了全方位的收拢。
敌在暗我在明，在这样异种横行的末世，如果对方狠下心和所有基地切断联系，想要揪他出来几乎是难如登天。
霍远今天亲自带兵围住顾云生最后一个实验基地，救下八百人，带回了位于重度污染区深渊当中的那座城堡。
这里曾经短暂属于顾云生，现在被霍远全盘掌控，安置了几千人。
百余名志愿医务工作者穿着白大褂穿梭在这些幸存者身边，热闹非凡。
他顺着古老的石材台阶走上三楼，其他起居室住满了人，唯有主卧空着，因为顾云生曾在这里住过。
小贺紧随其后，小心掩上门。
“关于宋韫的调查，有进展了吗？”霍远坐在沙发上。
“上将，我特意去了一趟南城基地调档案，我发现宋教授没有末世之前的履历，之前宋教授来的时候交到您手上的那一份就是全部。”
“联网查了吗？”
“我正要跟您说呢，这就更奇怪了，核心区至今完整保留着当年的户口资料库，我检索了很多遍，都没在里面找到宋教授。只有一个同名的，但是年龄完全对不上，那个人到今年应该已经三十来岁了，长相也截然不同。”
霍远其实不太意外。
一个能控制时间的人，算不算人类都不知道，有没有户口自然难说。
“我让你带来的东西带了吗？”
小贺连忙从包里翻出翻译眼镜，交给霍远之后低头看了一眼。
霍远打开那本红皮书序言部分。
“伊安赛迩公主，是诞生在爱和希望当中的公主，是天生充满力量的未来领袖。然而，在她出生刚满一百天的时候，祭司发出预言，她的仁慈会带领整个族群走向灭亡。”
“任何一个族群，一旦对人类产生仁慈，都注定要用惨痛来刻画自身的命运。”
这是一本小说，很短。
讲一个吸血鬼族公主因为爱上人类而使整个族群灭亡的故事。
薄薄的一本书，因为翻译器平直的翻译水平和霍远对文学天生薄弱的理解能力，他点了根烟磕磕绊绊地看了一下午，看到天黑，在小贺充满紧张的表情中阖上书。
“怎么样上将？”
“这个公主既不吸血也不控制时间，只会爱得死去活来的，莫名其妙。”
“啊？”
霍远顺着楼道往前走，忽然倒退。
之前没发现，现在才看见墙上几乎每隔两米就挂着一幅油画。
画中人也穿着照片中那个年代的女式礼服，但是面部全部被抹去了，在昏黄的灯光中诡异地围了一圈。
“噢对了上将，这个技侦的人提过，这些老油画中人的脸都是近三年新遮盖上的，但是无法复原了，应该是顾云生干的。”
霍远摆手示意他自己知道了。
外面又下雨了，小贺举着伞送他上车，问道：“上将，您怎么不问宋教授呢，您跟他好歹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您想知道他末世之前在干什么，他未必不会告诉您啊？”
霍远瞥他一眼。
“而且敞开心扉是重要的一步，通常，如果对方向你提供帮助、倾诉秘密，会增加对方的社交成本，也能使你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霍远：“你从哪看的？”
小贺：“我、我从……”
霍远盯着他：“哪儿？”
小贺飞快投降：“您让情报处监视沈医生的上网记录，我从里面看到的。”
“有这样的情报为什么不告诉我？！”霍远大声问道。
小贺缩了缩脖子：“他们以为这个不重要，就没报告，我疏忽了。”
“这很重要！”霍远火急火燎朝着停机坪而去，紧接着，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玩命震动。
他不耐烦地接起电话：“什么事儿？”
紧接着，霍远愣住了，皱眉大声反问：“什么？！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之间重病？！我这就回去。”
驾驶员问道：“霍少，目的地还是海湾庄园吗？”
霍远说道：“路过一下，我去做两句交待，然后回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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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整整清净了一天。
宋韫今天已经能下床，在陈林的看护下亲自插了一瓶玫瑰花放在床头，然后看了一天的学术期刊、基地报纸。
沈知禹一大早临时因为梁老的事情回去，没有过来，让陈林松了口气。
可人还是不禁念叨。
沈知禹顶着一头湿发匆匆走进病房。
“师弟，今天怎么样了？”
“我很好。”宋韫只答话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他就开始自说自话地解释。
“噢，山里的风太大，伞被吹走了，来不及擦头发就过来了，有毛巾吗？”
陈林连忙应道：“有！”
他跑到隔壁消毒间从众多崭新的毛巾里翻出一条，递过来。
沈知禹一边擦头发，一边说道：“梁老情况很好，服下解药之后各项指标都在好转，不过你还真是神，说能拿到解药就能拿到，给医疗工作帮助很大啊，看来我们配合很默契。”
宋韫不喜欢他擦头发时候飞出来的水珠，于是挪远了点儿，道：“霍上将拿到的。”
沈知禹想搂他肩膀的手落在半空，很快若无其事地撑在沙发上，一边说话一边靠近宋韫。
“哦，是吗？哈哈，要不是你运筹帷幄……”
这时，宋韫手机响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外面下雨了，给我送把伞下来呗。”
“不送。”宋韫一如既往的冷漠。
“你想淋死我。”
“嗯。”宋韫想了想，认真地嗯了一声。
“下来，我跟你说两句话就走。”
宋韫把电话挂了。
小贺：“他不肯来？时间紧急，还是我们上去吧。”
霍远用一副你懂什么的眼神看向他：“穿个衣服就来了。”
“……”是我不懂了。
两分钟后，宋韫提着一把黑伞站在台阶上，停住脚步，看着他。
雨已经很小了，但是他一点也没有撑伞朝车上走去的意思。
小贺猛打一把方向盘，把车停在屋檐下，降下霍远那边的车窗。
霍远说道：“老人忽然生了危重急病，我得回去一趟，可能几天都不能来看你。”
宋韫看着他，片刻后说：“祝愿他能尽快康复。”
“想我就打电话，不想我也要接电话。就好好呆在这儿养病哪儿也不准去，我不在的时候不许哭，有什么要哭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谁哭了？”宋韫看着驾驶座上的小贺，觉得自己形象受到了抹黑。
“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上去了。”霍远朝他摆手。
“谁用你送了？滚！”宋韫把黑伞扔在霍远脑袋上。
小贺把车朝停机坪开去，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后视镜里还等在屋檐下看着这边目送的宋韫，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什么想我、不想我、不许哭、要哭的事，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霍哥，怎么追上的啊？”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霍远从刚才一直冷着脸，说出这八个字的时候好像被自己逗笑了，嘴角甩出一丝笑模样。
“这句话啥意思啊？”小贺问道。
“……”
“抱得太狠了给他抱习惯了。”霍远翻了个白眼，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
“我就说练胸肌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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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宋韫从沈知禹手中轻易抽出自己的手腕。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带你离开这里，霍远短时间不会回来，够你逃离了。”沈知禹认真说道。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我不需要。”宋韫其实有点不懂自己要逃离什么。
“为什么不用？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弱了救不了你？我告诉你我其实完全有能力保护好你。”沈知禹感觉到宋韫并不信任自己，他在宋韫旁边坐下。
“霍远对你那么不好，只要你点头，今天我们就出发，明天梁教授夫妻和助理、何昱、你我、陈林，全都在S国，离这个疯子远远的。”
宋韫早就知道他对自己有企图，但是一直以为他会妥帖藏好，不让双方为难，没想到终究图穷匕见。
“我不喜欢你。”宋韫说道。
沈知禹没想到宋韫会直接说出这句话，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狠狠地刺痛了，不光是自己小心翼翼埋藏多年的爱意遭到否定，更令他心痛的是，宋韫觉得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拥有自己。
他拼尽全力保留的体面，在宋韫面前是可以随便戳穿的。
“我知道，我做这些事和你喜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我对你好也不是为了让你喜欢我，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但是我重视你、珍惜你，想尽我所能让你过得开心、自由、幸福，就那么不可信吗？”
宋韫竟然觉得说出这么一大长串拗口的虚伪夸张的话的人有点烦，开始怀念霍远。
“你就告诉我，被霍远弄哭的时候，你是自愿的吗？只要你摇头，我立刻带你走。”
“那次不是他弄哭我，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
沈知禹看着他：“不急，五天时间，你随时可以做决定。”
宋韫趴在床上，霍远怕他无聊，让侍者从书房和娱乐室给他搬来了很多书和末世之前的游戏设备和游戏卡带。
游戏卡带归陈林，宋韫捧着书看得很快，翻到最后一页，又是熟悉的主角通过历险得到Happy Ending结局。
陈林开了一局游戏，大屏幕上写着：有新的历险邀请！
而宋韫面前就有一张历险邀请，无数同类的气息吸引着他去经历危险、克服困难、寻找自我、报仇雪恨。
宋韫不想告诉霍远，也不想告诉任何人类，希望独自解决这一切，最好还能若无其事地回来。
翌日，宋韫朝沈知禹点了头，问了详细的接驳方式。
“专机从庄园出发，在南城基地换乘，直接飞往S国。”沈知禹大喜过望。
“梁老一家和陈林先留下吧，霍远不会做什么的，另外，把何昱放了，顾云生那边热闹起来，霍远就没空管这些了。”
“好，只要你愿意走，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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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Chapter 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