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用，我等等就好。”

噼噼啪啪的雨声在这一刻清晰无比。文清低着头，没有看叶青云，仰着头实在废脖子!只是呆呆盯着地下的一滩水，雨滴碰触时会有一圈又一圈的涡旋，逐渐散开，越来越近，直到荡进她的心。

叶青云不知道文清想什么，见雨一时半会不会停，皱了皱眉，将伞收起来，甩掉伞上的小水珠站在旁边，面带惆怅涩涩道:“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多久，拿着吧!”

文清转头看向执意要给自己伞的人，由于在雨中站的时间长了，刘海在滴水，雨滴顺着脸滑到脖子直到锁骨处停下。对方两手空空，只有一把伞便问道:“你怎么回去？”

叶青云眼里没有波动，似乎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很无所谓道:“你送我到小电驴那里，篓子里有雨衣。”怕文清不接受又补充了一句“淋不着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文清再拒绝倒显得矫情。接过伞撑开，不过自己好像忽视自己现在的身高，举着有些费劲。不过很快，手里的伞被拿走了，是叶青云!连带着箱子也不见了!

“我来!!!”

叶青云假装没有听见，直接拽着行李箱放到左边，右手撑着伞。担心对方淋雨特意低声提醒道:“往我这边靠靠，小心淋湿。”

这种动作让文清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是她记忆中的叶青云，而不是她们刚见面时的“斯文”的样子。记忆的叶青云永远一副笑脸，从来不会犹豫停滞，做事无厘头，有时碰见好笑的事放肆大笑不考虑什么场合，还经常调侃她。

那年下午放学，自己同叶青云找一家面馆去吃面。叶青云点了一碗素面，她点了一碗牛肉面，那时她总是好奇为什么对方总是吃素面。

“叶青云你怎么总点素面？”

那时叶青云扎着高马尾，面容清秀，整个人看起来秀丽脱俗，有不少男生暗恋，表示是初恋的模样。可文清知道，外貌和行为能有多大反差。相对而坐的叶青云龇着牙对她解释:“看到没有，我牙齿多，吃肉塞牙!”说完也不顾形象，低着头嗦面，还发出很响的“吸溜”声音。

文清倒是第一次听这种理由，心生好奇，便照葫芦画瓢，龇着牙问道:”我的呢？会不会塞牙？

叶青云听到后，抬头皱着眉思索，凑近观察牙齿，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像个看病的老夫子一样来回打量。文清龇牙久了感觉有些累，见对方还在瞅，刚想催促，就听到一句。

”你的牙绝对不塞，因为个个住单间!”

文清:“……”自己因这句话当天回去第一件事便是照镜子，看自己是否是真的“单间”。直等到高考完，拿到智能手机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百度搜问题“多少颗牙齿算正常!”，最后得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少一颗!!!

那时的叶青云嘴巴真的很损，现在的叶青云话少沉稳，一时还不习惯。雨真的越下越大，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把伞已经护不住，雨水弄湿两人的外套。叶青云拿行李的手完全被浸湿，连带着袖子也在滴水。

“到了，你先帮我举下伞。”叶青云来到一辆小电驴旁，拿出几张纸巾将座位擦干净。接着又打开车的篓子，拿出雨衣，可等真正撑开时发现雨水已经将内部浸湿，看来不能穿了。叶青云转头对文清说:“你拿着伞先回家吧，我穿着雨衣走。”

文清虽然带着眼镜但眼不瞎，自然看出雨衣的问题，见对方让自己先走，她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人。语气很是坚决:“我和你一起走!这样我坐在后面给你撑伞，你慢点骑。”说完，便学从前的叶青云，直接坐在后座上，简称为一不做二不休。

叶青云先是一愣，然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有推辞。将行李箱放在脚踏的地方，但是地方太窄，骑行的时候必须两腿夹住，不然会掉。等所有都准备好，她掏出钥匙打开电源，一个转弯准备出发。

文清被突然的转弯弄得身形不稳只能两脚撑着地维持平衡，可鞋子也因此进水，前面的叶青云听到声音赶紧刹车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些不稳……”

叶青云犹豫片刻后道:“要不……你抱住我。”

文清见也没地方能撑，而且接下来还要骑一段路，于是单手环住对方的腰。在环住的那一刻，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她感觉叶青云抖了一下。大概是冷的吧，本来秋季便有些凉，何况现在是下雨，对方又只穿那么一点，不冷才怪。而且身形这么单薄，腰上一点赘肉都没有，自己一只手就能环住，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肉一点没长，连抗寒的资本都丢了。

叶青云感受到腰间的触感，眼底掠过一丝异样，哑声道:“我出发了。”

“嗯!”

纵使骑得已经很慢了，举着的伞依旧被风肆意摧残，有内翻的征兆。文清皱着眉努力用一只手撑着，没多久手腕处便传来一阵酸痛，摇摇晃晃的伞终于撑不住内翻，霎时除了顶部的雨，其它方位的雨都精准得打在她们的脸上。

碗状的伞打了跟没打一样，况且她的手也撑不住这猛势!文清心一横，直接收伞，说了一个疯狂的想法:“走!淋雨回去!”

前面的叶青云听到嘴角微微上扬，没再顾及开始提速，寻常晴天骑车十五分钟就能到，可下雨天堵车用了足足半个小时，而这大半的时间她们都在淋雨。等到家楼下时发现衣服已经没能见到一处干的地方。这是一个居民楼，看上去有些陈旧，楼有六七层，没有电梯。

文清抖了抖衣服上的水，身上黏糊糊的，有些烦躁还有些担忧，希望自己明日不要生病。

“你要不要去上面洗个澡换件衣服再走!”叶青云见面前的文清已经湿透，黑色的长发紧贴在额头上，脸色有些苍白。若是直接回去怕是会感冒，据她了解文清的家离这有段距离。但对方估计不会同意，毕竟不想和自己再见面……想到这眼中流露淡淡的忧伤。

文清见对方情绪突然低落有些困惑，刚刚还好好的，可低头看见自己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想着不如去洗个澡，若真是生病，之后就难办，在生存面前脸面只能暂且让位。“好，走吧!”提着行李箱就准备上楼。

叶青云见对方答应了，怔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还以为文清不想再见到自己，可自己也真真切切听到“走”。一时内心涌出许多情绪，欣喜，茫然，无措，还有一点点生气。可见到文清费劲提行李的样子，还是向前接过道:“在三楼!我来拿。”

文清手再一次空了，见叶青云很轻松将行李搬上去，很是震惊，对方明明看起来瘦瘦的。自己则边喘边爬，大概这就是贫血的症状，常年没什么血色，有的时候连嘴唇都是白的，运动能力超差。

终于到了三楼，叶青云打开门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新拖鞋放到文清面前，“穿这个，我没穿过。”然后将行李搬进去。

文清穿上拖鞋走进去，环顾四周，户型是一室一厅，干净亮堂，面积不算大，却十分空荡。客厅就放了一个沙发和一张茶几，其它的什么都没有。若不是看到鞋架上的鞋子，文清刚进来都会怀疑有没有人住，没有一丝生活痕迹，没想到叶青云还是极简风。可她记得这人说以后自己的屋子要布置充实，墙上挂蓝天白云的画框直到挂不满，剩下的空间做成书柜，用书填满，阳台上种满鲜花，屋内四季如春。

“你……”文清想问问对方为什么没有挂蓝天白云的画框，可又想到这是别人的选择，自己何必多管闲事。“我先去洗澡。”打开箱子，还好箱子防水，从中拿出一套衣服。

叶青云带着文清去浴室，给她放热水。“这是沐浴露，这个是洗发水，这瓶是护发素”等讲完之后将一个干净的新毛巾递到文清手中才离开。

文清脱光衣服，热气腾腾的水从花洒里喷出来落在肌肤上，暖意笼罩全身。闭上眼睛，任由水将脸打湿。和叶青云意外的相遇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想着想着记忆不由自主回到高考后的时刻，霎时，一股低沉气息环绕周边……

坐在客厅的叶青云思绪万千，听着传来的稀稀疏疏的水声，心跳有些乱。来到阳台，对着外面的风景发呆，可是这样也无法安静，索性来到卧室打开柜子拿出一瓶白酒，倒在杯子里一口闷。因为酒精的作用，那颗躁动的心才稍稍安分。见自己如此不争气，叶青云苦笑。

浴室的门打开，文清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来到客厅，见没人，又看见卧室门开着就走进去。“请问吹风机在哪里？”屋内的叶青云坐在椅子上，卧室里的摆设相比客厅要满些。

刚洗完澡的文清，散发着热气，没带眼镜，面对这样的人，叶青云刚安分下的心又开始躁动。文清不算一眼惊人的长相，鹅蛋脸，单眼皮，皮肤白皙，嘴唇薄薄的，可非常耐看，古典美。那时自己还会调侃对方“若是穿越到古代，你一定是书香门第的小姐。”

“给你。”

接过吹风机，文清来到客厅将自己头发吹干。她回想刚刚进叶青云房间时闻到到一丝酒味，那人为何会喝酒？她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叶青云，比如她为什么会在浔城？还有近些年怎么样了？吹完头发，来到卧室还吹风机。

叶青云见头发已经吹好，便起身接过吹风机放入柜中。等放好后看见门口矗立的人，“时间不早了，是我送你？还是……”后半句没能说出口，亦或是没有把握和勇气提及。

文清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闻着房中还未散去的酒味，眉头紧蹙，“你喝酒了？”

“我……是喝了一点。”被问的时候叶青云不知为何闪过一丝慌乱，回答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见对方好像没再细问，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毕竟她无法解释是为什么喝酒，总不能说是因为你的到来，开始不安？

“哦。”

话说完，两人面面相觑，都没再讲，气氛瞬间尴尬。外面的雨声依旧很大，时间已经不早了。文清有些纠结，没过一会儿还是说出口，在生存面前其它的不值一提，声音如蚊子一般细小。

“我可以借宿一晚吗？”

可这一句在叶青云这却听得异常清楚，她无法去形容这句的带给她的震撼，就好比太阳从西边出来东边落下。大脑经历短暂的几秒空白后做出反应:“可以。”

听到这两个字，文清面露感激，轻声说句“谢谢”然后又道:“我睡沙发就行。”从箱子里拿出被套，怕不够还拿了几件外套，晚上应该冷不着。

叶青云看着空荡荡的沙发，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枕头和一套被子放到沙发上，留了一句“我去洗澡，你先睡吧。”说完就走进浴室，浴室里还有那人未散去的味道，不是沐浴露是独有的香气……

文清躺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招聘软件，看了一圈，发现浔城没什么好的职位，大部分连个双休都没有，还要天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三四千块钱，这真的是吃人不吐骨头，万恶的资本家。重新选择，输入教师二字，发现有的学校在招合同制教师，工资虽不高，起码有双休和五险一金，便投了简历。

文清京北师范大学毕业，毕业后留在京北打拼，没有去做专业相关的工作，而是拿了大厂的offer做管理，虽然挣得比小城市多，可高压的环境和不停歇的生活让她喘不过气，努力攒了三年的钱，连同从大一开始做兼职攒的钱一同交给文梦秀，自己的妈妈。然后在某一天，没有打招呼，一声不吭走了。

想到这，文清觉得脑袋疼，便自己揉了揉自己太阳穴，这毛病是在什么时候有的呢？文清开始回想，貌似是从自己大一没命做兼职，那个时候落得病根……

出来后的叶青云一边吹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控制不住想刚刚出来时看到的场景，文清仰躺着，给自己两额按摩，似乎有些难受。见头发已经吹得差不多，她看向屋外的客厅，黝黑的目光渐渐变得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