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才恍然回过神来，听到旁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只见逆羽站在铜镜前捯饬，不禁诧异，【你怎的也在意起自己的打扮了】？

逆羽手上动作不停，【你出门前不是说城中闹鬼嘛，府里那些女人又求了几次，我就勉为其难收了那个色鬼，没想到吸食了他灵元之后，我竟也开始喜欢起美色来，对这张脸实在厌烦得很……】。

【啊……】，不等他说完，文远打断道，【你是才意识到自己那张脸很吓人吗】？

逆羽眨了眨眼，满是无辜地点了点头。

【你从前不觉得自己丑陋，为什么会遮住脸】？

【因为萍儿不喜欢，她害怕，但现在不用怕了，我正试着找到一张合适的脸，只要再修炼几年，便能同我本来相貌一般】。

【你以前怎么没想到给自己找张脸？若是早知道这法子，或许你和杨萍儿都成一对儿了】！

【我一直都在田家庄，不得人信奉，灵力有限，还要为她护着心脉，哪像现在，不但有人信奉敬仰，还投了仙门，修为增长的又快，灵力也充足，所以换张脸不是什么难事】。

文远默了一瞬，心里感慨，即便修仙修道也不能事事顺心，全凭自己意愿。

逆羽心念一动，白色羽衣便披在了身上，

倏尔灵波逸动，自带三分仙气，摇身一变竟成了谪仙般的人物。

文远的愣神，仙，神，妖，魔只要有了修为，有灵力，会法术，倒也不用在乎身份，反正就是强者为尊！

逆羽转身瞥了一眼发愣的文远：【发什么呆】？又回身拢了拢刚理好的头发，【正好藏锋抓到一只大妖，非要我问问，可我都不知该问些什么，所以就一直收着，既然你回来了，就由你来问吧】。

文远瞪眼，【为什么】？

【那大妖本来就是藏锋抓来给你的，送来发现你不在，害我被骂了好久，说我傻】，逆羽嘟嘟囔囔抱怨了一会儿，便转身出门，【我还有事儿，没空陪那个大妖说闲话】。

文远看着悬空漂浮宝盒，犹豫了下打开盖子，从中飞出一道绿光，慢慢散化成老人虚像，看不出是男是女，看不清是丑是俊，仅仅是个模模糊糊的形状。

文远又上前两步，想瞧真切些，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口说话。

【我的修为只能幻化成这样的"人"来，我天资极差，修行几百年仍是化不出人形】，说完长叹一声，满是无奈。

【你是什么妖】？文远想到是妖都该有本体的，不知眼前这个妖是个什么东西，【我又该怎么称呼你】？

那大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话，并不回答文远的话，【不居山遭天罚，火海毁了所有，我的根也没了】。

【不过也幸好因为我修为低微，否则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上神恩慈，给了我灵识……】。

文远皱眉不解，这东一句西一句说的到底是什么，怪不得一百和逆羽把这东西交给他，原是他们也问不出什么。

大妖来来去去只说自己修为如何，遭遇什么，根本不理会别人问什么。

说了一会儿，累了就自行回到宝盒里面，文远看着盒里躺着片叶子，用手轻轻一碰，叶子又变成枝条，猜想这可能是只树妖也不知过了多久，连个树根都没有。

夜半三更，逆羽回来看到开着的宝盒，便把盒子盖好，【这大妖道行低，吸收灵力有限，隔绝外界利于静修】。

文远翻身，【那算什么大妖，糊里糊涂的话都说不明白】。

【别管什么样，能活的久就算大妖，更何况这大妖良善，若是以后真的成了仙，定是上仙】，逆羽将宝盒收好，双目微垂，透出几分钦佩。

【你怎知他良善】？文远来了精神，抱着被子坐起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逆羽看离破晓还早，便说起缘故，【一般妖精都是先开启灵智，吸纳天地灵气，在体力转化为妖力，有了妖力，便会利用所有条件吞噬其他灵体，以达到修为的进阶，可你看他，那点儿灵识连跟人说话都费劲儿，人形也化不真切，这就是典型的仅靠自己修行结果，其实多数没有天资的妖都是这样的】。

【一般的妖，修炼几百年的结果也不过是发发光，或者发出异响而已，可世间常见的妖，要么是天资极好的，修炼数十年就能通人性，晓万物，成仙成道；要么是靠吸食其他灵体而成一方主宰，世人除妖，除的也都是会吸食人的精血的妖，因果循环而已】。

文远听了这番话，倒有些理解那大妖话里的无奈了，又看了眼宝盒，不禁叹道，【若是这样，还不如没有灵识，没心没肺得活着，活到哪天算哪天】。

【像你那样没心没肺的还是少数，更何况那大妖的灵识是上神给的，这也不是他能左右的】，逆羽调侃文远，接着说道，【他又同你一般死脑筋，不懂变通，只靠愚钝天资去领悟，自然白费功夫】。

【我最受不了傻子说我笨】，文远狠狠瞪了一眼逆羽，将宝盒抢过来掖在被子里，【当着人面儿说人傻，好像你多聪明似的】！

说到这儿，又想起小长老骂的那句丑傻鬼，只觉更是贴切，难怪当时徐佑安笑成那样……。

【叩叩，叩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文远心知古怪，大半夜的来敲门的定然不是人，可既然会敲门，也就不见得是什么凶恶的鬼。

逆羽见文远眼珠子乱转，不知脑子里面又闪出多少种奇异猜想，也不管他，自行开了门。

进来的鬼脸上虽沾了污渍，但却不影响他净白的肤色，有点文弱书生的气质，直奔着床上的文远上来，不管不顾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老大，不好了，那些邪灵又来找麻烦，这回招来的可是他们的头头儿，厉害得很呢】。

文远对陌生人的触碰有些反感，更别提陌生鬼魂抓着他了，只急得甩开，指着另一边坏笑的逆羽嫌弃道，【什么眼神，你的老大在那边】。

【这是我新收的小鬼可归，是个饿死的书生，眼神有些不好，也不知是饿的还是看书看的】，逆羽介绍完，按着可归的脑袋手动转了个方向，脸朝向自己。

文远白了一眼逆羽，怀疑他是故意的，也不吭声，只听他们说话。

逆羽问，【他们头头儿是谁，修炼哪一属性的法术，可有什么法宝】？

可归揉了揉眼睛，看清是逆羽，这才对答如流，【他们头儿是城外颍上供奉的河神，百姓为求风调雨顺总去祭拜，从前应过百姓所求，所以颇得人心，故灵力充沛，主修水属法术，有些道行，只近一,二十年，他竟开始养邪灵，放任它们侵扰百姓，人们都是敢怒不敢言，老大你吞噬那些邪灵，他这就来找你麻烦了】。

【哦，对了，他有一处水晶宫，据传在那里修行，能保仙身不损，是难得的上品灵宝】，可归说完，又怕自己的话不能让逆羽信服，便把翻看的书籍调了出来，特意指给他看。

逆羽把书一推，【谁看的懂那些鬼东西，跟蚂蚁爬似的，看得人头大】。

自他来到京城，幸遇藏锋用仙气洗涤周身浊气，又得显贵信奉，吸食众多阴邪魂魄，才得到现在的灵力和修为，虽说比起在田家庄时法力增进不少，可比起那个被众人供奉多年的河神来，仍是有着不少差距。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法力不强时，遇到什么神仙都不知害怕，可现在明明增加不少修为，却开始瞻前顾后起来。

文远眼看着逆羽从斗志昂扬逐渐变得惶惶不安的模样，他是见过从前逆羽在小长老面前有多嚣张的，怎么这回竟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的？

【你在害怕】？文远诧异，不明白他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听到文远的声音，逆羽长舒口气，妨似想到了什么，又挺了挺胸膛，【怕什么，咱现在也是有仙门做靠山的，他是河神，咱们还有山神呢】！

可归不知逆羽话里的意思，接着说道，【可那河神是护佑一方的上神，根基又深又稳，只怕一般山神也无法跟其抗衡】。

【哦，无法抗衡才正如意呢，最好是身死道消】。文远听到山神，想起仙门中人都称邓威不居山神，知道逆羽所指就是他，一时愤恨，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

逆羽又有了底气，只近前上了床，将被子里面的宝盒揣在怀里，又把文远拽起来，将长衫胡乱往他身上一披，最后腾出一只手来，把可归拉到身侧，这才开始动用术法，施展出结界。

文远纳闷儿，【是你得罪了河神，我又没做什么，拉着我跟你一起等死什么意思】？

逆羽瞟了一眼仍旧不情不愿正穿着衣服的文远，无奈的解释道，【我之所以在这儿，是因为我收人所托要看顾你，现在我被寻仇，你觉得你还能跑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