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涌的余波

回到教室时,上课铃刚响过。蒋洄池跟着蒋怀安走进门,原本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们身上——有好奇,有同情,也有几分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季寒临的跟班坐在后排,见蒋洄池进来,故意用课本敲了敲桌子,发出“咚”的闷响,引得周围人一阵低笑。

蒋怀安立刻瞪了过去,那几个跟班才悻悻地收回目光。他拉着蒋洄池走到座位旁,帮他把椅子拉开,又从书包里掏出温水杯放在桌角:“哥,你要是不舒服,就趴在桌上睡会儿,我帮你记笔记。”

蒋洄池点点头,坐下时却觉得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他把胳膊肘撑在桌上,额头抵着掌心,试图挡住那些刺人的目光。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讲起了函数题,黑板上的粉笔字簌簌落下,像落在他心里的碎石头,沉闷得让他喘不过气。

下课铃一响,蒋怀安刚想跟蒋洄池说些什么,林晓就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放在蒋洄池桌上:“这是刚才数学课的笔记,你没听的地方可以看这个。”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刚才路过班主任办公室,听见季母在跟校长打电话,好像在说要查我们班的监控,你最近注意点,别单独跟季寒临的人碰面。”

蒋洄池抬起头,看着林晓认真的眼神,轻声说了句“谢谢”。他没想到,这个平时几乎没怎么交流过的女生,会这么细心地帮他留意这些。

林晓摇摇头,刚想再说什么,后排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哟,这不是帮疯子说话的好学生吗?怎么,现在要当护疯子使者了?”说话的是季寒临的跟班张强,他故意把“疯子”两个字咬得很重,眼神里满是挑衅。

蒋怀安立刻站起来,攥紧了拳头:“你再说一遍试试!”

张强也站起来,比蒋怀安高半个头,他往前凑了凑,语气嚣张:“我说他是疯子,怎么了?打了人还想装无辜,要我说,就该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你闭嘴!”蒋洄池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他抬起头,看着张强,眼神里的麻木少了些,多了几分被激怒的红血丝——他可以忍受别人说自己,却不能忍受别人用“疯子”这个词侮辱自己的病。

张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平时只会躲的蒋洄池会突然反抗,他随即冷笑一声:“怎么,疯子还想咬人?我告诉你,季哥说了,你早晚得滚出这个学校,识相的就自己……”

他的话还没说完,蒋怀安就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看你是想找打!”

周围的同学都围了过来,有人拉架,有人起哄,教室瞬间乱成一团。林晓连忙去拉蒋怀安:“别打了,会被老师看见的!”

就在这时,班主任走了进来,看到教室里的混乱,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蒋怀安、张强,你们两个跟我到办公室来!”

蒋怀安松开手,狠狠瞪了张强一眼,跟着班主任走了出去。蒋洄池坐在座位上,看着蒋怀安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知道,蒋怀安又是为了他,才跟人起冲突的。

蒋怀安从办公室回来时,脸色很难看。他坐在蒋洄池旁边,半天没说话。蒋洄池忍不住问:“班主任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蒋怀安的声音有些沙哑,“说我不遵守纪律,让我写检讨,还要叫家长。”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张强倒好,跟班主任说我先动手的,班主任居然信了,还说要是再发生这种事,就让我们两个都停课。”

蒋洄池低下头,手指攥紧了桌角的布料:“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跟你没关系,是张强太过分了!”蒋怀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强笑了笑,“没事,写检讨就写检讨,叫家长……大不了我跟妈说一声,她不来也没关系,我自己跟班主任解释。”

可他心里也清楚,蒋依柔根本不会管这些事。上次蒋洄池被诊断出抑郁症,他把诊断书拿给蒋依柔看,蒋依柔也只是不耐烦地扔在一边,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放学后,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蒋怀安一直沉默着,时不时掏出手机看一眼,像是在等什么消息。蒋洄池看着他,忍不住问:“你在等什么?”

“没什么,”蒋怀安收起手机,笑了笑,“就是看看有没有兼职的消息,我想找个周末的兼职,赚点钱,万一季母真的要我们赔医药费,也能有点准备。”

蒋洄池心里一酸,刚想说话,蒋怀安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了,挂了电话后,他拉着蒋洄池就往家跑:“不好了,妈出事了!”

蒋洄池心里一紧,跟着蒋怀安往前跑,风刮在脸上,带着凉意,他问:“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是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蒋怀安的声音有些发颤,“说妈在酒吧跟人打架,把人打伤了,让我们赶紧过去一趟!”

蒋洄池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想起蒋依柔最近总是很晚回家,身上带着酒气,却没想到她会在酒吧跟人打架。他跟着蒋怀安一路跑到派出所,刚进门就看到蒋依柔坐在长椅上,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还沾着酒渍和血迹,脸上有一道浅浅的抓痕,眼神里满是疲惫和烦躁。

看到蒋洄池和蒋怀安,蒋依柔皱了皱眉:“你们来干什么?谁让你们来的?”

“是派出所的人给我们打的电话,”蒋怀安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脸上的伤,心里又气又急,“妈,你怎么会跟人打架?把人打伤了怎么办?”

“还不是因为那个混蛋!”蒋依柔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酒后的激动,“他敢摸我,我不打他打谁?再说了,我也没把他怎么样,就是挠了他几下,他居然敢报警,真是个孬种!”

这时,一个警察走了过来,对他们说:“你们是蒋依柔的家属吧?跟她打架的人伤得不轻,手臂被划伤了,需要缝针,对方要求赔偿医药费,不然就要起诉她。”

“赔偿?我凭什么赔偿他?”蒋依柔站起来,语气激动,“是他先动手动脚的,我那是正当防卫!”

“是不是正当防卫,要看监控和证人证词,”警察的语气很严肃,“现在对方已经去医院了,你们先跟我去做个笔录,然后尽快跟对方协商赔偿的事,不然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蒋怀安看着蒋依柔,又看了看警察,心里像被压了块石头。季母那边的五万块还没解决,现在蒋依柔又出了这种事,还要赔偿医药费,家里本来就不宽裕,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蒋洄池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混乱,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他扶着墙,慢慢蹲下来,手按在口袋里的药盒上,冰凉的塑料壳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想起医生说的话,让他保持情绪稳定,不要受太大刺激,可现在,这些事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压得他根本喘不过气。

蒋怀安做完笔录出来,看到蹲在地上的蒋洄池,连忙走过去:“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蒋洄池摇摇头,慢慢站起来:“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妈怎么样了?”

“警察让她先回家,明天再跟对方协商赔偿,”蒋怀安的声音很沉重,“对方要五千块医药费,不然就起诉。”

五千块,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蒋洄池看着蒋怀安疲惫的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身边的人因为自己、因为这个家,一次次陷入麻烦。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蒋依柔一进门就把自己关进了卧室,没再管他们。蒋怀安去厨房给蒋洄池倒了杯温水,又拿出药盒,看着他把药吃下去:“哥,你别想太多,妈那边的事我会想办法,你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学。”

蒋洄池点点头,接过水杯,小口喝着。他看着蒋怀安忙碌的背影,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自己没有生病,要是自己能像别的哥哥一样保护弟弟,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第二天早上,蒋洄池醒来时,蒋怀安已经不在家了。桌上放着一碗温好的粥,旁边压着一张纸条:“哥,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兼职,早饭你记得吃,中午我会回来给你带午饭,不要自己出去,注意安全。”

蒋洄池拿起纸条,指尖碰到纸上的字迹,心里暖暖的,却又带着一丝愧疚。他知道,蒋怀安是为了凑钱,才这么早就出去找兼职的。他喝着粥,想起昨天林晓说的话,季母在跟校长打电话查监控,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他不知道,季母还会用什么办法来对付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家还能撑多久。

吃完粥,蒋洄池刚想回房间,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语气冰冷:“是蒋洄池吗?我是季寒临的妈妈,你现在来医院一趟,我们谈谈赔偿的事,不然,我就直接报警,让警察去学校抓你。”

蒋洄池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他知道,季母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我现在要上学,下午放学再过去可以吗?”

“不行,必须现在就来!”季母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你要是不来,我现在就去学校找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打了人还不敢负责的疯子!”

蒋洄池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他咬着下唇,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妥协了:“好,我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蒋洄池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里一片冰凉。他不知道,这次去医院,季母又会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这一关。他拿起书包,走出家门,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他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路边的樱花树已经开始发芽,可他却觉得,自己的春天,还远得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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