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沉默须臾，井柠只给出这么一句。

陈津南见路清知质问，又见井柠不欲反驳，以为是自己已经占了上风，便佯装成和善温雅，笑着打起圆场，“想创新的想法很好，考虑的方面不够，这很正常，以后.....”

可他话还未完，便见位于前方的路清知朝他投来一记冷眸，“陈组长，组员的设计方案还没讲完，请你不要随便发言。”

被她那双冷目刺到，陈津南的笑意僵硬地收回，低头敛眸，“啊....不好意思。”

井柠目睹一切，眼神在两人脸上徘徊，最终在路清知转头前那霎顿了顿。

她是不懂，明明先打断的人就是这位祖宗，现在又替她说话做什么。

井柠看会投屏，轻叹口气，重组思绪，将刚才的回答又话锋一转，道：“这个问题，不仅我不能回答，在座的各位应该也回答不上。”

“我们是设计师，应该没有哪个设计师会有百分百的自信，确定自己设计的作品就会一定受到支持喜爱。”

“但针对这个问题，我也有收集相关的资料，看过调查，玩家觉得我们针对这类暗黑系角色出的皮肤都太过于同质化，我想不仅仅是在皮肤质感上，在色系方面也是太过统一，没有一点改变，才让玩家会有这样的感慨。”

“所以，我是在结合了大部分玩家的留言意愿后，才决定做出这一次的突破。我想，这一次极具反差性的设计，会给玩家一个眼前一亮的惊艳感，创新并不代表是踏雷点，说不定会有不同的效果呢？”

井柠一口气讲完，随着ppt最后一页放映结束，她终是如释重负地一叹。

自从那件事后，她的工作、设计，都是得过且过，一到及格线上她便懒得再去思考创新，更懒得与人去争论关于设计。

像今天这样，又精心准备地拿出自己设计方案来展示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企图得到理解和共鸣的感觉，于她而言，实属是有些陌生久远了。

如果是刚入职的她，或许还会比现在更自信，更意气风发一些吧？

旧忆涌上，井柠有一霎的恍惚。

她回过身，无处安放的眼睛下意识与路清知再次对视上。

这一次，她再看见的却不是冷淡与疑惑。她居然在她那双眼里，看见了一丝笑意。

笑意很淡很淡，却也刚好明显得能让井柠有所察觉。

但井柠可不感到欣喜愉悦，只是觉得怪冷不丁的。

原来，这人会笑？

对她笑吗？太离奇了吧。

井柠也挽起嘴角，对路清知回以礼貌一笑。

心里的那个小人却在对她偷偷竖起中指！

打一巴掌给她一颗糖什么的，她才不吃这套！

约莫十五分钟的会议时间后，路清知最终采纳了井柠的设计方案，并且吩咐她赶紧完善细节、交出终稿，另外让其他人针对各自的要完成的任务也要加紧，在最后交稿期，不允许有任何疏漏。

直到会议结束，众人领命走后，路清知和陈语还留在会议厅内整理物品。

陈语将本次会议的重点在工作群里发送后，便起身欲走，拿起笔记本时，瞥见一旁的路清知，还在翻阅着井柠的设计图。

“我其实还蛮喜欢她的设计的，很惊艳。”陈语随口一言。

路清知闻言，眼眸垂了垂，而后复抬起，这一回不再吝啬她的赞誉，“确实，这次的创意包括整体设计，我都很满意，

“嗯....”陈语斜睨着路清知，暗暗观察着她的神情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为什么刚才....”

她话还未落，路清知便已猜到她的话意，合上电脑，转头看她，“只是想看看她有多少自信，如果连我都说服不了，那又要怎么面对有异议的部分玩家呢。”

“啊...也是....”陈语似懂非懂地点头，迟疑须臾，又道：“但，我觉得...其实大家有时候也蛮需要您的鼓励的。”

她和路清知相处不久，但也可能发觉她的上司也并非铁石心肠，便不自觉地想替员工们发出心声。

路清知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整理桌面遗留的物品，默然稍许，才给出回答：“她不需要鼓励，她只需要一直有人鞭策她。”

“这样是为她好，不然她只会活在自己的死胡同里......”

路清知意识到什么，忽地一愣，她的话戛然而止。

抬眼见陈语略显懵然的瞪着眼睛，路清知也是错愕，沉吟着又抿唇，把余话收回，默默提起公文包越过她。

陈语还在原地思索着她这句意味不明的话，等回神过来，见路清知早已离去，她这才赶忙跟上。

是她太多心了吧？

怎么总觉得...总监的话还意有所指？

.

夜晚。

夜幕笼罩金北。

自打上周突然降温，这天气不但没有一天回暖，反而是愈渐寒冷。

外边偶尔卷来的一阵风，刮起街道两旁的落叶飞舞，冷风如冰，贴着行人裸露在衣物外的肌肤直刺着，让人不禁插口袋、缩脖子，颤栗瑟缩，走得步子似乎加快起来。

正在公司附近一家中餐馆的二楼靠窗处的井柠，托腮斜眼瞥着楼下这幕，不免幽幽感叹，“唉，今年天冷得快啊，这还没到十一月呢，都穿上棉服了。”

在她对面的温璃一边捧着手机看，一边随口打趣：“确实啊，可能因为我们路总监把冷气也带来了吧。”

井柠因她这无厘头的话莫名起了笑意，但转念又想到，路清知今早那副像是要和她争锋相对的场面，顿时撇下嘴角。

“今晚不是你出来说放松餐的吗，人都离开公司了，能不能不提她，扫兴。”

温璃放下手机来看她，“但她最后不也用了你的方案嘛，也没有偏袒陈津南啊。”

“那说明我的方案更好啊，那她也没偏袒我吧，你看在开会的时候，我的发言都还没结束，她就那么迫不及待给我一串死亡三连问，还好我准备充分啊，不然一下子卡住了，那场面多尴尬啊。”

井柠说完，觉得口干，捏着吸管来喝杯里的柠檬汁。她越想越不理解路清知的想法。

明明可以等她发言完毕再进行提问，可她偏不。连陈津南那份有明显漏洞的设计方案都能随便过去，而她就差点要遭受当众审判了。

到底是为什么，是无意发言，还是刻意而为之，考验她的临场反应？

可今早上去讲方案的不止她一人，也没见这位祖宗去针对谁啊？

真是和她犯冲吧。

“哎，说曹操曹操到啊。”

井柠还在心底蛐蛐，听见温璃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心跳都快了一拍。

“什么啊？”井柠挽起长发到耳后，一脸疑惑地顺着温璃的视线转头看去，在人群中一顿寻找，才锁定了目标。

她刚才一直吐槽念叨的路总监，正与身旁一位穿着成熟华贵的女人结伴走着，落座在她们斜后方不远处。

这家中餐馆是新开业的，店里有服务生和来回拿调料品和自助小食的客人四处行走，恰好能帮她们挡住双双转头去直白观察的目光。

有一桌也正好挡在中间，坐着两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秃头男，见井柠和温璃这两位美女一同朝他们方向盯着，脸上的肥肉便立即被笑容挤开，居然还拿出手机来开始划拉，看向她们的神情是一致的猥琐。

井柠睨见这一幕，便觉反胃地朝那两人白了一眼，又把八卦的温璃给叫回神，“别看了，你再看后面的老猪来找你搭讪了。”

温璃被这话吓得马上乖乖转头。

但八卦之火可并未熄灭，正好等着上菜的间隙也颇为无趣，她便时不时又往路清知的方位看去，揶揄道：“路总监的朋友感觉也好漂亮啊。”

井柠无心在意，但顺着她的话，也还是又回眸看去一眼。

路清知那桌斜背她们，看不清路清知的脸，倒是能把与她对坐的那位女人看得仔细。

女人打扮精致，大卷发裹着一张白皙的瓜子脸，立体深邃的侧脸，烈焰般的红唇，让她们隔着这么些距离都能感受到来自那个女人的美艳矜贵。

而她看着与路清知的关系并不普通，甚至在井柠打量那几眼里，还歪头朝路清知露出一个近似撒娇嗔怒的神态。

井柠转回头，随口客观地评价着：“确实，挺漂亮的。”

温璃：“看着感觉和路总监很熟的样子呢。”

井柠："......."

温璃：“哇，她还要伸手去拉路总监的手啊。”

井柠：“.......”

温璃：“她们真的看起来不一般，应该不可能是姐妹吧？”

听着温璃一句句意有所指的描述，井柠实在忍不住揭穿她，面露无语，“你该不会觉得她们是一对吧？”

温璃被说中，终于露出她典型的八卦笑。见井柠一脸鄙夷，又轻哼反驳道：“说不定啊，也不是百分百不可能是吧？”

“你cp脑上头了，被她知道，你就等死吧。”

“万一呢，我看人很准的，我觉得...路总监就是不直啊！你难道不觉得吗？”

“这种气质是说不出来的，你可能感受不到，但我觉得就是有啊，而且吧，其实很多细节也能看出来.....”温璃说着，作势就要和井柠辩驳一番。

正巧，这时服务员终于送来菜品和米饭，两人的这段对话便被很合时宜地打断。

因为两人吃得不多，只点了两道招牌搭一道小菜，酸甜烧鹅、牛肉杂烩、还有一碟清炒时蔬。

温璃是个小吃货，一碰见合胃口的菜便是十分夸张地要评价一番。

井柠只是优雅地动筷夹菜，一边听着被温璃迅速转变的话题，一边不禁摇头抿笑。

但心下一个疑窦冒出尖了，又诱使井柠回头朝某个方向看去几眼。

女朋友？

算了吧，好扯淡啊。路清知这种木头一样没有情趣的人，会谈恋爱？

.....

井柠暗自回想起路清知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她那副不管是面对何种生物都漠视的姿态，轻傲淡然这种词汇套在她身上，就有了非常具象化的体现，比起装腔作调，可能用与身俱来更为合适。

这种看着性.冷.淡的人，如果非要往世俗**上扯.....

好吧，万一呢？

比起相信路清知会愿意自降尊位去配一个男人。

她还是更愿意相信温璃那听起来也很破天荒的想法。

路清知可能确实不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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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