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观察这个人很久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她第一次出现在灿烈哥的家，像个怯生生却又眼神发亮的小兔子，准备那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中国菜。

或许更早，是从成员们（尤其是朴灿烈）偶尔的提及中，那个“新来的实习生挺有意思”、“做饭不错”、“傻乎乎的但很努力”的模糊印象。

毕竟，这么多年，能如此频繁且自然地出现在EXO成员们（特指朴灿烈）私人空间和工作领域的“女人”，就她这一个。

这本身就很值得玩味。

他起初并没太在意。娱乐圈里，想借着各种关系往上爬的人他见得多了。朴灿烈那人又心软，提携个把后辈再正常不过。

但后来，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她出道了。不是靠着朴灿烈的工作室，而是签在了边伯贤那个眼光毒辣、从不做亏本买卖的公司。出道即巅峰，热度爆炸，争议也随之而来。

他冷眼旁观。看着她在舞台上发光，也在网络暴力中挣扎。看着朴灿烈那家伙明明担心得要死，却还要强装镇定地给她发信息打气。看着边伯贤如何运筹帷幄，将一场场危机化为机遇。

他不得不承认，边伯贤看人的眼光确实毒。这个叫申世琦的女孩，身上有种奇特的韧性，像野草，看着柔弱，却怎么压也压不垮。而且，她似乎真的有点……天赋？至少那首出道曲确实不错。

所以当边伯贤亲自找来，提出MV合作时，他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一方面是基于对公司层面合作的考量，另一方面……他也想近距离看看，这个能让朴灿烈那种神经大条的家伙都小心翼翼、能让边伯贤下重注投资的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合作过程比想象中愉快。她专业，努力，不娇气，甚至有点过于实诚，被他指出问题时会立刻脸红但马上改正，完全没有某些新人的浮躁和玻璃心。私下里，似乎还是有点怕他，但眼神干净，不像是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庆功宴上，他送了符合场合的、不会出错的礼物。看着她被朴灿烈那家伙笨拙的红绳逗得又哭又笑，他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的……顺眼？

再后来，就是电视剧的合作。得知又是她时，他挑了挑眉。边伯贤这资源砸得，真是毫不手软。

剧组初期，她明显紧张，演技生涩，全凭一股狠劲在硬撑。

他看在眼里，依旧保持着距离，只在必要时给出最直接（往往也比较刺耳）的建议。他不是她的保姆，没义务手把手教她。在这个圈子里，最终只能靠自己。

直到那次雨夜，她被那个倚老卖老的女演员当众指责，崩溃大哭。

他本来不想管，但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样子，莫名就想起了自家那只被雨淋湿后瑟瑟发抖、眼神湿漉漉的小狗。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过去。说了些他自己事后都觉得有点多管闲事的话。甚至把外套给了她。

这不太像他吴世勋会做的事。

但看着她捧着姜茶、眼睛红红呆呆望着自己的样子，他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后悔？

之后的拍摄，他发现自己会多分一点注意力在她身上。看她一点点进步，从手足无措到渐渐能找到状态，甚至偶尔能演出让他都觉得“有点意思”的细节。

她似乎也没那么怕他了，偶尔还敢小声回嘴。这种变化，他不讨厌。

额头吻戏那场，她表现得比预期好很多。那种克制又深情的告别，确实触动到了他。所以那句“表现不错”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但看到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又觉得……夸一句似乎也没什么。

死亡戏份是最难的。反复NG，她躺在棺材里，脸色白得吓人。他看不下去了，第一次在拍摄中途插手，把她拉起来，给了她外套。那一刻，与其说是对搭档的关心，不如说是……一种本能？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那么狼狈脆弱的本能。

一个月密集的拍摄下来，他不得不承认，申世琦这个人……有点意思。

不像他见过的很多女艺人，要么目的性太强，要么矫揉造作。她有点傻气，有点倔，努力得让人不好意思苛责，偶尔流露出的真实情绪（比如委屈比如开心）也……不算讨厌。

最重要的是，她能让他那个傻哥哥朴灿烈变得不一样，能让边伯贤那种狐狸愿意倾注资源……这本身就证明了她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毕竟，这么多年，能同时让EXO里最难搞的两个人都“另眼相看”的女人，也就她这一个。

他端着水杯，目光还停留在不远处和工作人员轻松说笑的申世琦身上，脑子里刚得出“勉强合格”的结论，甚至嘴角还无意识地带着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极淡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像根冰锥一样刺进了他的脑海，让他端着水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EXO里最难搞的人…

朴灿烈？那家伙只是看起来暴躁，其实心思简单，重感情，耳根子也不算太硬。

边伯贤？那狐狸确实深不可测，算计精准，但他至少目的明确，一切行为都可以用“利益”和“掌控欲”来解释。

而他自己…

吴世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起来。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对申世琦的态度：

MV拍摄时，公事公办的严格，偶尔的毒舌点评。

庆功宴上，礼貌但疏离的昂贵礼物。

剧组初期，冷眼旁观的苛刻要求，吝于任何肯定。

雨夜冲突，那番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精准捅刀”的冷静分析。

偶尔的指点，也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感。

就连刚才那句难得的“表现不错”，后面也要跟一句“比淋雨那晚强”来找补。

他一直以来，都下意识地把自己放在了“评判者”和“观察者”的位置上，冷静地审视着她是否“配得上”成员们的青睐和资源。

他却忘了。

忘了EXO里公认的、最难接近、最难讨好、心思最难测、壁垒最坚固的人，是他吴世勋自己。

他那套建立在绝对实力和顶级外貌基础上的、近乎冷漠的疏离感和挑剔标准，才是真正让无数想要靠近的人望而却步的无形高墙。

而申世琦…

她不仅出现在了朴灿烈和边伯贤的领域里，甚至……在不知不觉中，也在他吴世勋这里，磕磕绊绊地、却异常顽强地……撬开了一丝缝隙？

她扛住了他的毒舌。

她消化了他的“指点”。

她甚至……在他那套冰冷的处事法则下，逐渐找到了和他相处的方式，甚至偶尔还敢回嘴？

吴世勋缓缓放下水杯，眼神变得有些深邃和……困惑。

他忽然意识到，这场持续了一个月的观察，或许并不仅仅是他单方面地在审视她。

她也在用她那种有点笨拙、却又异常坚韧的方式，反向渗透了他的防线。

而他，居然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看着那个笑得眼睛弯弯的女孩，第一次清晰地认知到：

最难搞定的，是他自己。

而她……好像快要搞定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棘手，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极其微妙的……躁动。

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水是冷的。

但他却觉得耳根有点莫名的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