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次化妆间的“对峙”和吴世勋堪称灾难的“拒不认账”式回应后,我彻底悟了。
跟这块冰山较劲,除了气死自己,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我决定恢复正常。
不是和他和好,而是回归最纯粹、最专业的同事关系。
第二天开始,我在片场见到吴世勋,会微微点头,用清晰而平淡的语气说:“世勋前辈,早上好。”然后不等他回应,就立刻移开视线,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准备中。
对戏时,他说什么我都听着,只回答“好的前辈”、“明白了前辈”,绝不反驳,也绝不延伸任何剧本之外的对话。
他递过来的水,我会接,然后放在一边,喝自己助理准备的。
他给出的表演建议,我会点头说“谢谢前辈指点”,但眼神不再与他有任何交流。
我工作勤勤恳恳,态度无可挑剔,礼貌周全到位,但整个人就像罩了一层透明的、冰冷的玻璃罩,将他所有的示好(或者说,他自以为的示好)都隔绝在外。
片场的气氛因此变得异常和谐。再也没有争吵,没有斗嘴,没有那种引人侧目的低气压。导演甚至欣慰地觉得我们终于“成熟”了,知道以工作为重了。
然而,有人却开始毛骨悚然了。
吴世勋清晰地感觉到,这种“和谐”比之前任何一次争吵都更让他不对劲。
申世琦不再瞪他,不再呛他,不再气鼓鼓地跟他顶嘴,甚至……不再看他。
她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懂事后辈”的角色,却把他推得比陌生人还要远。
他之前那套“强行自然、拒不认账”的招数,不仅没奏效,反而像是触发了某个更可怕的开关,让她彻底封闭了自己。
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他招数用错了。
而且错得离谱。
这种彻底的、礼貌的疏离,意味着她连情绪都不愿意再为他波动了。
这比吵架可怕一万倍。
这样发展下去……他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咱也不知道是啥机会是缓和关系的机会?是作为前辈被认可的机会?还是……某种他自己都尚未清晰定义、却下意识不愿失去的、更深层次的机会?
吴世勋看着申世琦又一次完美地完成了一场和他的对手戏,然后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向自己的休息区,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他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种清晰的、名为恐慌的情绪。
他站在片场中央,周围是忙碌的工作人员和嘈杂的器械声,却感觉自己像是被孤立在了一座冰岛上。
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
不行。
不能这样。
戏,终于全部拍完了。
整个剧组都弥漫着一种如释重负又带着离别愁绪的氛围。杀青宴定在今晚,大家表面上都在笑着闹着准备庆祝,但我能感觉到,某些悬而未决的东西,像一根刺,还扎在我和吴世勋之间。
或者说,是扎在我心里。他?谁知道他那冰山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几天,我维持着那种礼貌的疏离,而吴世勋的气场则一天比一天冷,一天比一天低气压。他试图用他那种别别扭扭的方式再次靠近,比如递给我杀青宴的流程单,或者问我晚上要不要坐他的车一起去酒店。
但我一律用“谢谢前辈,不用了”挡了回去。
终于,在最后一次核对完流程后,在只剩下我们两人在临时休息室收拾东西的间隙,那根弦,绷断了。
吴世勋挡在了我面前,挡住了我去拿包的路。
我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前辈,有事?”
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沉得吓人,里面翻涌着一种我读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他就这样盯着我,看了好几秒,才开口,声音沙哑:
“你到底想怎样?”
我简直要气笑了。
“我想怎样?”我重复着他的话,语气里充满了荒谬感,“吴世勋,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是你!杀青的时候莫名其妙无视我!”
“是你!送我礼物又不说人话!”
“是你!跑来对我指手画脚又拒不认账!”
“现在你问我我想怎样?!”
我的声音不自觉拔高,积压了许久的委屈和怒火再次爆发出来: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觉得正常?!啊?!”
“是对你毕恭毕敬叫前辈正常?还是像以前那样跟你吵跟你闹正常?!你告诉我啊!”
我逼视着他,非要他今天给出一个答案。
吴世勋被我连珠炮似的质问逼得后退了半步,他眼神很……复杂。那里面有挣扎,有懊恼,有无奈,甚至有一丝……痛楚?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那样深深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的样子刻进去,又仿佛在透过我看别的什么。
这种沉默彻底激怒了我。
“说话啊!吴世勋!”我气得推了他一把,虽然没推动,“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训我的时候不是一套一套的吗?现在装什么哑巴!”
他任由我推搡,依旧沉默,只是眼神越来越深,越来越暗。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失望攫住了我。
我累了。
我真的搞不懂他了。
我放下手,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种疲惫和茫然:
“我真搞不懂了……”
“吴世勋,你以前……也这样吗?”
“对所有人都这样?忽冷忽热,莫名其妙,拒人千里之外?”
我问出了这个一直盘旋在我心里的问题。是他本性如此,难以接近?还是唯独对我……特别“照顾”?
吴世勋的身体似乎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依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不是……”
但这句“不是”之后,又没有了下文。
仿佛所有的言语和解释,都卡在了某个无法逾越的关口,最终化为了更沉重的沉默。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休息室里的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
最终,我彻底失去了所有耐心和期望。
“算了。”我深吸一口气,拿起自己的包,绕开他,走向门口。
“戏也拍完了。以后……大概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前辈,再见。”
我说完,没有回头,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
隔绝了里面那个依旧沉默的、仿佛化作冰雕的男人。
也隔绝了这段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误会、争吵、别扭和未解之谜的混乱关系。
我们再次不欢而散。
而这一次,大概是真的散了。
休息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将那抹决绝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吴世勋依旧僵立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以及最后那句冰冷又失望的“前辈,再见”。
几秒钟后,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口浊气吐出来,努力平复着胸腔里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那里面有被她话语刺伤的钝痛,有无法解释的憋闷,有对自己笨拙反应的懊恼,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失落。
他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再睁开眼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所有激烈的情绪已经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和……认命。
他走到空荡荡的沙发旁,有些脱力地坐了下去,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叠抵着额头。
空旷的休息室里,只剩下他压抑的呼吸声。
“算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浓浓的疲惫和无力感。
“我们两个……”
“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冰冷的钥匙,终于打开了他一直紧锁的心门,露出了里面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混乱的真实。
是啊,朋友?
怎么做朋友?
从她出现在灿烈哥身边开始,到后来签进边伯贤的公司,再到这次阴差阳错的合作……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掺杂了太多别人的影子,太多复杂的因素。
朴灿烈也好…边伯贤也好…都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朴灿烈,是真心实意护着她、喜欢了她那么久的人。哪怕他吴世勋心里产生了某些不该有的、荒谬的苗头,光是对灿烈哥的这份愧疚,就足以将他死死按住。
边伯贤对她绝不简单…
那个心思深沉、手段凌厉的男人,看她的眼神从来就不只是一个老板看摇钱树那么简单。那种隐藏在利益算计下的掌控欲和……独占欲,吴世勋能感觉到。和边伯贤抢人?他毫无胜算,也不想卷入那种复杂的争斗。
这两个人,像两座无形的大山,横亘在他和她之间。
更何况…
他自己这糟糕透顶的性格。不会表达,不会沟通,只会用最笨拙、最伤人的方式把人推得更远。
就像刚才。
就像一直以来。
“苗头……”他极轻地吐出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个极其苦涩自嘲的弧度,“就该掐死才对。”
那些莫名产生的关注,那些不受控制的在意,那些因为她情绪波动而起的烦躁和……窃喜?
都是错误的。
都是不该有的苗头。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它冒出来。
就应该像对待以往所有不必要的麻烦一样,彻底掐死在萌芽里。
冷漠,疏远,公事公办这才是他吴世勋该有的样子,也是最能保护所有人(尤其是他自己)的方式。
虽然……过程会有点难受。
但时间总会冲淡一切。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删除了之前让助理查的、关于她保姆车行程和助理联系方式的记录。
然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微皱起的西装外套,脸上再无波澜,恢复了那副冰冷寡言、拒人千里的顶级演员吴世勋的模样。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汇入外面杀青宴喧闹的人潮。
仿佛刚才休息室里的一切挣扎和决断,都从未发生过。
激烈情绪后的强行平复,化为冰冷决断。意识到横亘的鸿沟与自身的无力,选择彻底放弃。
将萌动的苗头定义为错误,并亲手扼杀。冰山回归冰山,一切似乎回到原点。
[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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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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