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正是调皮年岁,手举着一根糖葫芦左右摇摆。闫凝看着他挣脱不得的样子,讶然一瞬,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欣然颔首应允,“你且在此处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看着闫凝翩然离去的背影,谢怀脸上挂着的笑容刷地阴沉下来,他手中正扯着那小孩儿后脖颈的衣服,任凭小孩儿怎么扭动都离不开他的魔爪。
谢怀内力都没用上,轻轻松松拿捏小孩,他不复在闫凝面前的乖巧样子,半蹲下腰与小孩儿正眼相对。
碰上那双黑沉沉不带情绪起伏的眸子时,小孩仰着头还在大言不惭道:“我娘都说了,闫家有钱又怎么样,以后还不是要绝后,偌大的家产全便宜了外人!”
他兴许不觉口中吐露的话有多么恶毒,还在洋洋得意地摇头晃脑,直到感受脖颈处传来痛楚,他才在眼前人阴沉下来的脸上捕捉到寒意,讲话声渐渐淡弱了下来。
不过他仍然梗着脖子,只是脸上显得几分心虚,小童撇开目光。
“别以为你是小孩我就拿你没招!”谢怀一把抽走他手里的糖葫芦,“你撞人还有理了?”
他现在就要好好教训这个没家教的孩子!
谢怀微压眉眼,此时以往掩藏下不怒自威的可怕气势,夹带的杀伐气息直接吓哭小孩儿。
小童塌鼻梁一抽,小嘴向下撇,两泡眼泪顺着脸流就开始开口嚎叫:“大家都这么说的,你凭什么不让我说!你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儿!”
谢怀丢掉糖葫芦,转手捏住小童胖乎乎的脸蛋,恶狠狠道:“你还敢哭,你都还没给我道歉!”
他哭得头顶两撮小揪揪不断颤抖,谢怀忍俊不禁,松开捏住小童后颈的手,趁机在他头顶摸了一把。
小孩看准时机,鼓起脸朝着谢怀手臂咬上一口,他吃痛一声连忙松开手,那孩子立即撒丫子跑向不远处看灯会的妇女身边。
“哼!坏蛋!”
“娘,就是他,抢我糖葫芦,还掐我脸!”小孩哽咽抱着妇人的腿部,大声哭嚎的声音引来赏灯的路人频频观看。
谢怀刚将手臂上的口水擦干净,一抬头四周都是人的指指点点就没断过。
竟还会恶人先告状,是他小瞧了这小孩儿。谢怀不想这小童居然如此机灵,张口就是倒打一耙。
“你是他家大人?这孩子平白无故咬了我!”谢怀展示手腕伤痕,没打算轻易放过小孩离开。
那妇人初看见谢怀时,面上闪过惊艳之色,听见他的抱怨脸色瞬间变成猪肝,显得出扭捏窘态,嘟嘟囔囔道:“你个大人和小孩儿计较什么。”
说罢就要护着小孩就要往回走,明摆着不打算搭他的问话。更甚至见到他衣着布料华贵时,有意想要躲避。
不料,身边的孩子忽而挣脱她的庇护和桎梏,怒气冲冲地卯这劲儿奔向原地不动的谢怀身前狠狠一撞。
这一顶,让没有防备的谢怀连连后退数步。
“你个大坏蛋,别以为我好欺负!”小童见他被自己撞到后退,得意地挥舞自己的小拳头。
“没受伤吧?”温和的女声自他身后响起,谢怀感受到自己背部倚靠在一个软和的怀抱中。
“无碍。”谢怀鼻尖嗅到一缕熟悉的芳香,耳尖兀自红了起来,双眸潋滟如春。
话虽如此,可随音而落便响起隐忍闷声的咳嗽声。他人也如同飘荡的落叶般,依着闫凝的力道才能立住身体。
“还说无事。”闫凝锁着眉忧心忡忡地替他抚着后背顺气,另外一只手腾空捏着两串糖葫芦,“咳成这样还在逞能。”
谢怀装腔作势西子捧心样,悲悯地望着那小童,语气中尽是悍然,“我怎知这小童如此跋扈,目中无人便罢了,谁知还偏偏大放厥词瞧不上闫家的样子,我就是气不过,与他辩解两句,他又是咬人又是伤人,好没道理。”
闫凝眼神儿冷冷扫过面前小童,执手见怀郎君手腕上红痕牙印,心疼地用拇指腹揉了揉。
雪白美玉上这般突兀地落下瑕疵,任谁看到会不心疼。
“我闫家纵然只是个下九流末等商户之家,但在镇子上和县令大人面前还有几分颜面,你是哪家的孩子,我也好寻到你家问问怎么教养孩子的!”
许是知道自己闯了祸,那小童憋红了脸却不敢当真在闫凝面前放肆。
他家大人悻悻而来,止不住地一个劲儿道歉,别说是混话,只管看到闫凝身后不远处的侍从侍女们的身影,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娘子还是要管教好自家孩子,闫家纵然再不好,也是我闫家的事情,还尚且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闫凝鲜少有这般凌厉骇然的时候。
继而她这番忽而发怒之色,惊得四下众人不敢轻言语,只余下那妇人不断躬身拱手道歉。
小童会察言观色,见自家阿娘已如此,面色如黑漆畏缩着捻着母亲衣角不敢讲话。
“好大的口气,我怎不知你闫家脸面如此之大,能在县令府面前摆谱子?”一道不冷不淡的声音从旁边灯笼架传出。
“叶娘子安。”闫凝扶着怀郎君后背的手并未撤离,只是象征性地朝县令小姐叶葵颔首。
她可没道理对着自己挑衅的人笑脸相迎。温和只是她的底色,又不是软泥巴捏的泥人,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负到她的头上。
叶葵今日着一身明艳鹅黄色锦衣,头梳当下镇子里最时兴的随云髻,三两只珠翠点缀其中,清新而娇媚。
她人往那一站,与闫凝各执一方,嘴巴是一贯的得理不饶人,“我倒还当是谁在大街上嚷嚷,今儿这等祈福的好日子,闫娘子还真是艳福不浅,一个未婚夫不够,亦是有兴致陪美人游玩赏灯。”
一句定音,这话落地,分明是想说闫凝不守女德。
偏巧还要拐弯抹角的膈应人,她提了个头,不少人碍于闫家财力雄厚不敢开罪,这下有了县令小姐仗势,不少人敞开了话头。
但仍是不少百姓忌惮闫家,窃窃私语声络绎不绝。
闫凝不动声色地对视上怀郎君担忧的视线,将他的肩头一按,拦住其想要往一旁侧开的身体,将人仍然以一个圈抱的姿势拥在怀中。
少年人身姿高挑,体格却并不健硕,相反还有点偏瘦,闫凝手臂刚刚好梏住他的腰身。
知晓他此时撤身与自己撇开关系,为的是保全自己的名声。
闫凝眸子亮光闪动,人稳如泰山,心中却戏谑不止。
她是谁?
她可是扶摇镇独一份要招赘的女子。
论要拿女德女戒一类说辞,在闫凝面前属实有点不够看。
街道繁荣灯火阑珊,天上苍穹星烁烂漫,四下围堵不少看热闹的乡里百姓。
众人拾柴火焰高,七嘴八舌之下,叶葵自以为拿捏住让闫凝吃瘪的命门,眉梢得意忘形地高挑着,静观其变她要如何应对悠悠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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