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叶二公子

叶泽知不愧是京城四绝色之一,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侍女给叶泽知倒了一盏茶,沈汐鸢静静地观察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叶二公子。

举止斯文有礼,气质端庄内敛。

一颦一笑,宛如画中仙、温柔月。比文弱书生多一分傲骨冷意,比清冷谪仙多一分如玉温润。

叫人挑不出错处。

沈汐鸢对这位叶二公子却无甚印象。前世,她与他并无交集,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最大的缘分也许就是曾经在人海中擦肩而过。

前世她只听说过此人,温润如玉,才貌双全。与他那风流的嫡兄不同,这位叶二公子没有主动招惹过什么人,反而终日待在府中闭门不出。

为此,京城的贵女曾一度惋惜,如此俊美之人却不近女色,实在是浪费了那副好皮囊。

前世,沈汐鸢想方设法,在幕后大费周章,逼得叶大公子叶松影主动退了与她的婚事。那一日,叶家登门拜访,这位叶二公子好像也来沈府了,不过,沈汐鸢却没有什么印象。

按理说,这样俊俏的脸与叶松影同时出现,她应该一眼注意到才是。

许是他刻意隐匿在人群中,不愿引人注意。

“叶二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

叶泽知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淡淡一笑,声音叫人如沐春风,恍若融化的雪般温和:“久仰沈姑娘大名。听闻姑娘喜欢赏画,在下近日新得一画,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说着,叶泽知给身后的心腹使了一个眼神,心腹展开了那副令叶泽知赞不绝口的画。

“不知在下可有机会,借花献佛,博沈姑娘一笑?”

沈汐鸢走上前,仔细地端详那幅画。

白茫茫的雪地,一位矜贵公子手持一枝墨梅,目光炯炯,似乎透过画卷,在注视着赏画之人。

余白长衫,薄唇,桃花眸,宛如谪仙,气质清冷。

他站在雪中,却比满地大雪更为刺眼,更为苍凉。

整幅画,论色调、笔法皆炉火纯青。

若画只是画,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绝世佳宝。

只可惜,无论是画中人还是满地雪,都让沈汐鸢情不自禁蹙起眉头。

“无功不受禄。”

沈汐鸢盯着画中人,前世的那场雪历历在目,实在难以心平气和,“这画实乃珍品,叶二公子何必大材小用?还是收回去吧。”

叶泽知脸上始终挂着笑,受到拒绝也不恼火。方才沈汐鸢脸上刹那间的失神告诉他,他赌对了。一时胜利的雀跃怂恿下,连带着声音都更加悦耳,多了一丝讨好的温柔:“沈姑娘不喜欢?”

叶泽知轻叹了口气:“那太可惜了。”

他朝属下摆摆手,示意他将画收起来,不无惋惜道:“本来想送给沈姑娘作贺礼的,看来叶某还得另辟蹊径。”

沈汐鸢望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整个人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在原来的位置坐下,又恢复了那般镇定。仿佛一时间的戒心与疑惑,都只是转瞬而逝的烟火,似真亦幻,叫人分辨不清。

“贺礼?贺什么?”

叶泽知不假思索接下去:“沈姑娘与家兄解除婚约,我自然是祝贺沈姑娘及时止损。”

“无缘与沈姑娘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在下很是遗憾。但在下还是祝贺姑娘,并且真心实意为姑娘感到高兴。”

沈汐鸢品了品茶盏中的茶,茶香四溢,回味无穷。正如眼前之人,花言巧语,却句句别有深意,叫人很难不多想。

沈汐鸢屏退身边的侍女:“你们先退下吧。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这位叶公子聊一聊。”

叶泽知的几个随从也都退到了屋外。

“如今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叶二公子不妨开门见山。”

“沈姑娘真是聪明人。既然如此,在下也不藏着掖着。今日不请自来登门拜访,是想给沈姑娘留个印象,日后没准会与姑娘合作。”

沈汐鸢终于从先前那幅画中回过神来,听到“合作”二字,颇为自然地拒绝道:“我与叶家,没什么好谈的。”

叶家沈家,狼狈为奸,蛇鼠一窝。都是她要挥剑指向的猎物。

“欸,沈姑娘话可不要说得太早,没准有一天,有用得上我的时候。”

叶泽知把玩着手上的折扇,眼睛却寸步不移地望着沈汐鸢。

“比起合作,我更好奇叶公子那幅画……”沈汐鸢欲言又止,求知若渴地望着叶泽知。

“沈姑娘也觉得画像上的人眼熟?”叶泽知的指节搭在折扇上,气定神闲地轻轻用指尖敲了敲扇骨,“我以为……整个大昱上下,没人不喜欢那人呢。没想到,沈姑娘倒是与众不同。”

“既然沈姑娘不喜,我收回就是。”

整个大昱上下,没人不喜欢那人?

也是,国师大人自然光风霁月,人人爱戴。

可是,沈汐鸢不喜欢。

最好别让她遇到他。

这位叶二公子也是疑点重重,话里话外别有所指,莫非……知道些什么?

沈汐鸢的心意,除了那人,这时候还不会有人知道。

偏偏叶泽知好像知晓一二,特意给她看这幅画,究竟是什么心思?

“等等。”沈汐鸢站起身来,走到叶泽知身前,拦住他的去路,不怀好意一笑,“叶公子不会以为这昭景侯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吧?”

沈汐鸢轻轻拍了拍叶泽知手中的折扇:“现在走,晚了。”

“沈姑娘,这是何意?”面对沈汐鸢的威胁,叶泽知丝毫没有抱怨,眼中也没有一丝恼怒,依然是如春风般温和,笑盈盈道,“沈姑娘想要什么?若在下给得起,定然双手奉上。”

言辞恳切,仿佛许诺。

沈汐鸢狡黠一笑:“倒也没有那么严重。想必叶二公子有所耳闻,我的这位义兄,疑心重。你一声不吭来府上,又轻飘飘地离开。若是被阿兄听说,他误会我与你狼狈为奸,那我可就太冤了。不如这样吧,叶二公子现在邀我一同去妙染坊赏画,也算是两个志趣相投的人彼此切磋交流。”

这话说得牵强,但是叶泽知果然没有拒绝:“那……不知在下有没有荣幸,邀请沈姑娘一同赏画?”

“可以!”

沈汐鸢泯然一笑:“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沈汐鸢开门的一瞬间,却又一次直直地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

祁昀祐……他什么时候在门口的?!

方才她说的话不会都被听到了吧?

“阿……阿兄……”

沈汐鸢忽然喉咙一哑,吐出的字隐隐发虚。

祁昀祐眨了眨眼,面无表情。那双深邃眸叫人捉摸不透,一席澜夜锦袍衬得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更为冷峻。没有活人的温度,仿佛黄泉路上的孤魂。

与沈汐鸢四目相对的刹那间,祁昀祐便移开了目光,盯着她身后的叶泽知看。

叶泽知彬彬有礼道:“见过小侯爷。”

祁昀祐既没有回话,也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随即便移开了视线。

沈汐鸢捉摸不透祁昀祐何时在门口、又听到了多少两人的对话,一颗心不可克制地下沉,似乎要跌落深不见底的沼泽。

“阿兄,叶公子今日约我赏画,天色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话音刚落,没等祁昀祐反应过来,沈汐鸢已经拽着叶泽知踏出了房门。

只留一个背影给停在原地的祁昀祐。

祁昀祐看着她渐行渐远,感慨似的呢喃道:“她和叶泽知很熟吗?”

雨苍回应道:“沈家与叶家关系匪浅,沈姑娘与叶大公子曾有过婚约,与叶二公子应当是相识已久的。”

“相识已久吗……”祁昀祐喃喃自语,“你派人暗中跟着,别让她察觉。”

雨苍在祁昀祐身边多年,此时却猜不透主上心里在想什么。究竟是怀疑叶二公子呢,还是想监视沈大小姐。

往常沈姑娘出门,渝枫必然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自然不是为了保护沈姑娘,只不过是因为主上不放心。毕竟沈姑娘身份特殊,留在侯府是不是别有所图也尚未可知。

可是今日主上不知为何改了主意,不让渝枫继续跟着,反而是派暗卫在沈姑娘出门时暗中保护。

那究竟是保护呢,还是监视呢?

看不透看不透。

*

妙染坊。

“叶公子好好赏画吧,日落之时再自己离开。我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叶公子的雅兴了。”

叶泽知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质问之语从他口中说出,仿佛成了缠绵悱恻的情话:“沈姑娘……是在利用我吗?”

温柔但不愚蠢。

明察秋毫但不狂妄自大。

可太能藏了。

这号人物在京城出名竟然是因为他那张眉清目秀的脸。

沈汐鸢毫不否认,只是打量着他勾起的唇角:“你不甘心吗?”

叶泽知脸上的笑意更甚,展开折扇轻轻摇了摇,连声音都更轻快:“那倒没有,能被沈姑娘利用,是在下的荣幸。只是在下贪婪,想要沈姑娘记住在下,记住今日与在下相识一场。”

“我记住你了。”

留给叶泽知的,只有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沈汐鸢绕开了人群,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不声不响地走进空无一人的藏画室。顺着暗道,一路离开妙染坊。

今日顺水推舟,为的是拜访神医。

至于祁昀祐今日究竟听到了多少,有没有对她起疑心,沈汐鸢不是不在乎。只是性命攸关,人可以慢慢哄,神医可不一定在京城久留。

世事难料。还没到神医栖身之所,沈汐鸢便遇到了棘手的麻烦。

在街上,直直地与沈荣望一行人打了照面。

等她看清为首之人正是她深恶痛绝的沈大人后,头也不回地往另一边跑,生怕慢一步就落入敌手。

她被昭景侯收为义妹的事在京城传开了,沈荣望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对昭景侯府下手。更何况,昭景侯府戒备森严,也不是他能下手的。

但出了府外,今日沈汐鸢身边有没有渝枫盯着,可不好说了……

果不其然,身后响起了浩浩荡荡的脚步声。

“站住!”

“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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