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篝火也被漫天的雪花覆盖,渐渐失去了光芒和温度,营地里面也变得安静了起来,在这里的人巡逻依旧,休息也依旧,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冷冷的寒风夹杂着白雪,在半空中舞出银白色的轨迹,落在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也落在了萧韶临睡着的药材,马车的马车顶上。
鼻尖是浓烈的药香味,手里是暖暖的汤婆子,萧韶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在这里面不停的滚动着,也并非是这地方实在太硬,或者是太冷,让他睡不着,在野外栖息的狼哪有什么挑剔,又有哪有什么娇贵。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睡不着,他摸着手里的汤婆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马车的一边,他的眼睛看向窗户的方向,看不见窗外,但是能够听到外面狂风呼啸的声音。
明明,明天就可以结束了,自己应该高兴的,可为什么自己现在心里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狠不下心对蒋渲下手了,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明明在来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就是下不了手。
过去虽然是同情他的遭遇,却也除了那一份微薄的同情之外,没有其他的感觉,历史终归是历史,已经发生了不能改变,就算自己现在落在这一副身体里面,那也不能够改变些什么。
这些过去的想法,这些自以为自己很清醒的想法,在一瞬间被萧韶临抛在脑后,他知道怎么做是正确的,怎么做是应该的?可他却始终下不去手,始终狠不下心,置身局外,那当然是一切皆有可能,可置身局内呢?想要做出清醒的判断,着实是太难了,也怨不得有些人在这种关头作出判断的时候,做出一些迷惑,甚至是离谱的行为。
自己也许是太高看自己了,才会让自己在过去,有一种自己一直很清醒的错觉,有一种能够看穿所有人的错觉,入世方能出世,这句话萧韶临算是理解了几分。
从前听自己的师父说过却不以为然,总觉得杂念由心而生,如果说是能够断除掉面对事情时的杂念的话,那入世和出世也并没有任何区别,总归来说,那就是秉除杂念六根清净,现在想想自己也是太过于天真了,似乎活了这几千年,就像是白活的一样。
这几千年以来也不是没有到过这人世间逛过,见过看过看过,没办法设身处地的感受,怎么能够去谈其他的呢?
如果没有经历磨难,就提前逃脱出来,就像是没有经过打磨淬炼过的兵器,就算做的再精细,那又有什么用?无论是硬度,强度都比不得那淬过火的。
“灵主,你在想什么?”
煦凚突然从意识里面跳了出来,显然是刚睡饱,这家伙也是吃了鹿肉之后直接回意识里面睡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肉里面藏了什么安眠药之类的,萧韶临见他出来伸手摸了摸的头。
“睡醒了?”
“嗯,灵主,我感受到了你的灵力波动,你是……不想下手了吗?”
“无论我想不想下手,我都必须要下,历史不能够改变,改变的话,可能我们都会不复存在。”
煦凚的眼睛里面也流露出丝丝莫名的情感,接下去的话,他什么也没有说,他们没有办法改变过去,也不能够改变过去,这些天,陪着萧韶临一起目睹了这个时间段发生的事,目睹了明录和蒋渲,目睹了那些战场厮杀的战士,说对他们什么感觉都没有,那是假的,可如果真的要眼睁睁的目睹,这些人就这么死去,他们做不到。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窗口边的那个小竹筒上,像是用来装药的桶子,坑里面放着的是什么他们都知道,回来的时候,这青翠的竹筒便已经放在这里了,很显然这就是明录动手的原因,不用去拆开看看它里面写了什么,大概是什么东西都心知肚明,两人都叹了一口气。
该上路了。
雪越来越大,似乎要将这一切埋没,直到天光亮起,这雪也没有停下,这雪来的诡异,像是在明示着什么。
萧韶临今天的着装很素,明录的样子清秀俊朗,配上素服也依然好看,月白色的衣服似乎要与这雪融为一体,厚厚的斗篷披在他的身上,没有显得他臃肿反而显得他高挑,素白的发冠被点上了一颗红玉珠,在这一身白色中显得的格外引人注目。
明录轻轻地挑开门帘寒风伴着冰雪就这么涌了进来,直接扑在脸上。本来羸弱的身体被这寒风一吹,更受不了了,寒风将额前的头发吹了,今天的雪比起前几天的更加冷了几分,明明已经走出那北地一段距离了,可为什么这里的雪更冷,风更大。
风雪大的简直就要看不清这附近的山上有什么东西了,一切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白雾,这样一群人停在雪里面,显得有些招摇,却也无可奈何,这么大的风雪根本无法继续前行。
快了就快了。
萧韶临直接从马车走了下来,风在耳边呼啸,似乎已经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了,蒋渲身上穿着一件灰蓝色的衣衫,他整个人站在雪中那头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摇,像是要在这里拉开一张小小的黑色幕布。萧韶临看了看戴在自己手腕上的那个银色的护腕,又看向那块在雪雾中飘摇的黑色幕布。
“军师!你怎么出来了?你快进去,外面太冷了,这要是在年前病倒了,那可怎么好?”
徐胜直接跑了过来,他一只手顶着吹过来的寒风和白雪,朝着这马车靠近。
“咻”
一只白色的羽箭穿过雪,直接射下来,落在地上,照在地上的时候,几乎半个箭的身子已经没到了地面上的雪里,蒋渲的警惕性立马就起来了,他注意到了那些藏在雨雾之中的旌旗,一手抄起了背在背后的长枪他挥动着长枪,一口气挡下了好几支箭,银白色的箭碰撞在枪身上,发出砰砰的声音,随着风雪的声音而被埋没,蒋渲高声的吼了一句,声音很大,很响,在这猛烈的风里,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戒备!”
银白色的箭从身边划过,径直地朝着徐胜而去,明录没有多想,一把冲上前,将这孩子揽在了怀里,素白的衣袍在这雪地展开了一张素白的帷幕,似乎是要将人和这雪地融到一起,明录将徐胜直接拖到了马车边上,这个马车,这里正好在箭雨的覆盖范围之外,又有这辆马车作为掩体,在这里躲着问题不大。
雪地里面又累又冷又饿的人,本怀着幸福的心情,憧憬着新年回家见到亲人的时光和样子,憧憬着那些甜蜜而又幸福的时光,却在这里遇上了这种事情。
箭雨夹杂着雪花,从半空中落下,没有防备的人,直接被这箭头贯穿,倒在雪地里面,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将在地面上的雪花也全部染成了红色,反应过来的人纷纷举起手里的盾牌,挡住了这一波剑雨。
没有想到的是,这山坡上竟然冲下来了一群人,仔细一瞧,竟然是他们的人,同样的旌旗,同色的衣袍,他们身上的甲衣和手上的武器更加鲜亮,就算隔着一层雪花帘幕也能够看见到那冷的让人发抖的兵器,那一身鲜亮的铠甲以及面目狰狞的人。
从上面冲下来的人是他们的几倍,直接将人群冲散了,他们不是来支援的,反而是来要他们命的,这些人就像是雪崩一般,扑了过来,将他们这些在底下的人全部吞了进去,原本燃烧着的篝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给搅散了。
这里的人大多都很疲惫,虽然大家这一路欢声笑语,但大家都很清楚,他们现在面临的是什么?是严重的粮食危机,是彻骨的寒冷,是休息不足的疲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蒋渲功高震主,这种时候上面的人卸磨杀驴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真正奇怪的事,为什么会这么耐不住性子?为什么会在这里选择直接了断的结果他。
这这一幕幕血腥的画面就这么落在了徐胜的眼睛里他没有害怕,反而是更多了几分坚毅看着平时朝夕相处的人和别人搏杀着,看着那些鲜红的血液,从他们的身体里面飞溅出来,落在雪地上,徐胜攥紧了手里的武器想要冲上前却被明录生生的拦住。
“军师!”
“你不能过去。”
“我更不能看着他们眼睁睁的去死,我是你的护卫,更是这个军营里的士兵。”
有几个人注意到了这躲在角落里的两个人,这两个一看就弱不禁风的人,简直就是白送给他们的经验包,这几个人直接扑了过来,徐胜虽然也有几分身手却也还是敌不过他们,三个人一起冲了过来,徐胜没和这几个人过上几招就被伤到了,到底还是没有多大的娃娃和这些久经战场的士兵比起来,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萧韶临一把扯过了他,星星点点红色的血液溅落在了他白色的衣服上,萧韶临夺过徐胜手里的枪,挥舞着几招下去,这几个人便通通被他撂倒了,枪尖掠过他们身上没有顾忌的地方,血液飞出,直接落在了他白色的衣袍上面,像是在一张白卷上面点上了星星点点红梅,银白色的枪一划,猩红的血液,从脖颈散了出来,落到了萧韶临的身上脸上晕开了,大大小小的红色梅印。
挥动长枪的时候真的有一种感觉,真的有一种饱经沙场的将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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