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雨水褪去，道路重新出现，黑暗中伴随着白色灯光的闪烁，一个黑影安静的站在路灯下，静静的注视进入此地的人。

来到此地的人不是身受重伤就是走投无路，无论他们在哪，结果都只有一个，死亡。

这么多年来皆是如此，人死后记忆化作雨水，融入无边的黑暗中。

从刚开始的第一个，再到无数个，诸多带着遗憾死去的人汇聚成汪洋，淹没黑暗中唯一的光。

柳阴静静的站在黑暗中，远远的注视着站在路灯下的黑影，和空无一物的脸对视。

数秒过去，无论哪边都没有开口，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都在观察。

“如果把我拉进来就是为了面对面不说话，那今天的见面还是算了吧。”柳阴想过尝试靠近，结果无一不是他在原地走动，无论他往前走几步，走多久都没用，他始终在原地踏板，黑影拒绝他靠近。

黑影没有说话，依旧安静的站在路灯下，微微移动的身体暗示祂想说些什么，但却无从开口。

“随便变个什么人，至少这样你就有嘴开口说话了。”柳阴还在试探黑影的思维，对方看上去并未带有敌意，也许只是想好好谈谈。

路灯像是供电不足一般，闪烁几下后熄灭，再次亮起时站在下面的黑影变了副模样，变成了“霜海雷欧”。

“霜海雷欧”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确认没有错误后再抬头，看到远处身处黑暗，眼睛却异常明亮的柳阴。

“你不会想隔着这么远说话吧，我年纪大，耳朵可不好。”先前被拒绝靠近这件事让柳阴非常不满，现在他不想主动靠近。

随着视线慢慢靠近光源，柳阴如愿的来到“霜海雷欧”面前。

“霜海雷欧”什么都没说，抬手挡住路灯灯泡，随手一挥，白色的灯光顺着手的方向照射过去，投影出画面。

画面上是一个接一个蹦出来的字。

“所以你还是不会说话？”柳阴感觉眉毛在跳，所以他刚才等那么久只是看对方换了个样子，实际上还是不会说话。

“霜海雷欧”眨了眨眼，有些慌乱的张开嘴，可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来，把要说的话在空荡荡的脑袋里过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开口说话：“我，无法记住，事物，抱歉。”

明明是这片空间的主宰者，祂能拥有这世间的一切，想要什么都是一个挥手的事，然而拥有这样的能力不是没有代价的，祂记不住任何东西，祂唯一拥有的只有能让祂一直存在的路灯。

祂存在多少年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能出去也不记得，只知道那天突然有人闯入，祂第一次体验到情绪和感情，那是祂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无边的黑暗中多了很多东西，可时间久了祂开始觉得没意思，后来祂开始回忆那份读取到的记忆，祂开始想要出去。

后来祂发现进入这片空间的人越来越多，祂尝试帮那些人完成未了的心愿，以此换取记忆，久而久之就传出了帮人实现愿望的神。

想要实现愿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无论是什么时候许的愿望，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都会因为曾经许下的愿望而进入这个空间，见到黑影。

黑影没有脸，也没有手，甚至脚还是为了方便观察而捏造的。

祂笨拙的模仿人类，想要学习变得更像那个人，直到能代替那个人去外面的世界生活。

然而当祂完成对方的心愿，祂就会被强行送回去，学会的行为习惯也全都一并遗忘。

“你的意思是，你见到的人基本都到了等死的阶段。”柳阴看完投影上的画面，最后推测出结论。

“霜海雷欧”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投影的画面发生改变。

【大部分是这样，但有的为了实现愿望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灵魂？卖给了谁？”

【也许是我。我不知道。】

祂能做到的事仅仅是在人类的范畴内，一旦超出范畴，后续发生的事将不由祂控制。

柳阴托腮思索，黑影的状态更像是执行者，本体另有其人。

头顶的路灯静静的亮着，白色的灯光照耀路灯下的“人”，没人知道它的能量来源，也没人在乎。

“虽然这么问有些直接，但我还是要问。”柳阴不喜欢在一个想不通的问题上浪费时间，更何况他还有任务在身，“我该怎么定义你的存在，咒灵？还是神明？”

这周围咒力非常微弱，如果不是因为黑影身上时不时传来轻微的咒力波动，可能柳阴根本察觉不到眼前的东西和咒灵有关。

“霜海雷欧”歪了歪头，似乎是柳阴问的问题太难，祂空空的脑袋无法进行逻辑分析，整个人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柳阴没有开口打断，而是安静的站在一边等待。

“我想，都不是。”安静的氛围再一次被打破，这一次的话中带上了些许迷茫，也许是对自己是个什么存在而感到迷惑。

“我只是，想要......”张开的嘴久久无法说话，那种想说话却无法说的无力感让祂很沮丧，一旁的投影再次发生变化。

【我想要做我自己，而不是一味的模仿别人。】

不会有人想要模仿他人一辈子，哪怕是没有过去的傀儡在诞生的那一刻，上一秒就是他的过去。

黑影一直都在模仿人类，像婴孩一样蹒跚学步，再到现在学会用语言和人沟通，哪怕过程十分艰辛，祂还是学会了语言。

“这里只有你吗？”柳阴已经明白黑影没有恶意，甚至没有威胁，那么事情的难度将会大幅度降低。

“霜海雷欧”点了点头，这个空间从始至终都只有祂自己，和一直陪伴祂的路灯，这是只属于祂的世界。

“那就和我说说，你都遇到了什么。”柳阴从进入这里开始就不认为黑影是咒灵，无论是性格还是行为，祂的表现都太过于友善，很难让人产生敌意。

投影上的画面再次发生变化。

这个空间的控制全由黑影全权掌控，里面有什么黑影全都一清二楚，外面的东西无法带进来，里面的东西无法带出去。

黑影身上沾染的咒力无法完全去除，没有东西能对黑影造成伤害，索性就没有管。

人多的地方负面情绪自然就会增多，黑影去到外面的世界后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咒灵，这些都不是让咒力一直沾染在身上的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黑影吞食了一只咒灵。

“所以你现在能量很混杂？看上去不像。”两种能量体系的碰撞绝对不会这么平静，除非黑影的能力碾压了咒灵。

柳阴始终搞不明白黑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既不是咒灵，也不是神，这样的存在真的能凭空出现吗？

“霜海雷欧”摇了摇头，祂也搞不清楚，吞食了咒灵后祂毫无副作用，甚至像吃饱了一样，咒灵就像久久无法消化的食物，一直残留在身体里。

“要不你尝试吐出来？”柳阴突然觉得把咒灵吐出来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毕竟咒灵很难吃，这事他问过夏油杰，给出的答案是咒灵的味道宛如抹布，不仅难吃，还特别恶心。

空空的脑袋再次转动，转动的空气没有得到答案。

黑影根本没有具体的消化能力，吃下去也只是比较具体的描述，实际上根本不是吃。

“所以你打算......”柳阴正要说的话被打断，漆黑的地面开始涌出雨水，这意味着有人来了。

雨水快速涌出，很快淹没柳阴的膝盖。

黑影把柳阴送离到高处，随着仅有的亮光熄灭，整个世界陷入黑暗，这样的黑暗哪怕是柳阴都无法看清事物。

天上开始下雨，雨声中伴随着扑通一声，有东西落入水中。

雨声很快停止，紧接着是雨水快速褪去的声音，人浮出水面恢复呼吸的咳嗽声也一并响起。

随后就是柳阴看到的，路灯亮起，黑影站在路灯下。

这次来的人既让柳阴感到意外，也让柳阴觉得很合理。

梅原跪倒在地，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响起，让人撕心裂肺。

微弱的亮光从远处传来，梅原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一个身影。

“及川......”沙哑的声音从梅原的喉咙发出，昏暗的视线让他看不清灯光下站着的人是谁，他下意识的认为那是他要找的人，他想了整整八年的人。

也许黑影并不记得梅原口中的及川是谁，但祂读取过及川的记忆，祂记得梅原的脸，很自然的将模样切换成及川。

柳阴站在高处，看着眼前的人，不禁回想起黑影说的。

任何一个进来的人都在等死。

看着梅原紧紧的抱着“及川”，柳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现在的心情，心里五味杂陈的。

“我做到了，我找到了你。”梅原牵着“及川”的手，嘴角微微的笑着，看不到的地方在慢慢消失，梅原知道这一点，他也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及川，但这样就足够了。

梅原的身体慢慢变透明，消失的地方汇聚成水滴，“及川”想要伸手接住，水滴径直穿过祂的手滴落在地上。

“及川”变回黑影，祂低下头看着消失在地上的水滴，失落的情绪不用说都能看出来。

殉情也是一种HE（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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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雨夜的路灯（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