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时好心救了一个人,对方不仅没有什么实际感谢,还要求你离开青梅竹马另娶她人,这简直是现代版的东郭先生与狼。
想想都替林文功不值。
江昭根本不信她爸说的林文功愿意,相处一年多都没信儿,林文功还有女朋友,没道理突然在这当口中邪喜欢她。
就她爸的脾气,看上林文功不错,指不定怎么威逼利诱人家。
利诱估计也没戏,林文功不是能被钱动摇的人,当初被林家逼得没办法也不要她的钱,给她写欠条还账。现在必然是受她爸威胁了。
怪不得前几天见到林文功生病一样憔悴,还莫名其妙问她相亲,谁好端端过日子摊上这倒霉事儿都没法儿平静,林文功涵养是真不错了,没对她大打出手或者恶语相向。
经过这件事,她和林文功只能分道扬镳了,林文功一看见她就会想到被她爸施压与她相亲的事情,以后还怎么见面呢?
江昭连这次见面都心虚。
希望林文功别说话太难听。
她到约定的咖啡厅时,林文功已经坐在位置上,江昭在玻璃外看见削瘦人影,硬着头皮走进玻璃门。
林文功看起来状态还行,就是眼下发情。
她干笑两声,“学长……下午好。”说着就点单,她随便要了一杯咖啡,林文功要冰美式,被江昭拦住。
“那什么,学长,你要注意自己的胃,咱喝纯牛奶好不好?热一点的。”
林文功微微一笑,说好。
和江国强见面之后,几天没怎么睡着,江昭说什么都好,现在让他喝苦瓜汁也是甜的。
江昭被他笑得恍惚一瞬,很快移开视线。
她清清嗓子。
“学长,对不住。”她先摆出诚恳态度,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林文功看在她态度的份上,也不会让她太难堪。
“我爸因为我相亲的事儿病急乱投医了,逼你过来,我替他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学长,你别把我爸说的放心里,燕市这边其实还是地方平台太小,我在平津沈市都有熟人,你可以去大城市看看。
要是想再远一点,我朋友在伦敦联系了一份工作,只要你愿意,今天就能走,之后你在那边继续读书也没问题。
不用考虑钱的事儿,就看你想在哪儿发展。啊,对了,如果你有牵挂的人和事,我一块儿安排。”比如李念什么的。
说完,她满怀歉意地看向林文功。
林文功的笑意凝固了,像被低温瞬间冻住,定在一个有些滑稽的模样。
满心的欢喜随着杯子的温度渐渐流失。江昭真诚的歉意像一个又一个耳光,响亮地落在他的脸上。她对他真没有一丝丝感情。
没人勉强他,他是勉强她的一份子。
江昭的目光太过真诚,他狼狈地转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半晌,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江昭,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江昭非常怕他说不好听的,比如你没有喜欢的人就拆散别人之类的话,谨慎回答,“没有,所以才给大家添麻烦了。”
没有,林文功心里升起一丝苦涩的希望,“你一定要现在结婚吗?”
“也不是现在,今年明年看情况,没事学长,我爸还给我安排别人的,不会抓着你不放。”
有人梦寐以求辗转反侧的和她在一起的最好的事,在江昭眼里,是谁都可以,随便完成的任务。她说过,感情培养培养就好了。
甚至还没有她补习时的态度来得郑重。
如果谁都可以,如果她没有喜欢的人……
“江昭,我喜欢你。”
“我一直很喜欢你,我没有想到自己有机会和你约会,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在江昭到来之前,林文功在心里把几句话来来回回的想过无数遍,他想让江昭知道他的心意。
但是江昭一开始把冰咖啡换成牛奶,又为他安排离开,林文功准备那些话一时压在了喉咙里。
现在他必须说了,他不能让江昭误会。至少要让她知道,他真的喜欢她。
他从桌上将一个盒子推到江昭面前,里面是一条手链,他身上所有的钱换的。
他自始至终低着头,不敢看江昭的眼睛,怕里面会出现他难以承受的厌恶,“希望你喜欢。”
几秒钟,像是最漫长的过了一个世纪的等待。
等待他的命运宣判。
反感,厌恶,直接离开,他所恐惧的结果没有出现。
他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学长,你怎么这么好啊。”
林文功难以置信地缓缓抬头,她这样说,是不是愿意……
很快,他被打回原形——“学长,不要因为之前我帮过你,你就要如何报答。你那次救我已经太足够了,是我欠你的,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别勉强自己。”
黑色礼盒,江昭认得的牌子,林文功这种纯纯理工男不大可能知道,价格也是个美丽数字,估摸是她爸安排的。
江昭今天来之前考虑过胁迫以外的其他可能性。
挟恩图报,林文功为人外冷内热,从救下江昭这件事可见一斑,如果她爸爸说江昭找人入赘都是歪瓜裂枣,想从江昭身上占便宜,林文功迫于恩情,答应和江昭结婚并不稀奇。
虽然从哪边算,都是江昭欠林文功的,那点儿小恩小惠和救命之恩怎么比呢?无奈林文功为人太正,太老实。
林文功的反应确实不像是被威逼,那很可能被她爸忽悠了。
她无奈,“学长,你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要总为了别人委屈自己。在项目上我就想说了,你总是心软帮别人干活儿,太累了。”
“没事儿,你放心,我和谁结婚都不会吃亏的,没人能欺负我。进我家门,想凭此一步登天的人只会摔得更惨,不会有人能从这儿占便宜。你听我的,马上就能走,不用担心得罪我爸。”
“我不走。”林文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江昭信他,“我是自愿的,董事长没有逼我,我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在医院那次,我就喜欢你,我一直不敢说。”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敢让江昭知道自己的喜欢,他后悔了,如果可以剖心自证,他不会有丝毫犹豫。
现在只能无力地讲,“江昭,我留在江氏工作,不是只为了还钱。”
喜欢她,不敢说。这种话最近听过太多次,江昭有些茫然,喜欢一个人能藏这么好吗?
还是像她爸说的,没什么是钱买不来的?
她下意识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稳住心神,“学长,你可能不知道我最开始为什么愿意帮你。你和我爸很像。”
江国强离家那年虚岁十三,父母相继病逝,他身上只带了几个凉窝头离开了山村。
什么活儿都干,被抢过偷过,冬天睡在公园差点被冻死,曾经去垃圾桶翻吃的与野狗争食,后来当包工头,被人把钱都骗走血本无归,追债的人追得他差点跳楼。
这些过往江国强从来不提,似乎他生来就是做工程的老板,出娘胎就带着腕上金表,指头翡翠。
江昭从旁人对暴发户的讥诮和亲戚嫉妒议论中才窥得一丝半毫她父亲曾经的艰难。
江国强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林文功是名校物理系学生,二者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是江昭一直觉得两个人很像很像,一样靠自己挣扎求活,不眠不休,一样不服命运,有自己志向。
而且,在江昭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林文功身上的狠劲儿,最像江国强。
她以前偶尔会想,如果现在和她爸爸称兄道弟的人,在她爸爸最难的时候能拉一把就好了。
“当初我爸特别艰难,但是你看,现在他有自己的公司,有自己的事业,过得很好。
学长,我一直认为你很优秀,你比我爸有文化,比我爸聪明,你会有更好的未来。
如果你短期需要钱,我可以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还是尽量不要留遗憾的好。
你不用因为一时的困难而轻易贱卖了自己的一生。”
江昭绕了一圈,就是在铺垫这句话。
轻易贱卖了自己的一生。
江昭眼里,他为了钱,才会选择和她结婚。林文功纸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他只会重复,“没人勉强我。”
“你真想和我结婚?”
林文功点了点头。
咖啡的热气渐渐散了,江昭沉默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那好,进我家门,无论有多少个孩子,都是姓江,孩子父亲的身份大家就会认为是赘婿。我们会提前写好约定,不会有任何几代还宗的可能性。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而且,你的工作强度只会比现在更高,薪资待遇,未必更好。
我结婚之前的文件已经准备好,协议必须签,我婚后不会有什么财产进账,离婚之后,对方什么资产都得不到。”
江昭不知道林文功有没有听进去,她能说的都说了,自觉仁至义尽,“学长,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不急着回复,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便。”
她拿起包,要起身离开。
“江昭,我很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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