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刚落地,信号接通瞬间便接到席双的微信电话。
季夏戴上耳机,声线慵懒:“席姐姐,您这点掐得可真准。”
席双兴奋声线传来:“夏夏,你怎么这么厉害啊?Eric封了那么久的嘴,你究竟是怎么给他撬开的?微信留言也没说清楚,好奇死我了。”
“你是不是又没内容写了?等着我投喂呢。”
被拆穿的席双叹口气:“谁让主编不批海外出差经费呢,这不是只能为难我们坐办公室里这儿扣点料,那里挖点宝。”
席双是季夏大学同校同学,季夏财经系,她传媒系,俩人因爱喝咖啡结缘。现在在国内一家颇有名气的咖啡杂志任职,日常挤牙膏,灵感比头还秃。
季夏:“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让你写这段,不过我可以帮你们俩引荐一下,等你采完我,再单独跟他约一个专访。”
“那简直求而不得!”
“哦,对了。”她想到什么,又补充,“这次采访别提我的名字。”
席双愣了愣,语气不甘,“为什么?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我的名字不好听,”她笑得轻松,“乖,为了你们评论区着想。”
季夏转移话题,赶紧又说了自己说服Eric的过程。
无非就是她那晚抽丝剥茧,发现大赛决赛的某位重要裁判表面把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实际上通过他老婆的妹妹的女儿的社媒发文,季夏无意中发现这位裁判是一位坚定的气候变化活动家。
而后她又顺藤摸瓜找到了他的小号,和多位提倡将植物奶加入咖啡大赛的账号互动频繁。
所以她只是建议,在4杯卡布奇诺中最起码要有一杯植物奶。
席双愕然:“……就这么简单?”
季夏边聊边朝行李提取处走:“是啊,我在他身边呆了一个多月,我知道他提纯奶和植物奶都有练习。Eric是一个非常稳妥的人,比赛那天他两种奶都带了,只是迟迟拿不定主意。”
席双:“虽然植物奶口感差了些,但是确实,表态和立场十分重要。”
季夏:“再说了,他的致胜法宝根本也不是植物奶,最多是给他增加点印象分。”
席双来了兴趣:“哦?怎么说?”
季夏憋着笑:“光是我现在要找的这款‘魔豆’,就已经足够让他艳惊四座了。更何况他那款提纯奶,都研究大半年了。”
“这么说……不管你告不告诉他植物奶的事,他获胜的几率都很大。”
“是啊,但没有人会拒绝一颗定心丸。”
只是在最合适的时候,适当泄露些无关紧要的“重要”信息,就能成功套取到对方藏了那么久的秘密。
席双远程对空气比了个“赞”:“还是我夏姐牛。”
季夏无所谓地笑笑:“先不跟你说了,我下飞机了,要先找人。”
“诶,等等,你和你那露水房东怎么样了?好刺激,展开说说!”
“什么‘露水房东’?!都说了我俩什么都没发生!我真的、只是、借、他的床、睡了一晚!”
“你确定?你酒后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
季夏被她这么一说,有些心虚,难得支吾:“不、不可能,如果真发生了点什么,就只能说明他有点那个……”
“哪个?”
“就是,那方面有点不行。”
她觉得自己的推理很合理。那天她不至于断片成那样,如果真的发生过什么而她又没有留下任何印象,那肯定不是她的问题,而是他的问题。
“噗——”季夏分明听见席双喷了口水出来,耳边传来她不可置信的声音:“咳咳咳,不至于吧!他也就是长得白净点。”
席双看过之前咖啡活动季夏发来的照片,她怎么看屈泽都是那种荷尔蒙爆棚的样子,“你别没吃过葡萄就说葡萄不行啊??”
季夏讪笑两声。
在办公室聊这个话题多少还是有点劲爆了,席冷静揭过:“他不是也在找这个豆,你们一起去的?”
“怎么可能?我肯定是第一个。”季夏看了眼手表,“真不和你说了,我得找我的向导了。”
“行,说不定你们在非洲**世界里,又能再续前缘呢。”
席双嬉笑着挂了电话。
季夏拿了行李走到世外,热浪滚滚,阳光有些刺眼,她眼睛微眯,喃喃自语:“埃塞这么大,估计是见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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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季夏拖着行李步行到室外,一股热浪袭来,极大温差的冷热交替让她后退半步。很快她发现她并非是被热浪推的,而是身后双肩包确有些扯动感。她忙转身,往后瞪了眼。
果不其然,一个十几岁的男生匆忙收回手,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偷窃未果被撞破也不羞赧,双手摊开,朝她喃喃,“China, hungry, money.”
季夏也不出声,静静盯着他,眼神刚毅狠厉,男生和她对视两秒,转头跑了。
太久没来,她都快忘了在这背包得背胸前的基本出行姿态。
非洲大丛林,生存多半还是靠本能。不是猎手,便成猎物。她轻车驾熟把自己切换成不好欺负的猎手模式,踢着双军靴继续朝前走。
深吸一口气,热烈而复杂的植物馥郁香气混杂灰尘味,亲切而熟悉。
从兜里掏出手机,季夏还没来得及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便见一个壮实的黑人小伙从停车场的方向走过来。
他张嘴便是一口流利中文:“夏!”
季夏此行匆忙,只来得及起飞前匆忙给阿吉发了条消息,也不确定他最近是否有空,没想到他一如既往热情。
季夏走上去和他拥抱:“阿吉,好久不见。”
阿吉的全名叫塔德塞·阿吉,是季夏老朋友,她每次来埃塞都找他当向导。
他个子不算矮,只不过季夏168快到170,所以往他旁边一站,总显得他有些缩水。
两年不见,阿吉还是一头精神卷发,笑起来两排大白牙闪闪发亮。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有2年,阿吉十分兴奋:“阿夏,我们快两年不见了吧?你一点也没变化,看着年轻貌美,精神矍铄!”
“噗,我谢谢你啊,精神矍铄形容老年人的,我还没那么老。”
差点忘了阿吉这已读乱回的中文风格,季夏再次听到依旧忍俊不禁。
“倒是你,变成熟了,更加帅气了。”
阿吉也就比她大个两岁,今年28,在埃塞,他同龄人早都结婚生子了,倒是他,一直单着。
“那可不,这两年我可是认真保养。”他满意抹了把自己的脸,“听说你要来,我昨晚特地去做了头发,要见大美女,我可不能太埋汰。”他细细端详了她一番,摇头感慨着开她玩笑,“我有没有说过,如果我要是喜欢女的,肯定追你。”
季夏无奈笑笑:“说过,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之前阿吉第一次见她,也是这么认真夸她,说她是跨越国界和肤色的那种漂亮。
季夏这次来和上次变化不大,依旧是一张小巧瓜子脸,杏眼带笑,眼角微翘,鼻头如小鹿圆润,总是柳眉一挑,嘴唇勾着丝不羁的笑。
皮肤和发型倒是有些变了,之前白皙脸颊这会儿多了几颗俏皮雀斑,浑身晒得微呈焦糖。原本瀑布般的黑长直也变成微卷中长发,轻搭在充满力量感的直角肩上,走起路来如同音符在乐谱上弹跳。
“你现在变帅了,又帅又漂亮。”阿吉下定论。
二人哈哈笑着,往停车场走。
阿吉:“阿夏你这次来,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吧?”
季夏点头,带这些无奈:“是啊。没什么重要事也不敢随便来埃塞。”
“我发现了一款很牛逼的豆子,打算把它带回去。”
“这两年不来我还以为你不干这行了。不过我听说,老谭家的人对你还是……”
“都两年了,他们应该没那么生气了吧?”
“难说,上次我还听说他们把一个中国女人误认成你,差点伤了她。”阿吉面带忧虑,叹口气,“不知道真假。”
“算了,中国有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季夏把座椅往后放倒,让自己躺得舒服点,“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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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吉载着季夏先来当地百货,季夏来到百货一楼“好时好味”中式糕点专卖店,给海亚挑了两盒点心,一盒绿豆酥,一盒杏仁糖,还有一盒灯笼糕。
海亚很喜欢吃中国糕点,好时好味的糕点造型多样,设计蕴含中式元素,味道香甜可口,主要是海外国家基本都有销售,省得季夏提一路。
她习惯不管去哪个国家,落地后买几盒,当中式伴手礼送经销商。
二人从百货结账离开,随后来到一家名为“Big Bean(大豆子)”的咖啡出口和脱壳处理公司。
小楼高4层,外墙粉色,白砖装饰,装修简单,只有玻璃落地门和铝合金窗带着些商务元素,颇有中国乡镇街道上大饭店的气质。
下车,季夏脱口而出,“我一直没想明白,阿拉比卡精品豆都是小豆。大豆是罗布斯塔那种商业豆。你叔公司为什么非叫‘大豆’?”
阿吉下车绕过来,笑得灿烂,“大豆子多好啊!大!大气!敞亮!有格局!”
季夏呵呵讪笑了声,伸手点赞。
阿吉的叔叔海亚早等在楼里,见他们来,出门迎接。
海亚全名塔德塞·海亚,埃塞俄比亚从祖辈男性中袭承姓氏,海亚用的是他爸的姓,阿吉用的是爷爷,所以都是塔德塞。
海亚也是季夏的老熟人,她走上去握手。
季夏没上楼,三人寒暄着,直接到一楼简易的棚子下,他们日常煮咖啡的地方,抽出小板凳落座。
桌板后坐着位年轻女性,身着质地良好的布裙,上绣着些部落传统纹饰,满头蓬松卷发低挽成髻,戴着不知真假的水滴状黄钻耳环、项链与手链,手腕上香氛若隐若现,混着咖啡香气。
她此刻正优雅蹲坐在小板凳上煮咖啡。手边一炉木炭,上悬的平底锅里兜着烘焙中的咖啡豆,焦香四溢。再旁是个小炉,上架着个长颈陶壶,沸腾滚动着迷人的黑色液体,季夏老远便闻到了浓郁咖啡香气。
小炉子慢慢滚着咖啡,不久,女人朝里加入两三支茴香,舀了勺黄油,又撒上些盐,为他们仨人每人倒上一杯埃塞地道的咖啡。
季夏深吸了口咖啡香气,而后嘬了口,久违的味道,紧绷的神经终于在黄油和咖啡因的安抚下松弛下来。
海亚也嘬了口暖咖,放下杯子,英语不太标准地开口:“夏,现在可不是来埃塞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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