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之前，奋力一搏也可以让结果发生好转，哪怕只能是略微好上一些。纪如瑄一直相信着这个道理，从以前到现在都是。

所以她一直这样做，靠着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地改变着事件的走向。

“这几天先不用来了，陈姨，你先放假回去休息。”纪如瑄把红包塞到陈姨手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陈姨推辞着，要把红包再塞回去，“不行不行，瑄瑄你挣钱也不容易，怎么逢年过节就给我红包，这可不成。”她粗糙的手指捏住红包的边缘，用力地往纪如瑄怀里推着，怎么也不肯收下。

“这是补贴，您这么长时间的工作，我都看在眼里，况且……”纪如瑄凑近她的侧脸，做了一个神秘的表情，手指勾了勾，示意她把耳朵贴过来。

“况且这里雇的这几个人，我也不是每个人都给了，就比如园丁王叔，我就没给。”她小声跟陈姨说着，还用手指指了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花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一旁用作景观植物的灌木也被剪成了各种几何形状。而在它们面前，只有挂在栏杆上的一把剪刀和一顶园艺帽，物品的主人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纪如瑄趁着陈姨看向外面的功夫，一把把红包夺过来，塞在她胸前的口袋里，“快收下吧，我也趁着过节好好休个假。”

“这……唉，好吧。”陈姨没得办法，只能把红包收下，眼睛看着纪如瑄。面庞还是那么精致姣好，就是眼底透出一股疲惫的情绪，家居服今天也只是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连腰带也没有好好系上。

“快回去吧，哦对了。”纪如瑄转过身，却在半路停下，回头对着陈姨说：“厨房那边有我给你留的一桶牛奶，助理送的，纯天然，陈姨你也拿回去喝吧。”

纪如瑄说完之后就摆摆手进屋了，实木门被虚掩上，又在下一秒被紧紧地闭上。

“这孩子……”陈姨环视了一圈客厅，在地上发现了一点点纸屑，临走前又用手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脚步声渐渐远去，纪如瑄一直靠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等到大厅重回平静之后，她又从房间里走出来，按照刚才的话术，把家里雇的这些人都招呼过来，每个人都塞了一个红包，让他们回去休假。

等到最后一个厨子被送走之后，纪如瑄才放松地坐在沙发上，盯着桌上摆放的花朵。黑色的郁金香被摆放在磨砂玻璃罐中，花瓣蜷曲，散发着冷静与优雅的气息。在大厅的灯光下，花瓣表面的丝绒质感折射出幽蓝微光，就像是纪如瑄一贯的目光一样。

纪如瑄歪头看着那盆花，觉得还是太碍眼了。于是把它拿到了一旁，放在了桌子的角落上。

“也许我该换一盆鸢尾花，等回来再说吧。”她从沙发上起身，走回房间里去换衣服。纪如瑄从衣柜里随意抽出两件衣服套在身上，并没有仔细去看上面的花纹和形制。

等到全穿完才发现，墨绿色亚麻连衣裙，还有上面的铁线莲图案，这不正是当年林潇然送她的那一件衣服。她摸着上面的面料，在落地镜前仔细打量着自己。

当年她不肯收下这件衣服，只因林潇然拒绝收下她送的对戒，嫌其造价不菲，就连她都能看出来用料的昂贵。

后来也是费了好大劲，两人互相劝说了半天，才收下了对方的礼物。

“嗯，不错…这件衣服还是这么好看。”纪如瑄原地转了一圈，A字型的裙摆也随着动作抬起了一点。

她从一旁的矮柜上拿自己的车钥匙，把常用的墨镜戴在脸上，去找自己的休假地点了。

说是休假，不如说是一个合理的借口。纪如瑄靠这两个字要做出最后的努力，就像是一个不愿意面对成长的小孩子，要用一切幼稚的行为去遮住自己成熟的一面。这种行为带来的后果是什么，纪如瑄自己心里很清楚。她平时最讨厌做事不够理智的人，而如今，她却成为了那种人。

为了名为“林潇然”的糖果，去做一些可笑可悲的行径。

城郊的路有些崎岖难走，更尤其是这种藏在郊区深处的住宅。

纪如瑄把车七拐八拐地开进来，停在房子的门口。一栋小小的别墅，相比她平时居住的房子，要小上跟多。

屋子没有个性张扬的大门，只有一道大铁门，遮住院中所有的风景，防止他人的窥视。纪如瑄走上前去，用力推开大门。

青石板的小路展现在她的视野里，每一块之间的缝隙还生有苔藓，散发独特的气息。

如果说平常展现在外人面前的是奢华的一面，那这栋私人别墅就是她渴求宁静的那一面。她穿着棕色的乐福鞋，从每一块青石板上踏过，用钥匙打开了屋子的大门。

屋内漆黑一片，她沿着墙壁摸索，终于摸到一个凸起。按下去后，屋内瞬间被暖暖的灯光填满。

造型古朴的陶制壁灯散发出融化黄油般的光线，照射在白墙前的胡桃木书架上。书架一半是装的满满当当的书籍，另一半则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纪如瑄脱下鞋，光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带着节疤的老榆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让纪如瑄还清楚地认识到这屋子是为了两人生活而准备的，不像是自己对外展示的屋子。

那里只有冰冷的大理石地板，踩上去像是踩在了冰块上一样。缺乏生机，也没有亲和的一面。

她踱步到窗帘面前，一把将其拉开。米白色的亚麻窗帘被呼啦扯向两边，又被她用绳子系好。纪如瑄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涌入屋内。

小小的后院内摆放着一张铸铝圆桌，两把藤椅，被竹林紧紧包围住。竹叶沙沙，随着微风一起摇晃，又把阴影投在了桌子上。

纪如瑄盯着两把椅子看，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走到厨房处。开放式厨房让她设计得很好，未经上色的樱桃木做成橱柜，大理石的台面上还放着两只配套的粗陶咖啡杯。

而另一侧则是她存放红酒的架子，玻璃后面静静地躺着她最喜欢喝的红酒，而蒙上灰尘的玻璃又将她的脸倒映了出来。

那其中的倒影，好像在嘲笑着她。

“看看这满屋子的用品，哪一个不是双人份的，哪一个不是替她准备的？”红酒们一齐看向纪如瑄，瓶中的酒液也在摇晃着，“放了她就是放了自己！为什么不肯放手，是什么**汤？”

“够了……”纪如瑄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将柜门打开，从里面抽出一瓶红酒，又从一旁的杯架上拿出高脚杯。

要是平常的话，她会品鉴红酒，遵循那套繁琐的流程。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只是为了喝酒而来到这里。

前些天的劣质红酒太难喝了，一想起味道就让她反胃作呕。而且红酒之后的故事，也不是很温馨和完美。

纪如瑄从厨房走出来，坐在沙发上，将大屏幕也打开，投屏观看着最新的直播。这么做的理由也很简单，为了能在私下也见到林潇然的脸，能够在屏幕上让她对着自己笑一笑。

但是，怎么一看到屏幕上的她，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呢？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心理上的作用。

纪如瑄不想去了解，也不愿意去了解。她将杯中的红酒两口喝掉，然后继续看着屏幕，双腿叠在一起，一只脚悬空晃动着。

红酒再一次被一饮而尽，很快，瓶中已经仅剩空着的底部。于是她又从柜子中取出一瓶，再次倒进杯中饮用着。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竹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屏幕上的画面一帧一帧闪过，纪如瑄对林潇然的记忆也一幕一幕回想起。

过去的美好与现在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她不想再去看眼前的东西了。她滑动了几下手机，但是小号的推送全是其他明星的宣传以及广告。

在喝光第三瓶红酒的时候，纪如瑄将屏幕关掉，看着手机发呆。她在犹豫，是否要拨打林潇然的电话，再进行最后的尝试。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终她拨打了那串号码。

“谢谢你，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林潇然朝化妆师点点头，轻声道谢。

化妆师李瑶瑶连忙摇头，双手在脸前连摆几下，“林老师，这怎么能行，明明为你化妆是我的职业，还要被你感谢。”粉红色渐变的口罩一起一伏，展示着她的紧张。

林潇然从包里拿出一块糖，塞进了化妆师的手里，“花了这么长时间，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化妆师还想说些什么，但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她视线越过林潇然的肩头，发现背后的小刘正看向她，眼神中满是疑惑。

好像在问她“为什么话这么多，还从我嘴边抢食物？”

化妆师一激灵，指了一下门口，“我先走了，林老师，明天见！”她一溜烟地跑开了。

“林姐。”林潇然还在思索为什么化妆师走的这么快，小刘的声音就将她的思绪拽了回来。

“怎么了？”林潇然转过身看着小刘，怕她又是想要吃什么了。

小刘确实是要吃东西，不过这次不是要林潇然请客。“我有些饿了…正好今天的工作也完成了……我想……”

“你想先回去。”林潇然把后半句话替她接上。

小刘用力地点点头，然后期待地看向林潇然。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也开车来了。”林潇然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背上自己的挎包。

“好耶！最爱林姐了！”继化妆师之后，小刘也一溜烟地跑开了。

林潇然笑了笑，检查着自己有没有遗漏的东西。震动声从包里传出，她把手机拿出来，看着上面的来电信息。“纪如瑄”三个字就写在上面，她想到了前几天做的梦，犹豫着要不要接听。

她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调整好了语气和心态，听着对方的声音。

“你能现在来见我吗？”纪如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不像是平常意气风发的样子。

林潇然找了个理由，想要搪塞过去，“恐怕不行，我今天有些累…想要好好休息。”

电话那边的声调有些失落，又传来了鼻子抽动的声音。“潇然…就这一次好吗？我真的好想见你…你上次不是答应过我的吗？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来见我……”

“我……”林潇然的嘴张张合合，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难道那也是假的吗？是为了哄骗我吗？”纪如瑄还在质问着她。

林潇然想要断了自己的感情，安心忙事业，可她发现她还是做不到……“那好吧，我尽快过去…定位发给我。”

电话随即被挂断，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定位。

一个林潇然从未去过的遥远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