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瑄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眼睛都还未完全睁开。头倒是痛得快要裂开，胃部也感觉难受得厉害。

“哟呵，醒了啊，纪大小姐。”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还有慢慢走近的脚步声。

“沈念？我这是在哪儿？家里？”纪如瑄眼睛刚睁开一条缝隙，就又觉得有些刺痛，又把眼睛闭上。抽了抽鼻子，仔细闻一下味道，消毒水味扑鼻而来，还有洗过的被褥的味道，“不对，我是不是在医院？”

“对，你在医院，不然呢？嗯？”沈念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不过你也挺搞笑的，她住完院你住院，怎么着，给医院刷业绩？”

纪如瑄慢慢睁着眼睛，把眼睛眯开一条缝隙，看向沈念的位置。

而后者，此刻正靠在椅子上，趾高气昂地看着她。双腿叠在一起，手里还捏着自己的手机。“既然能睁开眼睛了，我把窗帘拉开了。”

“别，沈念，别……”她话还没说完，刷拉的一声，窗帘就被沈念拉开。刺眼的阳光立刻照在了纪如瑄的身上，也顺便逼得她把刚睁开的眼睛合上。

沈念看到纪如瑄难受的样子，冷哼一声，又把窗帘合上，“你还知道难受呢？喝酒的时候想什么来着？”

“我那是…心里太难受了！”纪如瑄咬了咬牙，还在嘴硬不承认，“谁知道最后没控制住……”

“对对对，纪大小姐没控制住，还问前女友能不能复合，是吧？上次下跪不成功，这次又买醉，放电视剧里，怎么着你也是个苦情角色。”沈念嘴上没歇着，一边把自己的椅子离得床铺近一些，一边继续说：“下一部《钻石婚》没你出演，我不看。”

纪如瑄听得耳朵快要冒烟了，本身宿醉之后头就痛，沈念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让她的头痛得更厉害了。

“我怎么到这里来的？”纪如瑄伸手示意她停下话题，虽然她也不知道伸手的方向是否正确。

沈念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哈，怎么来的？天上派巨灵神，把你搬过来的，怕你死家里。”她咽了一口口水，身子朝前倾，让纪如瑄听得更清楚一些，“你自己心里有数，还要问我？”

“……那她人在哪儿？”

“回去工作去了呗，留我这个冤大头陪你。”

纪如瑄终于能把眼睛全部睁开，第一件事就是先看自己的手背，果不其然插着针管。

“来，看我，孩子看我。”沈念伸出手，把纪如瑄的头掰向自己的方向，让她看着自己，“这是几？”她伸出三根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二……别逗我了。”纪如瑄应付一声，然后把头扭了回去，盯着一旁的白墙看。

“不过她把你送来的时候，真把我吓了一跳，比上次你跟她出现乌龙事件还要吓我。”沈念一边说着话，一边观察纪如瑄的表情。

纪如瑄果然在听到消息后立刻转过头来，盯着沈念看，“什么样子？她…脸上有什么特别吗？”

沈念挑了挑眉，继续说道：“果然还得是你，纵使她伤你千万次，你依旧待她如故。”

“别卖关子……”

“好好好，纪大小姐发令了，我惹不起你。”面前的人把身子一扭，靠在墙边上，摆出一副悲伤的模样，“她就这个样子，哎不对，我先跟你学她最开始的样子。”她又伸出一根手指，在纪如瑄的鼻子尖上轻轻点了一下。

“她先是给我打的电话，说你酒精中毒了，把你送到医院里来了。我本来睡得好好的，一听到这话，差点把我吓死。”沈念用两个手捧着自己的脸，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心想这可不行，我们公司就指望她赚大钱呢……”

纪如瑄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眉头拧在了一起，她想看看沈念还能说出些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

“骗你的啦…我当时想的确实有这一步，不过我更怕你又捅出什么大篓子，上次一巴掌，这次喝住院。”

“挑重点讲，这些部分我都知道。”

沈念嘴角抽搐一下，把心里的火压下去。

“我连忙穿上衣服，去医院看你，一看。嚯，姐姐你真厉害，你就是酒精中毒了，住两天院就行，她可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在那儿抱着你哭得梨花带雨的。”沈念把自己的衣服裹紧，浑身打了个冷颤，“酒精中毒我还是后面知道的，我刚看到她抱着你，你脸色煞白，我以为你死了，那就成大新闻了。我都想好后路了，直接卷款跑路，先去东南亚躲一段时间……”

纪如瑄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腰部，随后盯着沈念看，“讲重点好吗？我要知道她的表情…神情神态。”

沈念直接伸过手来，用力把纪如瑄的脸往两边扯，“好啊你个鸡肉馅，我真想把你剁成馅料，我忙前忙后这么久，你还心疼上她了？”

纪如瑄的脸蛋被她用力往两边扯，又揉在一起，痛得她呲牙咧嘴的。

只见纪如瑄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吸引着她的视线。

“这什么，你还要比个耶？”

纪如瑄摇摇头，注视着她的瞳孔，其中暗含的威胁意味让她不寒而栗。

“不，二百……”

沈念松开了她的脸，一把把她的嘴捂住，堆起了陪笑的表情，“我错了，纪大小姐，小的继续给您往下说嗷。”

纪如瑄揉着自己的脸，眼神朝自己的背后用意，又看了眼桌上的水杯。

“小的这就给您办事。”沈念把枕头竖起来，稳稳地垫在纪如瑄的后腰处。她又拿起水壶倒了一杯热水，用嘴吹凉，捧着递给纪如瑄。

纪如瑄捧着水杯，抿一小口热水，又微微昂了下头，让她继续说。

沈念恨得牙根直痒痒，感觉自己就像是宫里的办事太监，好事轮不到自己，坏事全是自己做的。

“林潇然……不，你的好女友，她说她快怕死了，怕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直放心不下你，看到你发的信息，急忙找你把你送到医院。”

“她要是真放心不下我，就不会做出那些事。”纪如瑄一句话让沈念愣住了。

她伸出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摸着纪如瑄的额头，皱起眉。“你发烧了？还是医生顺带把你的癔症治好了？”

纪如瑄撇撇嘴，继续喝着杯中的热水，用眼神狠狠地剜了沈念一下。“她心里有我没有……我自己都清楚，我也应该冷静一些了，再这样下去对谁都不是办法。”

这下轮到沈念急了，她把窗帘再次拉开，阳光又闪了纪如瑄一下。然后她探出头去仔细看着太阳的方向，又把窗帘拉上。

“太阳在东方啊，你人格分裂了？嘶……”沈念摸着自己的头，用力揉着头发，“是不是有病的是我，这不过……是我在给你们做善后工作累死之前的梦？”

“这不是梦，我不过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而已。”

沈念这才坐到椅子上，长舒一口气，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你早说啊，我差点就去转陀螺了。”

“然后呢？我是说她之后的表现。”

沈念觉得没必要证明是不是梦了，面前病榻上这个美人，估计只是换了一个战略方针，根本就打算放弃林潇然。“你！唉……然后要家属签字，我不是你家人，就叫了个你家人来。”

“谁？”纪如瑄把水杯放下，期望心里想的事情不要发生。

“你说是谁，阿姨呗。”

“她见到林潇然了？！”纪如瑄嗓子发干，这一声惊呼差一点喊破音，手上的水也洒了一些在床单上。

沈念从床头柜上抽出两张纸巾，仔细擦着床单上的水渍，“哎哟，你不要这么激动，纪大小姐，医生说你不能动肝火，也不能情绪过激。”

纪如瑄手紧紧捏着水杯，她与林潇然之间怎么吵也好，那都是两人的私事，互相谁也放不下，还有缓和的余地。

但是要是自己的母亲见到林潇然……那绝对不会给她好脸色。

沈念从下面看着纪如瑄的表情，看到她又摆出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没见到，她知道这回事之后，就走了，不过……”

“不过什么？”

纸巾被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沈念又用手指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把窗帘拉开一个缝隙，叫纪如瑄瞧着窗外。

“你来这边治疗了，就在那边待了一天，然后就动用关系跑到这边来了。”

纪如瑄瞧着窗外，绿意盎然，环境静谧，院中几乎没有什么病人或者家属在走动，只有几名护士在推着手推车去别的地方。她往远处眺望，很远才看到几栋建筑物的影子，方圆几公里内都是这样。

“你住院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原因你自己明白。”沈念把窗帘拉上，觉得不太行，又转过头来问她，“要不要我把窗户打开？”

纪如瑄点点头，沈念这才把窗户打开，让空气进行流通。

她又从脚边处拿出一个大包，拉开拉链给她看。包里满满当当塞的都是纪如瑄平时需要的东西，当然也不乏一些洗漱用品，用过这段时间就会丢掉。

“来，大小姐，往后坐坐。”沈念把胳膊绕过来，从床头把小桌板滑下来，支在纪如瑄的面前，又把平板稳稳当当地放上去，“哎，谢谢您的配合。”

“我想下去走走，透透气。”纪如瑄看着屏幕中的倒影，自己的头发有些乱，黑色的屏幕没法展现出脸色是否正常，但能看出眼神有些疲惫。

沈念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桌板旁边，“别介，您就老实待着。阿姨有命令，今儿你就算醒了，也得老老实实坐着。”她又抽出一个水杯，在里面倒上热水，自己喝上一口，“阿姨来的时候可不是好脸色，快气炸了，我劝你啊，还是听话吧啊。”

“我的下一部戏多久开始？”纪如瑄回头看向她，后者则是挑起一侧眉毛，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马上了，别急。过了这段时间，你老老实实履行你的职业素养，然后……”

“感情的事先放一放吧，这事急不得。”沈念也心软了，被纪如瑄软磨硬泡了这么久，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什么言重的话。

“好，我知道。”

沈念从包里拿出毛巾，搭在自己的手臂上，“你自己不也想明白了吗？这事外人怎么说也没用，还是需要两个人互相磨合。这都几年过去了，老的一套肯定不时兴了。”

“嗯。”

沈念见她不说话了，自己拿着毛巾走进屋内的卫生间，帮她准备着洗漱用品。听着卫生间传来的水流声，纪如瑄把眼睛合上，靠在床头。

心里有她却一次次推开，心里没她却又一次次回头。两个人都走在错误的道路上，固执地坚持着几年前的作风，希望那还奏效。

如果真的奏效的话，那几年的离别又算什么呢？

只能算作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