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第三份文件拿给我。”

“好的纪姐。”

纪如瑄双腿叠在一起，把文件用夹子夹住，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时不时还皱眉思索片刻。

她一只手端着咖啡杯，另一只手朝小冯勾了下手指。下一秒，另一份文件就被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整个过程中，她的双眼一直没有离开过纸张。上面的每一行、每一个字都被她仔细阅读，在心中反刍数次，才能翻到下一页。

“瑄瑄啊，别嫌姨墨迹…但你这大病初愈，还坐在车上，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副驾驶上的陈姨把头转过来，眉间的川字纹都堆在了一起。

纪如瑄把看过的文件合上交给小冯，又把新的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没什么事，小病而已。”她抬眸看了下陈姨，浅浅地笑了一下，视线又移到了后视镜挂着的小猫身上。

“我的另一台车有做保养吗？”她抿了一口咖啡，视线也从挂坠上移开，“小冯？”

小冯还在把文件塞回包里，听到纪如瑄问她话，才停下了用力的动作。

“我昨天…不，前天开去保养了。”

“嗯……”纪如瑄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继续喝着咖啡。

“纪姐。”

“嗯？”

小冯终于把文件塞了回去，她指了指纪如瑄正在看的文件，又指了下纪如瑄放在旁边的手机。

“平常这些，不都是沈总先看完，然后你过目一下就好了吗？”小冯小声说着，还用手把纪如瑄的手机向车座内侧推了推。

纪如瑄抬起一只眼，视线瞟过小冯的脸，又回到文件上，“她今天有点事情，我先提前看完，再让她看看就好。”

纪如瑄没有说实话，在出院的前一天，她已经能很明显地看出沈念的疲惫了。每天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就要提前过来照顾她，还要帮忙办理各种手续。

这些事情也可以让别人代办，但是沈念信不过她们，非要自己亲手来。

这也就导致了她每天还不到晚上，就犯困地去客厅睡觉，要不就是让纪如瑄腾腾地方睡一起。

所以她让沈念先去休息，今天出院没有让她来，这些文件也是自己先过目看一遍。

“斯露德尔？这个化妆品牌…嗯……”纪如瑄把一份文件拿起来，看着背面的文字，“上次的样品，好像还有点剩余，小冯你先拿回去用吧。”她看着这次代言的内容，觉得还算可以，就把文件交给了小冯。

“纪姐…我快用不完了……”小冯把文件收好，按照可以与不可以两类，分别装在两个夹层里。

纪如瑄把剩下的咖啡灌进嘴里，摆了摆手，“那就随你处理了，扔了或者送给别人都可以，都没有开过封。”

她用纸巾擦拭了一下嘴角，用过的咖啡杯捏成扁平状，塞进了车内的垃圾袋里。

“要是使用的话，注意一下会不会有过敏反应，每个人肤质不一样。”

小冯点点头，把公文包整理好。见纪如瑄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她拿出了手机，不知在屏幕上面敲打着什么。

“瑄瑄，你这次感冒怎么这么严重，都把自己弄进医院了。”陈姨又把头转过来，语气里满是担忧。

纪如瑄看着陈姨，想到自己前些年把她招进来做保姆，她工作兢兢业业，为人和善，还与自己为人挑剔的母亲合得来。

她视线移到了陈姨头上的几根白发，“只是睡觉的时候着凉了，没有当回事。陈姨你也多注意一点，最近容易感冒，你年纪也大了，务必保养好身体。”

“哎呀，我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早就不怕这些头疼感冒了。”陈姨笑着回应道，眼角的鱼尾纹好像又多了几条。

“多大岁数也不行…身体最重要。”纪如瑄习惯性地从兜里摸着烟，但是兜是空的，摸了两边都没有。

陈姨看出了她的目的，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盒烟，连带打火机一起递了过去。

纪如瑄看着这盒烟，是她平常最喜欢都口味。舌底在分泌着津液，手指也有些微动，想要去拿到那盒烟。

但她突然想到了某个人伸手的样子，那人把她的烟和打火机一起没收，并且警告她以后不许吸烟。

“不了。”纪如瑄摆摆手，把烟推了回去，“医生告诉我要戒烟。”

“这还真是好事啊。”陈姨面上高兴得很，纪如瑄对于她来说，也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孩子愿意戒烟，远离不良嗜好，这是好事。不过她怎么记得，之前谁说她，她都会装作没听见，就算是医生本人也不行呢？

难道这次的医生…能在气势上压住纪如瑄？

“纪小姐，我们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司机向右侧转着方向盘，车速也慢慢降了下来。

“嗯……还剩下一点文件没看完吧？”纪如瑄把头转过来，对着小冯问道。

小冯在心里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还有几个品牌方的文件没看完。”

“到办公室再看。”

伴随着对话的结束，车辆也慢慢停在了盛华的大楼门口。

“陈姨你先回去吧，麻烦你帮我洗衣服了。”纪如瑄打开车门，一只脚踏在了地上，一只手正准备拿出墨镜。

“这有什么的，我今天下午就可以洗完，瑄瑄晚上想吃什么呢？”

“嗯……还是正常的营养餐吧。”纪如瑄说完这句话，就两只脚都踏在了门外，转身把车门关上，看着小冯从另一侧车门跑到自己面前。

她把墨镜戴好，慢慢悠悠地往大楼里面走。

在她进入大门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纪总好！”“纪姐早上好！”“纪姐今天好有气质！”“好久没见到纪影后了…早上好！纪总！”

每个人都想上前和她打一声招呼，他们都期望自己可以混个面熟，哪一天做到平步青云。

纪如瑄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们。透过墨镜，发现有几个年龄较小的女生一直看向她，一边互相交流，一边偷偷看向纪如瑄。

她回头看到那几名员工，嘴角勾一抹弧度，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弯了弯。

那几名女生脸上直接浮现了一阵红色，连忙把自己藏在了电脑屏幕后面。

“啊……每次都是这样，我下次应该找人给她们做下培训，见到我怎么总是躲在屏幕后面？”纪如瑄继续往前走着，听到话的小冯跟在她身后。

小冯感觉这几个人做得没错，在包括她在内的众人看来，没有几个人能在见到纪如瑄之后，还能保持着自己的冷静，能让自己不脸红心跳。

小冯观察着纪如瑄今天的搭配。

为了让自己感觉凉快舒适一点，也是为了给自己缓一缓心情。纪如瑄今天选择了蓝白色系进行穿搭，蓝色的美式条纹短袖衬衫，里面是一件白色的棉质背心。

下面是一条白色的直筒长裤，微喇的裤脚松松垮垮地遮住鞋面，只露出鞋上复古款式的花纹以及宽厚的鞋底。

为了让自己的腰线更加突出，她选了一条黑色的细腰带，在腰带上绑上一条同属美式的小领巾，印着她最喜欢的蓝黑与白色交汇的花体字与和平鸽。

“一直穿西装也不是很舒服…我还是更喜欢轻松一点的穿搭。”纪如瑄看小冯盯着自己看好久，决定向她解释一下，“头发也是一样，一侧头发多一点，另一侧少一点，这样会显得不对称，更轻松，也更能吸引视线。”

说完她把自己左侧的头发挽到耳后，露出今天菱形的耳坠，下面还有四个小的碎钻作流苏。

“我不太会搭配…但还是谢谢纪姐告诉我这么多。”小冯把公文包抱紧，对于她来说，衣服只要舒适得体就可以，搭配与艺术感，有些太为难她了。

纪如瑄按下了电梯，低头仔细打量着小冯的衣服。

“嗯……等有空我给你买一套新衣服吧，就当是你这段期间的奖金。”

“不用不用，纪姐，那太破费了。你上次给我买的泰迪熊就好几百……”

“再议，现在先去办公室。”纪如瑄踏进电梯，按下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小冯紧随其后，站在纪如瑄的身侧。

电梯数字一层一层地往上跳，纪如瑄也在心里一遍一遍想着自己做过的事情，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直在审理文件，各式各样的合作请求，她都要精挑细选每一个品牌方。

不能有黑点，不能有品质问题，也需要有售后保障。

奢侈品代言就更加要求严格，款式和材料必须是她喜欢的，品牌方合作过的人也不能有她讨厌的。

正因如此，她合作的品牌基本没出过问题，一直饱受好评。

但是如此挑剔的选择，也让不少人认为她趾高气昂，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电梯叮咚一声响了，轿厢也缓缓停在了指定楼层。

纪如瑄把墨镜摘下来，别在裤子的口袋上，离开电梯，踩在走廊的隔音地毯上。

灰白色的地毯铺满了整个走廊，一直延伸到尽头的窗台下面，窗台上还有几盆被照顾很好的植物，花朵正在阳光下微微摇曳。两侧墙壁上还挂着壁灯，不过因为是白天的缘故，并未点亮。

“进办公室之后，先去给我接一杯水。”纪如瑄带着小冯朝自己的办公室走，还不忘安排她一些工作。

“好的纪姐。”小冯回想着水杯的位置，还要自己去找一个合适的水温，不然回来还要被纪如瑄用奇怪的眼神盯着看。

“还有一件事。”

“纪姐你说。”

“算了，跟你没什么关系。”

“好的。”小冯手都摸到口袋里了，想着如果事情太多，不如先用笔记本记下来，方便自己去安排。

纪如瑄走到门口，侧过身把位置让给小冯。

小冯从把口袋里的笔记本向里按了一下，又拿出一串钥匙，拎在半空中仔细观察着。

在认真比对了一小会儿之后，小冯终于从钥匙串里拿出属于这扇门的钥匙。她一只手把包斜着抱在怀里，一只手用钥匙开门。

她把门打开后，又把位置让回给了纪如瑄。

纪如瑄从她面前经过，径直走向窗户处，把老板椅后面的两扇窗户全打开。

因为长时间无人进屋，整个屋子之中弥漫着皮革与木质的味道，又闷又重。高处的微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将这股味道驱散，也让屋内的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下次通知他们，在我屋内摆一盆鸢尾花。”纪如瑄坐回自己的椅子，把桌上摆着的花盆拿起来。

土壤干枯龟裂，上面种着的文竹早已叶片散尽，通体枯黄，无力地垂在了花盆的边缘。

“我想想看还有什么事……”纪如瑄把花盆放回原来的位置，对着小冯抬了抬下巴，后者立刻把花盆撤掉，端着走向门外了。

她看着小冯的背影离开屋内，手才伸向自己的手机。

上面熟悉的日期告诉她，以往每到这个时候，就该给某人庆祝生日了。

她指甲抠着椅子的皮面，留下一个又一个凹痕。手机屏幕也是熄灭了又打开，打开了又关闭。

“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