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士程连连摇头,“她,妒妇而已。当时被她和善外表蒙蔽,哪知道娶回家苦头少不了,纳个妾闹得要死不活,她家老头也一根筋。罢了,这两人上天已收去,不消多谈。还是这位小娘子可心……”
说着,一只手就要摸过来。
我侧身躲过,掩面轻笑:“公子急什么,长夜漫漫,自有的说。”到时候让你把事情通通吐出,想停也停不下。
烈烈日头,停不住地晒人,我放下遮阳的袖子,抬头,安生堂。今日没开门,青姑姑与伙计要整理药材。
我叩门,没人开。接着扣了半刻,有越来越近的声音:“每月带六的日子不开门,全城都知晓的规矩……今日不懂事的人来了一个来两个,真是——”
门开,是安生堂的伙计小伍。
“咦?长乐姑娘?”
我微笑:“小伍,青姑姑在吗?”
他点头,引我到屋前,“严大夫在屋内呢,姑娘自去,我先去晒酸桃片。”
我道谢,进屋,青姑姑坐在椅上,面色不耐,见着我睁大眼一讶,我忙解释:“路上遇见变故,回来向青姑姑讨些能致成年男子昏迷的药。”
“可急?麻沸散我需现配现磨。”
“青姑姑天黑前可能制好?”
她点头,“一个时辰即可。”
我找了个椅子坐下,青姑姑起身,“我先去配药。”说罢,指指内室,无奈地出去。
我还没弄懂青姑姑意思,就见内室帘掀——
子济。
他挎了个蓝布包袱,扬唇一笑:“长乐!你也在等我是吗?”
“我想好了,要去京城便去,我与你一道。”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不要与你分开了。”
他眼睛亮亮的,我想起那晚慈姑的话:眼睛像星星一样的男子。这样的男子只欢喜地看着我,背上行囊,要为我舍弃所有。
我抚着他的鬓角,问:“子济,等我回来好不好?”
京城有个司元贞,被发现,纵然他喜爱沛沛不会杀我,子济却难说。
他捉住我的手,手停在他脸上,眼神温柔,“长乐,我什么也不怕,只是不想与你分开。”
“这世上本没什么意思的,昨晚我一个人呆在屋里,蜡烛烧得慢,风吹得慢,蛾子飞得慢,什么都慢,什么都无趣,一晚上原来那样长。”
他的命,他舍得,我舍不得。
我低头躲避他缱绻目光,“子济,你的法术只对妖鬼奏效,我与小锦进京为的是人事。子济,这次回来我们再也不分离,好不好?”
“再说,小锦会些法术,危急时刻她能护我周全……司元贞再权势滔天,终究是凡人。”
但愿小锦除了割腕放血,还会些其他靠谱的。
他垂眼,难掩失望,“我在宝福巷等你。若是两个月后你还未归来,我便去京城寻你。”
我问:“若是寻不到呢?”
“那就接着找,一直找一直找。”
我拥住他,“好,两月之内,我会回来。”
凡人临别最喜赠东西,荷包香囊柳树枝,都是些死物,我从前很不屑。今日,我剪下厚厚一缕长发,郑重递给他,“结发为夫妻,等我回来,咱们就去拜天地。”
他双手接过,放好,散开发冠,剪了自己长长一缕头发,两缕发用红绳系好。
两人头发合拢,再分不出区别。
“不管天地认不认,旁人认不认,长乐,我俩已是夫妻了。”
小锦说我与子济没有夫妻缘分,她说得不对,我与子济还要做长长久久几十年的夫妻,待京城事了,我与他要形影不离,恩爱不疑。
到时,我要她见着我与子济婚礼,见着她目瞪口呆,我还没见过她那般神色呢,光是想想就有趣。
“你为何发笑?”小锦颇奇怪,“回一趟安生堂……你又想从我这儿要什么?除了百年修为,其它的你莫要妄想。”
我白她一眼,说回正事:“这麻沸散药力强劲,一钱的量睡两天,别放多了,到时人命的因果我可不背。”
“你会飞吧?”
她想了想,点头。
“也对,这是灵族生来就有的本领。届时你拉着我与孙士程,趁夜晚无人飞出城去,找个僻静地方,让他把知道的全吐出来。”
她头抬了又低,欲言又止,终于,她小声:“江家冤案必有他在其中作孽,虽如此,之后审他时莫要大动私刑,最后能判他的该是律法。”
我此前常常疑惑,小锦得了这样一具法力高深的躯体,大可杀进京去,擒了司元贞,届时江家什么样的清白没有。何必在南襄城枯等我来,如此迂回,还不见得能成。
她定定地看我:“我为伸冤,而非报复。”
“长乐,莫要让旁人知晓我是江文锦。”
我坐她对面,倚头,看着那张烛火下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不解:“如此,苦主都没了,这冤可不好申?”
她盈盈双目透出坚定,“江家世代清流,要翻案,也不该由一个鬼魂来。”
我追问:“为何?”
“清正之家,不该沾染鬼魂这等阴晦物……至于伸冤,在江南时,二殿下见过我,他会认出我的。”
司元贞一认出小锦,她不为人所识得的苦心不就辜负了?且现今小锦容貌全变,司元贞又如何认出她?我左想右想,没个头绪,小锦幽幽看我,不解释。
况且,“周致北也知道你身份啊?”
“我已叮嘱周大人,身份一事勿要再告与他人。”
周致北话多,但愿他能守住嘴。他也是个不寻常的男子,小锦芳心暗许,他却丝毫无察觉,满心满眼只一个飞云。我爱看美人,男的女的都喜爱,与小锦拌嘴时常被她容貌扰得发挥失常,更别提宋誉、孙士程之流。
烛火摇曳,映得孙士程眼里淫光遮也遮不住,“长乐姑娘容貌可比月里嫦娥,烛里看美人,越看越美……”
我虚笑一声,给他酒杯倒满,“醉后看美人,更好看呢。程公子,何不满饮此杯?”
“好好好,就依美人的话……”
我没想药效这么好,与他捉迷藏的游戏刚开始,酒入口半刻,他直直栽倒。
青姑姑的安生堂生意好确有道理,药效实在,东西也多,连绑人的绳子也有。
从脖子开始,紧紧绑到脚背,像个严实的粽子。我满意地拍拍手,即便他此刻醒来,也绝无挣脱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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