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台的金色光晕还未散尽,后台的庆功氛围就像涨潮般迅速弥漫开来。临时布置的休息室内,红色的彩带挂在天花板上,队员们抱着沉甸甸的奖杯互相打趣,沈括抢过队长手里的奖牌往自己脖子上挂,被队长笑着按头“归还”;工作人员举着相机穿梭其间,镁光灯在每个人兴奋的脸上跳跃,快门声“咔嚓”不断,记录着这满室的欢喜。
江玄被队友和工作人员簇拥在中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刚颁下来的金牌——金属的质感冰凉,分量却沉得压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连指腹都被边缘硌出了浅浅的印子。可他半点没在意这些,目光像被磁石牢牢吸住般,始终黏在不远处的许佳年身上,连周围的喧闹都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许佳年正和战队经理站在窗边说话,手里捏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赛程表,偶尔点头回应两句。暖黄的灯光落在她侧脸上,柔和了她平时利落的线条,眼尾的疲惫被卸下,只剩下夺冠后的松弛;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不是赛场上冷静的、带着考量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轻松,连说话时的语气都软了些。江玄看着她抬手,将耳边散落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指尖划过耳廓时,带着一点温柔的弧度,心里忽然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连刚才赛场上的紧张余韵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看什么呢,野神?魂都快飞了!”沈括从旁边凑过来,故意用胳膊撞了撞他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许佳年,当即了然地吹了声口哨,声音里满是打趣,“怎么,赢了比赛就急着跟佳年姐邀功啊?刚才台上你那眼神,恨不得把人盯穿!”
江玄的耳尖“腾”地一下就红了,像被火烧过似的,赶紧把手里的金牌往口袋里塞了塞,指尖还蹭到了口袋里的布料,慌慌张张地含糊道:“没…没有……我就是看看赛程表……”话没说完,自己都觉得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忽然穿过喧闹的人群,脚步轻快地停在了许佳年面前,恰好挡住了江玄的视线。
是祁城。
作为对方战队的中单选手,也是这次决赛里江玄的直接对手,祁城在赛场上的打法凌厉又凶狠,眼神锐利得像刀,每次和江玄对线时,都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可此刻,他已经换下了比赛服,穿上了一身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连眼神都软了下来,与赛场上判若两人。
“许小姐,久仰大名。”祁城的声音放得很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手里递过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瓶身还带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凉意,“今天贵队的战术布置很精彩,尤其是大龙那波绕后,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是我们输得心服口服。”
许佳年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了他递来的水,脸上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却带着淡淡的疏离,挑不出丝毫错处:“祁选手过奖了,战术只是辅助,真正能赢下比赛,还是队员们在场上发挥得好,尤其是江玄他们,临场反应很稳。”
祁城也不尴尬,自然地收回手,指尖在瓶身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咚咚”声,目光却始终落在许佳年脸上,没移开过:“我关注你很久了,早在你还在做数据分析师的时候,就觉得你解读比赛的思路很特别,和圈内其他人不一样。没想到你转型做经纪人后,眼光还是这么准,能从次级联赛挖到江玄这样的好苗子,还把他带成了‘野神’。”
他说话时,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眼神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试探。
江玄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蛰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滞涩。他攥着口袋里金牌的手指又紧了紧,指节泛出青白,金属的冰凉透过布料传到指尖,却压不住心里的烦躁。刚才满室的庆功喜悦,好像瞬间被这道身影打断,只剩下说不出的闷。
沈括在旁边也看出了不对劲,悄悄捅了捅江玄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喂,江玄,那小子看佳年姐的眼神有点不对啊,不像是单纯夸战术,你小心点!”
江玄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祁城的背影,目光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警惕。对方嘴角挂着的笑意,说话时微微前倾的身体,甚至看许佳年时眼底那抹明显的光芒……每一个细节,都像细小的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上,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其实很清楚,祁城很优秀。同为圈内顶尖的中单选手,祁城的技术扎实,名气也比他大得多,出道三年,拿过两次联赛亚军;性格又开朗,擅长交际,不管是采访还是赛后互动,都能应对得游刃有余,和他这个连面对镜头都怕的社恐,完全是两个极端。
这样优秀的人,是不是更配得上姐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江玄用力压了下去,心里又酸又涩。他不准自己这么想,姐姐是第一个认可他、愿意带他的人,怎么能这么想?
“许小姐应该不介意我加个联系方式吧?”祁城像是没察觉到周围的目光,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二维码界面,递到许佳年面前,笑容依旧温和,“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和你交流战术心得,或者……单纯约着喝杯咖啡,聊聊行业趋势。”
最后那句“单纯喝杯咖啡”,语气放得更软,带着明显的暗示意味,周围原本喧闹的声音,仿佛都瞬间静止了些,不少人的目光都悄悄往这边瞟。
江玄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擂鼓般响,震得耳膜发疼。他看着许佳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知道她要开口拒绝,可心里的焦躁却越来越浓,像有团火在烧——他不想等,不想听祁城再说下去,更不想看到姐姐和祁城有任何牵扯。
“姐姐!”
江玄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他快步穿过人群,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目光,走到许佳年身边,像只护着自己领地的小兽般,微微侧身挡在她身侧,目光警惕地看着祁城,眼底的敌意藏都藏不住。
许佳年被这声喊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疑惑:“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江玄的声音有点哑,大概是刚才喊得太急,他深吸了口气,眼神却很亮,直直地看着许佳年,找了个早就想好的借口,“苏晚姐刚才在催我们去拍宣传照,说媒体都在等了,不能让人家久等。”
他其实根本没看到负责宣传的苏晚,刚才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姐姐从祁城面前带走,这不过是临时想出来的理由。
祁城的目光落在江玄身上,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像是看穿了他的小伎俩,却没点破。他收起手机,轻轻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看来是我打扰你们了,是我考虑不周。许小姐,那改天再联系吧。”
说完,他又深深地看了许佳年一眼,眼神里的探究更浓了些,才转身离开,穿过人群时,还特意回头看了江玄一眼,带着点似有若无的挑衅。
直到祁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休息室门口,江玄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松了些,肩膀微微垮下来,可攥着金牌的手依旧没有松开,指节上的青白还没褪去。
“你刚才……怎么突然喊我?”许佳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眼神里带着点疑惑,还有一丝藏不住的笑意——她刚才其实已经准备拒绝祁城,没想到江玄会突然冲过来。
“苏晚姐真的在催!”江玄急忙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生怕被她看出自己的小心思,“我刚才在门口看到她了,说宣传照要赶在天黑前拍完,我们快去吧,别让大家等急了。”
他说着,还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拉住了许佳年的手腕。力道不大,刚好能握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指尖还微微发颤,能感受到她手腕上温热的皮肤。
许佳年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紧抿的嘴唇,还有那双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心里忽然就明白了什么——这小孩,是吃醋了。她没再追问,顺着他的力道跟着往前走,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连脚步都慢了些,配合着他的速度。
穿过喧闹的休息室,走到没人的走廊里,江玄才慢慢松开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着头,手指还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姐姐,我刚才……我不是故意打断你的,我就是……”
“吃醋了?”许佳年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调侃,眼神里满是笑意。
江玄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像煮熟的虾子似的。他猛地抬头,想反驳“没有”,却刚好对上许佳年带着笑意的眼睛,那里面满是温柔和了然,所有的话都瞬间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只憋出一句小小的“我没有……”,声音软得像蚊子叫,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许佳年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眼神飘忽不定,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伸手,像往常训练后帮他整理耳机时那样,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划过他柔软的发梢:“祁城那边我会处理,不会让他再随便打扰,你不用担心。”
江玄的头发很软,还带着淡淡的洗发水清香,不是刺鼻的香味,而是很清爽的薄荷味,是许佳年之前给他推荐的款式。许佳年的指尖轻轻划过,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让他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连耳朵都又热了些。
“可是他……他刚才说,想约你喝咖啡。”江玄咬着下唇,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眼神里带着点小小的委屈,“他很优秀,大家都说他……”
“我不会去的。”许佳年打断他的话,语气很笃定,没有丝毫犹豫。她看着江玄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的时间,以后只会用来陪你训练,帮你分析对手,或者……”她顿了顿,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笑,“陪你这个大冠军去吃庆功宴,庆祝你拿了第一个联赛冠军。”
听到“不会去的”四个字,江玄心里的酸涩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雀跃,像有小烟花在心里炸开。他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缀满了星星,连声音都拔高了些:“真的?”
“真的。”许佳年笑着点头,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还轻轻碰了碰他泛红的耳尖,“好了,别皱着眉了,去拍宣传照吧,我的大冠军。再不去,苏晚真的要过来催了。”
“嗯!”江玄用力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夺冠后最灿烂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太阳,耀眼又干净。
他乖乖地跟在许佳年身后,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朵,刚才心里的阴霾和酸涩,都被她简单的几句话驱散得一干二净。走廊里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跟在许佳年的影子旁边,像永远不会分开。
原来,被姐姐这样明确地“选择”,被她笃定地说“不会去”,是这么让人开心的事情。开心到他现在想把口袋里的金牌拿出来,再看一眼——这枚金牌,不仅是他的荣耀,也是他和姐姐一起努力的结果。
他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许佳年的背影,又悄悄攥紧了口袋里的金牌,金属的冰凉透过布料传来,却让他心里无比踏实。
祁城很优秀,圈内有很多人喜欢他,认可他;可那又怎么样?
姐姐是他的。
从第一次在次级联赛的小场馆里,被她选中,说“江玄,跟我走,我带你拿冠军”开始;从她熬夜帮他整理采访提纲,把复杂的问题改成简单的句子开始;从她记得他不吃香菜,每次订外卖都特意备注开始……她就是他一个人的姐姐,是只属于他的依靠。
谁也抢不走。
这个念头在心里生根发芽,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执拗和纯粹的占有欲,让江玄的眼神渐渐变得格外坚定。
他不能永远只躲在姐姐身后,让她为他挡着风雨,为他分析战术,为他拒绝别人。他要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能在赛场上独当一面,也强大到能成为姐姐的依靠,能在有人靠近她的时候,理直气壮地站出来。
这样,下次再遇到像祁城这样的人时,他就不用再找借口把姐姐带走,不用再偷偷吃醋,而是能坦然地站在她身边,告诉所有人——她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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