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城终于有了冬天的感觉，傍晚时更能体会这份清冷。

欧阳与尉濯言同行但隔了一米之原远，他盯着昏暗路灯问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尉濯言拿出手机滑倒方凛发给的图片上，“这是你做的吧！”欧阳扭头看着，“只不过是不让人乱说话而已，有问题吗？”

“没问题，相反我还要感谢你。”他是要感谢欧阳的，如果不是他找到直播截图的人，恐怕真就闹大了，二男抢一女的戏码八点档最爱，茶饭闲谈后的八卦谁不想听一点呢？

“我不是为你们那点破事，你不必跟我道谢。”欧阳不在乎的，尉濯言倒是明白了一点，他大概是对乔生有了意思。

可乔生的命从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霎时，尉濯言微眯着眼，远方路途漆黑看不见来时的模样，他说：“你知道乔生还能活多久吗？”

“她还能活一辈子。”一辈子，乔生的一辈子有可能是六个月、一年或者更长又更短。

“她可能明天就不在了。”尉濯言负手背对他，欧阳冷哼道，“乔生的身体如何我比旁人都清楚。”

“那你说她还有多长的日子好过？”

面对尉濯言的步步提问，欧阳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其实你我都明白，她的病哪里有这么好对付，我们能做的只不过是抑制与延缓她病发的时间。”

“她至少有60%的机会，你是她哥就这么没信心？”欧阳一双犹疑的眼狠狠的对着他，尉濯言不闪躲甚至直面他，“盲目自信总好过失望到底。”

谈话就此结束，尉濯言说了句“不送”转身离开，欧阳在身后说道，“她不是你该利用的对象，也不是你的那块垫脚石。”

乔生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应该善良、平静的过完一生，然而世事多磨难，命理真难说。

尉濯言眉目紧锁，融入一袭冰凉月色中化不开。

这顿饭，乔生吃的很满足，偶尔瞥见尉濯言疑虑的眼神也只是匆匆移开不做他想，其实内心早已经荡漾开来，有多久没有这样在一张桌上吃饭过，还是吃她亲手做的菜。她从不否认尉濯言是她的依赖，依附着成长，哪怕下场是死在他手上，可她就是欣喜呀，那种感受说来奇怪但却温馨又迷人。

尉濯言放下筷子，“你笑什么呢？”

吃饭而已，早前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乔生被他一问吓得低着头，恨不得埋进碗里去，“没有。”闷声做了回答，尉濯言反而闷出了一股火气。

他强压着易燃的情绪，继续问她，“你最近身体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嗯，还好，都挺正常的。”按时吃药，按时去医院做检查，除了掉头发掉的多了，夜里有过几次浑身发烫的情况外，基本都正常。

乔生只要不去想自己生病了，那就跟平常人没有区别。

尉濯言喝完汤，说了句“味道不错”，乔生的眼神就亮了，“真的？”

“嗯。”简单的对答，乔生欣慰的很。

“你看过《风云情路》吗？”

“83版的吗？那就看过，小时候看过的。”乔生忽然情绪低落，那是妈妈最爱看的电影，里面有她喜欢的演员，在自己幼小时也曾见过自己家卧室还贴着男明星的海报，都是过去的回忆了，如今想来也别有一番感慨。

“林氏影业要重拍这部戏，我演男三的角色。”尉濯言漫不经心的提起。

“魏无衣！”乔生激动的喊出声，尉濯言眼眸抬起看她一眼又垂下，“你已经能演魏大侠了？”

“是，你有意见？”

“没，我哪敢有意见。”乔生觉得不可思议，“魏大侠其实是个流落在外的皇子，但他背负正道重担，最后在救自己的皇兄时被乱箭射死，如此重情重义的人要是能演活了肯定能受不少人喜欢。”

“是吗？”尉濯言擦着嘴道。

“是啊是啊，你是不知道前一个版本的魏大侠有多受人欢迎，惨死那场戏我妈都看哭了，我……”乔生顿时停住，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脸色苍白又不自然的笑着，“他是个大好人，是真正的大侠。”

“我吃饱了。”

尉濯言刚起身，乔生的眼泪便大把大把的静悄悄落下，她已经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可就是忍不住啊，她的妈妈生前最爱看这部戏，最喜欢这个大侠角色，她曾对乔生说：“生生啊，要是妈妈活在古代多好啊，那我就要男扮女装去当大侠，然后与骑白马的意中人相遇，过着一人一马浪迹天涯的生活。”

一人一马浪迹天涯，多像一场笑话，就算在古代也有很多繁文缛节要遵循，而生在现代随时都能被生活的琐碎折磨的不像个人。

活着，也只是单纯的活着而已。

“擦擦”尉濯言递着纸巾，乔生接过擦去眼角的泪，“你做的很好了，想哭的时候就应该大声哭出来，没必要闷在心里。”

乔生仰头看他，一行泪又缓缓流出，“尉濯言，你也是。”你孤苦来到现代，没有任何背景依旧闯出一番天地，他是真的做得很好了。

她没有忘记，他们都变强的誓言，等他们强大到足以回到过去，那才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她从没忘记。

“拍戏需要飞去昆城两个月，我正好缺个助理帮我安排一下琐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着你。”

乔生愣了会，激动的扬起嘴角，“你说真的？”

“本王何时骗过你。”尉濯言又板起了一张脸，冷漠的像是初遇，可在乔生看来却早已没有之前那么可怕，他是不曾骗过她，说要杀她就一定会杀她，这样的人乔生都不怕了。

第二日，尉濯言赶早去了趟公司，跟方凛说起让乔生当自己助理这事。

“不行，她不适合。”方凛态度很坚决，当然尉濯言更坚决，“我已经答应她，所以不再做更改，你帮我选的人我不会要。”

“阿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带着你妹妹？”

“她身体不好，我得照顾她。”

“助理是来照顾你的，不是你照顾她！阿言，我们现在是重新出发，你的背景你的资历都是赞新的，我们需要靠这部戏一跃进入大荧幕圈，助理必须得是专业的，我不会容忍你搞砸这一切。”

“方凛，你不要想太多，光靠一部戏是不可能一炮而红的，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实力，你不能急于求成，我有自己的打算。”

“可是我看好你，我想要向全世界证明你是我看中的玉石，你必须发光发热大红大紫。”

“必须的。”

尉濯言没告诉她，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种奇异的胜利姿态，她其实更想告诉原易秋吧，告诉他自己赢了。

爱情对于尉濯言来说，不是一个好东西，还不如他爱喝的陈坛佳酿，醒时越发清醒，醉时越发清亮，时醉时醒，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罢了。

昆城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全国景色最美的十大城市之一，空气清新温度适宜，是个适合人居住的好地方。

乔生要带的行李不多，帮尉濯言整理的也不多，但零零散散也装了两个箱子，尉濯言拖着箱子出门，不免多问了一句，“你的药包放好了吗？”

“齐了，放心吧！”

尉濯言是不放心的，因为她丢三落四一早上，如果不是他提醒她可能就忘了自己的睡衣和手机充电线。

“再确定一遍，有没有忘拿的？”尉濯言再三叮嘱，乔生便一个个房间转了一圈，她淡定的摇摇头，“没了，一切就绪。”

“那走吧。”尉濯言推着箱子进电梯，乔生惊呼一声，“惨了！”

尉濯言眉头皱起，乔生瘪着小脸道：“我忘记给欧阳发消息了！”

乔生低头发着微信，尉濯言看着她一截白皙的脖子发愣，正好乔生发完了猛地抬头两人刚好相视，“怎么了？”乔生诚惶诚恐的问着，就怕尉濯言一不小心又生了个气。

没想他移开视线，似是嘲笑的说：“去机场还有段路呢，你没穿高领毛衣连围巾都不戴是想快点感冒发烧吗？”

“哦哦哦！”乔生霎时明白过来，从背包里掏出一条蓝色的毛织围巾戴上，临城的初冬还是挺冷的，但昆城不一样，那里很温暖。

小区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了，方凛穿着大呢子外套，一双过膝长筒靴衬得人身材修长，乔生注意到她的首饰又换了，今日是粉色的樱花配饰，给冬日莫名添加了几分春意。

“乔生，身体还好吗？”

“还不错，方凛姐，你今天真漂亮。”

“呀，乔生小嘴真甜，等到了昆城想吃什么方凛姐都买给你吃。”

“好啊！”

每个人都戴着一张面具，交谈起来才不会觉得累。

尉濯言开车，方凛自然是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乔生坐到后座上解开自己的蓝色围巾叠好放在腿上，方凛跟尉濯言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谈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乔生听不明白就望着车外划过的景色出神。

乔生翻看了好几遍手机，微信都没有提醒，欧阳也不知有没有收到消息。

冬日阳光晴好，乔生已经在两个季节里到了好几个城市，来玉城是尉濯言的主意，那时只有他们两人。去昆城，到达另一个陌生地方，已经是三人同行。

乔生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块什么，不利爽。

“乔生，昆城景点特别多，等杀青的时候我们带你去玩玩。”方凛在前面说话，乔生偶一抬头就撞到后视镜里尉濯言深邃的双眼，两人对视几秒又分开，快的像是解开了一场心结，然后悄无声息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