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就只是为了看到人长什么模样?你这是在相看吗?”午后总让人有些昏沉,杨乔声音懒懒的,但透着无情的讥诮。
林云秀的火气却已压制不住了,低着声怒道:“总比坐在这里,什么也不知道的要好吧?”
杨乔伸了个懒腰,“好吧,随你。”说着,就站起了身。
林云秀比他快,抢在了前头,连背影都看得出她还在气头上。
“笨蛋,走错方向了。”杨乔出声道。
林云秀脸登时黑了,僵硬地转过身,往另一头走,无视身后人的存在。她越想越气,杨乔在小巷中脸色那么差,怪她凭寻物技能惹来麻烦,可有谁会预知到自己的异能会吸引江湖人士的兴趣?好比人有了宝贝被坏人觊觎就要怪人不该有宝贝吗?
总而言之,杨乔就是高高在上试图让她觉得自己错得离谱,好显得他有多正确似的。
哼。
眼看要到岔路口该拐个弯了,还在气头上的林云秀一时之间没有看着路,一辆放了几个大木桶的独轮木车闪出,她惊得还没反应过来,胳膊一阵痛,整个人往后倒。
她以为自己要摔倒在地,不料倒在了一个**的东西上,脑袋也磕到了一个不算尖的硬物上,痛得要命。
林云秀眼冒泪花捂着脑袋回头看,杨乔正捂着下巴恶狠狠地看着她,“笨蛋”两个字从他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冒出。
林云秀气得脸一阵儿白一阵儿红。她知道刚才是杨乔伸手拉了她,可感谢的话她说不出口,只得闭着嘴巴,揉着脑袋磕碰处跟在了他的后面。
此时,首饰店铺门口的那辆马车里,陈倩正遥遥地看着他们二人,脸上神色难辨。
“小姐,走吗?”
面对马夫的询问,陈倩撩起帘子的手放下,道:“嗯,走吧。”
一家茶棚里,林云秀盯着那刚问到地址的屋子,一遍一遍地喝着茶,有时会分一些鄙视的眼神给趴在桌上午睡的杨乔。这家伙一到这里就开始睡觉,姿势几乎没怎么变过。
林云秀盯了快两个时辰,杨乔才慢悠悠地醒来,睡眼惺忪,好像睡得还不够似的。
“哎呀,晚霞都出来了,”杨乔一边伸懒腰,一边懒洋洋地问道:“有看到人长什么模样了吗?”
林云秀黑着脸没说话。
杨乔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碗,喝了几口后,似笑非笑地说道:“看你的样子,守到傍晚都没看到人啊,你真打算守到半夜啊?”
林云秀双手成拳,轻捶了下桌子,“你有办法你倒是出击啊,嘲笑我有什么意思。”
“对这件事最热情的是你,我前面已经出力很多了,后面还是你来比较好。”杨乔做了一个深呼吸,“你鼻子下面长的那东西是有用的,想个办法去打听吧。打听完了回家,免得你干娘着急。”
林云秀蹙眉,紧握成拳的手松了些,托着两颊努力思考对策。
“有了!”林云秀直起身子,兴奋地说道:“看我的吧。”
“恭候佳音。”杨乔单手支着脑袋,望着她神采飞扬地出发。
林云秀走到屋子前,坐在门边上,原本自信的脸换上了一副焦灼的模样。因到了夕阳时分,后巷走动的人多了起来。
没过多久,隔壁房子走出了一个大叔,见林云秀坐在门口,心生奇怪,上前问道:“小姑娘,你坐那儿干什么?”
林云秀倏地站起,面色哀愁,朝大叔深深鞠躬道:“大叔,我是来投奔亲戚的,我娘临死前说我的姨母住在这儿,让我来投靠她。”
大叔听到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娘,心生同情,柔声道:“小姑娘,这房子住的只有一个男人,没见过有女人啊。”
林云秀装作吃惊的样子,“啊?那会不会是我的姨父?难道姨母也去世了?”
大叔愣了一会儿,皱眉道:“我没见他有老婆啊……这样吧,他每天都是戍时回来,你坐这还要等很久,要不你直接去前面街上不远的斗金当铺找他吧。”
“斗金当铺……我记住了!”林云秀说着,又发起了愁,“可是我不知他的名字……进去了我该怎么找他呢?”
“他叫朱北。朱红的朱,南北的北。”大叔好心告诉她。
林云秀又朝他行了一个大礼,不无感激道:“谢谢大叔,我这就去找他。如果真不是,那我还是回家吧。也许时间隔得太久,娘记错了。”
“可怜的孩子。”大叔临走前,还安抚了林云秀。
林云秀回到茶棚,一脸的得意,“我套到了。”
杨乔扫了她一眼,将视线转向他处,“套到什么了?”
“那屋子的主人叫朱北,在斗金当铺干活,每日戍时回来。”林云秀很开心,那是一种不同于找遗失物品的快乐。
“不错,有什么要收尾的?”杨乔站起身,“如果没有,就回家吧。”
“有,我需要演戏演全套,要去见一下朱北。”
杨乔不解,林云秀将自己刚才如何套信息的事告诉了他,“所以,我要去斗金当铺找朱北,把接下来的戏全演足,以免露出破绽。”
说着,林云秀又发起了愁:“还需要一个女性名字当充当我的姨母,叫什么好呢?”
杨乔笑了笑,依旧在前边走着,帮林云秀寻找斗金当铺的所在。
“有了,叫常玲。”
话音刚落,林云秀冷不防撞上了杨乔的背。她后退了几步,捂着撞疼了的鼻子问道:“你怎么回事嘛,不声不响就停了下来?”
杨乔才回过神来,“哦,前面有个小孩跑过去了。”说着,他又走了起来,林云秀也揉了揉鼻子跟上。
不一会儿,她听见前头杨乔的声音传来:“这名是你瞎起的吗?”
“也不算是,有一次梦里看见一个小女孩围着一个妇人转,一口一个干娘,那个干娘就叫这个名字。”
忽然,林云秀想起自己做过的那场羞耻的梦,顿时不说话。
这个梦有时候明明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总会在某个时候突其不意地闯入心里。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不像刚做梦的那几天那样抓狂,近乎认命了,幸而这场梦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她故意放慢脚步,与杨乔原本的五尺距离加倍变成了一丈,好像这样能让她小小的不适也隔开在了一丈之外,变得微不足道。本以为杨乔会发觉,但他好像沉浸在某种世界里,压根未觉。
直到杨乔停住脚步,回头提醒她当铺到了。
林云秀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望着当铺上方的匾额,做了一回深呼吸,径直走了进去。
杨乔没有陪她,只是站在当铺外等。
很快,林云秀走了出来,用例行述职似的口气说道:“这个朱北在斗金当铺里是管当物的,不是朝奉,长得很肥,留着八字胡须。”她舒了一口气,“错认亲的戏演完了,该回家了。在此之前,先见徐大哥吧。”
他们去衙门见苦等他们已久的徐华刚,告知林云秀探得的底,并约定明日一同再探。
后取各自的坐骑,踩着将尽的夕阳回到了王家村。这一路,两个人像是有种默契似的都没有说话。
夜里,林云秀擦着白日出过汗的身子,黏腻之感一扫而空。她清清爽爽地端着木盆走出房间准备将洗澡水倒掉时,隔壁房门也在同一时间打开,走出了同样端着木盆的杨乔。
月光下的两个人都一样怔愣,蓦地都一样笑了出来。林云秀心中有些奇异,好像他们就该是这样的。
林云秀当先泼掉,见他心情好像也清爽似的,就将盘旋在心中的问题问出了口:“接下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啊?”
杨乔道:“很简单,就直接敲门问莫独在哪里。”
林云秀眼睛快要瞪出来了,“就这么简单?如果莫独真的杀人了,朱北既然跟他打交道,或多或少是一个立场的,他又怎么会告诉你他在哪里?”
杨乔问道:“所以,你是觉得我这个主意很烂?”
林云秀想了会儿,坚定地点了点头,“要是这么简单就能问出来,衙门公案之上的积案也不会这么多了。”
杨乔没有解释,反而懒懒地歪着头道:“不如我们打个赌?”
月光洒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极深的轮廓,眼里少了些许以往的淡疏,她抬头望了一眼那一轮圆月,点点云彩围绕,有些迷人。
林云秀眯起一双眼,眼中的他略微变形,看不到他那双投了月亮光影的眸子。她满腹狐疑道:“打赌就打赌。”
杨乔抱胸笑道:“拿什么来赌好呢?这样吧,如果我那样问,最后真问到了莫独的下落,你就每天做一道不重样的菜。”
林云秀倒吸一口气,自那晚下厨做了简单的菜后,她已经好些天没下厨了,就连林少宇想吃她做的,她都提不起劲来。终究自己还是不感兴趣,心里没那个意愿。
她想了想,这个打赌他未必能赢。那要是自己赢了,让他做什么好呢?
思来想去之间,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有了主意,望着杨乔认真地说道:“如果我赢了,你要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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