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愧疚(下)

“我……”林云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杨乔到底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昨天夜里,我们都听到你房里传来很大的声音,就马上去看。当时,你蜷着身子,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嘴唇乌紫,我们都吓了一大跳。”林少宇回忆道,“是杨大哥反应快,把你抱到床上,又从柜子里拖出厚棉被裹在了你身上。”

林少宇说到这,心中也有些疑问,杨乔像是早知道是出了什么状况一样,反应快得他们又是一惊,处置的动作一气呵成,一点也不带停顿的,在他和母亲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全部做完了。

“后来呢?”林云秀见林少宇打住了话头在沉思,忍不住出声道。

“后来,娘也反应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杨大哥这才告诉我们,兰姑娘走的那日告诉了他你用异能可能会有反噬。所以,你的反噬显然就是半夜会发冷。娘知道后,就进了厚棉被里抱着你,还叮嘱我要靠自己,不可以再让你用这异能了……”林少宇还想说后面还发生的事,可是杨乔特意交待过,那是不许说的。

林云秀低头,满眼愧疚地看向黄大娘,声音有些哑,“所以她抱了我整整一夜……”她抬头看向林少宇,又问道:“你是不是也守了我一夜?”

“我……我就在旁边帮着生火,什么忙也帮不上。”林少宇撇过头,“我从前还羡慕你有这个的异能,觉得有它可以说天下无敌。是我错了,我还老是撺掇你用异能。你一定受了不少苦。”

林云秀笑道:“没有的事,以前用是一点事也没有,大概是在前几次用的时候就开始发作了,不过那会儿反噬还算轻,还没那么严重,没想到昨夜竟是那么严重。所以,你也不必愧疚。”

“真的吗?”林少宇抬头,眼中满是犹疑,“你不会又是在瞒骗我们吧?”

“是真的。”林云秀很认真地说道,“骗你的话,下次反噬直接冻死。”

林少宇一连呸了数声,“你还想有下次?不可以再用了!”

林云秀吐了吐舌,“知道了,不会再用了。”

林少宇笑了,显然对她的保证很满意,冷不防林云秀又问了一句话:“昨晚,杨乔做什么了?”

林少宇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到底她还是问出来了,原以为以她和杨乔差劲的关系,是不会太关心杨乔做了什么的。

他是挺想告诉她的,可是他答应过杨乔不能说,只得苦着张脸用力地沉默。

林云秀看他便秘似的神情,心中了然,“是他不让你说的?”

林少宇想了想,这是可以说的,便嗯了一声。

林云秀转了转眼珠,说道:“这样吧,你只管说是与不是。就不算违背与杨乔之间的约定。”

林少宇觉得有理,他是不让他把事情说出来,但他说是与不是,就不算是说事情。

“你问吧。”

“他做的事,是在帮我?”

林少宇点点头,“是。”

“而且也帮了一夜?”

“是。”

“帮到昏倒了?”

林少宇瞪大了眼睛,惊呼道:“你怎么知道?”

林云秀苦笑,林少宇带郎中过来看到杨乔躺在地上时,惊得说了一句“又昏过去了?”只要不是笨蛋,都能听出“又”字的含义吧。

“他不让你告诉我的理由是什么?”林云秀不答反问,“这个你肯定是问了他的吧?”

林少宇见问题不在约定的范围内,连忙点头,“这个确实问了,杨大哥说的还挺有道理的,所以我才答应不说。可是不说,我心里难过,要是你还老和他过不去的话,就挺没道理的。”说到最后,林少宇的声音小了下来。

林云秀猛扇了一把风吹他,“好啦,别摆出那副我忘恩负义你要跟我拼命的样子。快说吧!”

“他说,他怕你知道了会以身相许,因为他发现你太过看重恩情,报恩报到连命也不要了,万一真有以身相许的事,他会一个头两个大。”这句话林少宇是一口气说出来的,怕说慢了她听到第一句就直接暴跳如雷要打人。

幸运的是,林云秀没有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反而呆怔着,连蒲扇也忘了摇。

林少宇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云秀姐,你没事吧?你不会真动了以身相许的念吧?”

林云秀回过神来,拍开了林少宇的手,一脸不耐,“说什么呢?戏班子看多了吧?谁会要嫁他啊。”

“看戏最多的不是你吗?”林少宇小声嘀咕了一句。

“少宇。”

林少宇一愣,以为她要计较他刚才的话,正想谄媚说是自己看戏看得最多,谁知她跟着又说了一句:“你把他帮我的事给说了吧,之后你就当没说过,我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林少宇看着林云秀的神情,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其实我娘抱你,其实只能暖和你皮肤。你能真正暖起来,杨大哥是出了大力的。他说什么是用内力助你运气,反正大意就是让你身体从内部暖起来。”林少宇绕了半天,还是把杨乔给出卖了,反正林云秀也答应了当不知道一样。

“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林少宇见林云秀摇扇慢了下来,便伸手将她手中的蒲扇接过来,“云秀姐,你才刚缓过来,还是多休息吧,照顾我娘的事让我来做吧。”

“好。”

林云秀看了一眼黄大娘,便走了出去。她本想走回自己房间,可走到杨乔房间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她透过窗,也只能看到床下摆着双长靴。她站在门前,犹豫了半天才伸手推开门。杨乔看起来睡得很沉,她走进来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林云秀走到床前,这是她第二次看他睡觉的样子。

第一次还是在盯朱北时他趴在桌上睡着,那时她没怎么看杨乔睡觉是什么模样,只觉得这人可真能睡,趴桌上这种不舒服的姿势也能睡得着。

而这一次,他躺在那儿,一切尽收眼底。

他睡梦中的面容没有见她时的冷或利,反而有种舒服的柔和。如果不看那黑眼圈,这样的脸看久了,确实很容易会爱上。

“对不起。”林云秀低声说了句,“你放心,以身相许么,是不会发生的。只要你不是很过分,我会……尽量不与你吵架,也会想办法帮你补回元气。”

虽然不懂内力运气,但林云秀隐隐知道,这是相当耗费精气神的事。她又望了一眼杨乔,而后默默将门掩上。

下午,黄大娘和林少宇心惊胆战地看着林云秀杀鸡,在厨房忙活做一锅补元气的鸡汤。

二人想帮忙,她全都拒绝,坚持自己下厨,好给黄大娘还有杨乔补元气表达自己的歉意。尽管黄大娘一再表示自己已没事,林云秀仍是坚持。

在黄大娘和林少宇的指导下,一锅鸡汤出炉。鸡汤里,林云秀还加了从郎中大叔买来的当归、枸杞、黑枣,但也不敢放多,怕脑筋贼好的杨乔会看出什么来。

杨乔睡了整整一个白天,林云秀想起上回追莫独,他是睡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这回夜里能不能醒来。

如果他不醒来,就让林少宇叫醒他好歹吃几口鸡肉喝几口汤,免得浪费掉了。

林云秀拿着块布,端起热气腾腾的鸡汤走进草堂摆在桌上。她累坏了,趴在桌上缓了会。

鸡汤对她而言,真的太复杂了,比青菜肉丝面还复杂。青菜肉丝面不怎么讲究火候,鸡汤……还得看火候……她这辈子,不对,这大半年来绝对没有这么用心过。

“阿乔,你醒了?”

身后传来黄大娘惊喜的声音,林云秀倏地坐直,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让你们担心了。”

“走走走,可以吃饭了!”林少宇拥着杨乔到桌旁。

林云秀分着碗筷一一摆好,见三人都已坐下,斜了一眼坐在左首的杨乔,精神好像还行,黑眼圈都已经淡下去了。

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一面给黄大娘舀鸡汤,一面说道:“你昨晚都干啥了,今早你走路还能睡着?还有,你真的太重了,我拖都拖不动。”

杨乔看了黄大娘和林少宇一眼,林少宇眨了眨眼睛,示意什么都没说。

“我昨晚……去找兰汀谷说了莫独的事,托他们打听下此人的动向。”

要不是林少宇把真相都告诉了她,她真的要信他这一本正经的鬼话了。林云秀也不揭穿,只哦了一声。

杨乔哼了一声,林云秀不知怎地,预感到他要说什么,连忙抢白道:“昨晚多谢你了,不过不许说我重。”

这番话她说得恶狠狠的。杨乔愣了一会儿,撇过头嫌弃似地说道:“重得和猪一样。”

黄大娘哭笑不得,朝二人招了招手说道:“哎呀,吃饭吃饭。”

杨乔将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饭菜上,一点也不理会林云秀将近杀人的目光。

林云秀深吸了好大一口气,笑着对黄大娘说道:“干娘,这鸡汤你多喝些,郎中大叔说可以补元气的。算是谢谢你抱了我一夜。”

说这话时,林云秀一直盯着黄大娘的眼睛。黄大娘看懂了,微笑摇头的同时,端起林云秀为她舀的鸡汤,“那我喝几口,看看阿秀做了一下午的鸡汤如何。”

黄大娘吃了几口,夸赞道:“鲜,不咸不淡,刚刚好。”她转过头对杨乔道,“阿乔,你也来喝。”

林云秀刻意不看黄大娘与杨乔的交流,一双筷子在几道菜中各夹些了菜在自己的饭碗里。

她低头扒着饭,忽然,视线中出现了另一双筷子,从鸡汤中夹走了一块鸡胸肉,又舀了几勺汤。

林云秀继续闷头扒饭,一颗心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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