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林云秀每回看到杨乔,都绷着张脸,也不想再问他,只等着林少宇和徐华刚回家,一问究竟。
林少宇带着徐华刚一回到家,林云秀一张脸如雨过天晴,迎了上来,“终于回来了。”
林少宇颇为讶异,“云秀姐,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你快去见见干娘吧。”林云秀朝他摆了摆手,又目带期盼地望着徐华刚。
徐华刚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后的杨乔,点头致意。
在院外树下,徐华刚回应林云秀的期盼道:“这三天,我们日以继夜地找,收效甚微。县台大人让我转告你们,后日我随你们行动。”
“真的吗?”林云秀眉开眼笑,不一会儿,又面露疑惑,“你们究竟是怎么劝服县台大人的?”
徐华刚越过她,又看向杨乔,眼神似是在问“你没有告诉她吗?”。
杨乔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徐华刚目光又回到林云秀身上,哈哈笑道:“你只要知道能去就行,其他你就不必在意过程是什么了。”说完,逃也似地离开。
走到一半,徐华刚回头看了一眼,林云秀正歪着脑袋看着他,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他转回头,继续走着,无奈地自言自语道:“杨兄,你这么了解她,为什么还把烫手山芋丢给了我?”
那日,林云秀走后,杨乔去见了县令,行礼道:“大人,草民想恳请大人给她一个机会。”
“杨少侠,我以为你会懂我的。”县令不解。
“我懂,但是她情况不同。她失了忆,可以说涉世不够深。她正义感强,满腔热血,做事又一往无前,不太考虑后果。以她现在的本事,破些小小的案子已是绰绰有余、如鱼得水。经过莫独一事,她可能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挑战更大的案子。如果不让她吃点亏,她是不会懂退一退的。”
“听说你和她相处时间短,没想到你对她这么了解。”县令颔首,“可是本县也不能知法犯法。”
“大人,有些事可以变通的。我和她去查,然后再提供线索给大人。我想,大人应该也不希望这起案子也变成一桩如草民家那样的悬案吧?”
县令一怔,叹了口气,“是本县无能,到现在都无法查出十九年前你家血案的幕后真凶。”
“大人,请您别这么说。是真凶武力不低,行踪不定,又善于隐藏。据我所知,真凶里有一人已被几乎灭了满门,算是……报应。”
“你已知道真凶是谁?除了已死的,还有第二人?”
“他们是一对兄弟,分别名为胡腾、胡跃,都是江洋大盗。死的是大哥胡腾,弟弟胡跃不知所踪。”
“你细细讲来,并讲述真凶样貌,本县着人查证,查实便下发通缉令。”
“大人可要失望了,我至今都不知真凶样貌如何,是先父母好友通过江湖人脉得的消息,若论合法证据,只怕要真凶承认才能定罪。”杨乔认真说道,“希望县台大人,允我们两个一个机会吧。”
县令沉吟半晌,和蔼说道:“也罢,历来江湖上虽有杀人如麻、为祸乡里的人渣败类,但不乏有着为民除害、世间朗朗之心的正义侠士。这样吧,若我们在三天里仍无进展,你们就放手去做。本县就当全不知情,只是希望你们二人能平安。”
徐华刚在一旁听县令只让二人去,实是不放心,趁此也要了这份差。县令考虑到衙门掌握了一定的信息,或许能助二人不少,便也同意,但唯有一个要求,便是不得表明捕头身份使出权力。
他想,明日好好休息,投入后日的行动中去。
次日,林云秀见杨乔在井边洗着一颗青菜,旁边地上还有一篮子准备要洗的带着泥的青菜和萝卜。
她想起昨日徐华刚透着古怪的保密神情,让她总觉得杨乔一定是在县令前讲了什么会让她生气的话,这才不告诉她。
既然两人都不说,自己再缠着问也未必能得到答案,不如问问别的。
她也打了盆井水,搬了小板凳坐下来,从竹篮里拿了萝卜开始洗,“明天就要找观音像了,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你觉得该有什么打算?”杨乔没看她,仍不紧不慢地掰开菜叶,洗去梗部的泥。
“我一点头绪也没有。我们知道的线索就徐大哥说的一个交易地点还有那个亲随,但他们查了三天都查不到什么。”
“抢劫发生的时候,是下了大雨的。”
“是啊。”林云秀认真地听着。
“观音像是不是很重?”
林云秀经他一提,灵光一现,“是啊,半人高的玉制观音像,重量少说也有四五十斤,再加上大箱子和车,只要地上有湿泥,起码有很明显的车轮印。捕快们也明白这个,这样都查不到……难道是人背观音像?这样也太招眼了……抬箱子……”
杨乔放下洗好的青菜,望了一眼林云秀还抓着那浸了井水迟迟还没开洗的萝卜,手上犹有水迹。
井水很凉,他抬眼,她正眉头紧锁,嘴巴似是自言自语地一直都没停下来。
他想了会儿,伸手从她手中将萝卜拿了过来,说道:“对方是个谨慎的人,你现在想破头,小心头发都掉光。一切都到了现场再说吧。”。
林云秀手上一空,有些发愣,听到他用语气不屑地咒头发掉光,不禁气结,女孩子都是以乌黑浓密的头发为荣,他如此拿来当玩笑开,太没礼貌了。
她看向他的头发,愕然道:“哎呀,你怎么有好几根白发了?”
杨乔正在洗萝卜的手一顿,面上露出讶异,张了口想问在哪里,不料见她捂着嘴笑,才反应过来她在耍他,分明是在报说她头发掉光之仇。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洗着萝卜,任她笑去。
林云秀笑完,这才正色准备再问,忽然她真真实实看到了他头上一根白发,起初以为是太阳照射反光。她凑近盯那根头发,杨乔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林云秀盯着白发过于认真,没有发现二人面庞距离不到半尺,“真的有一根白发,要不要我帮你拔掉?”
“拔下来是黑色的话,你就完蛋了。”杨乔眯着双眼说道。
“这么小气,如果拔下来是白的,你又当如何?”林云秀也眯着双眼道。
“真有啊?”
“拔了就知道!”林云秀伸出手指,在他头发里勾了半天,这才将白发从一撮黑发中挑了出来。她一个发力,白发随之拔出。但……这根长头发后半段是黑的。
林云秀手足无措,不一会儿,她想,不管怎样,就是有白的。
她将黑的一端藏在手心里,只摇晃着白的那一端头发,蔑视道:“哼哼,这是不是白的?哎呀哎呀,少年白头,不太好哦。”说着,她心中没来由地一沉。
人道发为血之余,发为肾之华。这根白发的出现,会不会与当时救了她大伤元气有关?
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拿去了她手上的白发,“这下面还是黑的,也不算全白。”
林云秀不动声色中挑了眉,“好吧好吧,那算我们打了平手吧,我不用完蛋,你也不怎么如何。”
她一屁股坐回小板凳,认真请教道:“我不信这案子你没想过该怎么做。”
杨乔扔了那根半白半黑的头发,继续洗剩下的青菜萝卜,简短地说道:“不妨先想想,抢了观音像后,会到哪里?”
是啊。观音像价值不菲,如果不是收为己用,就是通过非法渠道高价卖出。林云秀顿时想到了陈员外的金手镯,“观音像、金手镯,汪家公子、陈员外。”
杨乔“嗯”了一声,“都是赃物,都是被发现了就有人死。所以,难保不是千珍阁所为。”洗完了蔬菜,杨乔将水倒掉,“或许朱北的死也没那么简单。”
“朱北?朱北那组织的黑市不是已被县台大人给取缔了吗?相关人员也都抓获归案了。难道也与千珍阁组织有关?”
“朱北黑市规模不算大,也未伤及人命,罪不至死,流放苦寒之地也是活着。可他死了,意味着什么呢?”
林云秀想了想,说道:“意味着,他的死,可以不让更大黑暗的秘密泄露半分。”
“不错,”杨乔赞赏地点了点头,“昧着良心逐利之人,往往都是贪心不足。朱北若是知道了千珍阁的存在,应该也会想方设法地寻求大靠山庇佑,自然而然也知道了某些秘密。朱北的死,黑市的取缔,有可能是千珍阁掩人耳目、不伤利益的手段。当然,朱北与千珍阁的事,只是我的一个猜想。”
“现下,就等明天去实地查访。你要是再求知若渴地问,我也答不上来了。”他站起身,将洗净的蔬菜送入厨房,留下林云秀一个人在井边发呆。
她看向她早已注意到的那根被杨乔扔下的白发,鬼使神差地将它捡了起来。
“你想了这么多,该掉光头发的,应该是你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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