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仙村布局规整,林云秀一面跟在尚文身后,一边打量,家家户户都挂着大红竹灯笼,像是在庆祝什么。
她忍不住问尚文:“村中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吗?我看家家都挂着红灯笼?”
尚文笑道:“明天是建村十周年的日子,明晚还有竹仙祭,是村里最热闹的节日之一,而且再过十三天就是中秋节,所以这红灯笼要挂到中秋呢。”
林云秀顿时来了兴致,“那我们撞上好时候了呀,好想看看明晚的竹仙祭是什么样子的。”
尚文把手一拍,笑道:“欢迎欢迎,十分欢迎,今晚两位就在我们家住下来,明晚大伙儿一起参加竹仙祭。”
“那就打扰了!”林云秀兴奋地鼓起了掌。
绕了几个弯,尚文朝一处屋子大声叫道:“阿晴,你看有谁来来看你了!”
院中有女子声音传来,“谁啊?”
话音未落,有一人站起身,隔着半丈高的矮竹墙探出头来,林云秀一眼就认出那是两个月未见的王晴。紧接着,有另一个人也站起了身,是个头发几乎花白、面上布满皱纹的老奶奶。
王晴看见她,先是惊讶,过后眉开眼笑,“林姑娘,你来了,还有杨公子。”说罢,连忙打开竹门将人邀进院里。
尚文替二人牵过两匹马,安置在了牛棚处。
王晴搬出三张竹椅,与院中的两张绕着矮竹桌排成圈,笑道:“快来坐,我去取茶杯过来。”
刚走了几步,已从牛棚回来的尚文伸手拦住了她,温和道:“你坐吧,这事我来。”
王晴轻点头,依言和众人一起坐下。林云秀心里很是为她高兴,看得出来她的丈夫待她十分好。
王晴伸出手掌向林云秀一指,对王村长道:“姑婆,这位就是我提过的林云秀林姑娘,”手掌移向杨乔,“这位是杨乔杨公子,他们二人都帮了我大忙。”
王村长一一点头致意,半开玩笑道:“阿晴跟我讲过林姑娘寻物小铺的事,二位来此,该不是这里有你们要找的东西吧?”
林云秀愣了下,随即又恢复笑容,“村长真会开玩笑。”她伸出食指朝杨乔一指,“是他啦,他很快就要走了,在离开前,我带他到处逛逛。这不,听说有个竹仙村,想过来看看有关竹仙的传说。”
杨乔冷不防被林云秀当作了借口,有些无语,但面上不显,配合林云秀演戏道:“是啊,慕名来访,叨扰了。”
为了让戏更真实些,杨乔不得不问一句离此行目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所以真的有竹仙吗?”
王村长还没说话,取茶杯的尚文走了出来,答道:“有哦,我听到了她的声音,而且她还给我铜钱了呢。”
林云秀吃了一惊,好奇心大起,一连串地问道:“真的吗?她……在哪啊?她为什么要给你铜钱?可以说吗?”
尚文一面倒茶,一面说道:“在竹仙洞,以前我们都是叫石洞。十七年前,我们三兄妹和奶奶还住在石洞。那年夏天,下了十几天的雨,我们辛苦种的蔬菜几乎要淹死了。大哥心情很不好,在洞里的浅水池边发呆,我也不敢打扰他。过了一会儿,大哥兴奋地来和我说,石洞深处住着仙人,给了他五枚铜钱,还对他说话。”
尚文笑得憨憨的,“我不信,大哥就带我去浅水池边,他让我向着一个石壁说自己心里的苦恼事,看看会不会有铜钱流入浅水池里。我照着做了,我还记得我当时说的话,就是希望大雨别再下了,我不想没菜吃。果真有五枚铜钱随着水流流到了池子里,然后有声音响起,‘苦难总会过去,脚踏实地,未来未必不会光明’。”说完,尚文脸上还带着感激,还有虔诚。
林云秀张着的嘴巴没有闭上过,道:“原来真的有仙吗?那我能不能见识见识?”
尚文笑了笑,“现在竹仙不在石洞里啦。那个时候,也不是每次都有回应。奶奶说,仙人说不定也和人一样,是不会一直在一个地方的,可能他也要到处走。我最后一次看到仙人显灵是在十五年前,那时小妹六岁,生了大病,我们没钱给治,就想到了仙人,求她发慈悲。过了几天,我看到池子里有一块碎银。之后,就再没有了。”尚文神情有些悔意,“我想,一定是因为我们求的太多,仙人也恼了,于是我们就没再求,靠自己自力更生。”
林云秀有些恍然。来到尚文家的这一路,林云秀四下张望,这小小的村子,十几家屋舍,依山傍水,朝气蓬勃,几同仙境。
她很清楚,能有这样的规模,早期的他们一定历经艰辛,尤其在他们有难以启齿的身世背景下,若说他们没有遭人白眼,没有满腹委屈,她是不会信的。
当年那道声音和几枚铜钱,一定给了难以估量的勇气和力量。
杨乔问道:“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他是竹仙的?”
“不,是我们猜的,因为仙人说周边很多竹子,鼓励我们做竹制品改善生活,于是我们就称呼为竹仙了。”
尚文见林云秀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说道:“是不是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林云秀笑道:“是啊,而且,你们说出来传播开来,难道就不怕会有居心叵测的人来打主意吗?”
“居心叵测的人,仙人怎么会理?这些年仙人都不在啦,所以更没多少人相信了。他们与其相信给几枚铜钱的仙人,还不如相信忘情水。”
林云秀被尚文逗笑了,仙人给钱才几枚铜板,确实有些荒诞。
“那个石洞,我能去看看吗?”
不待尚文回答,有一道声音传来,“好热闹啊,这是来了客人吗?”
林云秀闻声望去,是一名年轻的男子,做了一身的农夫打扮。
“大哥。”尚文站起,指着他们介绍道:“他们二人是来见阿晴的,也想去看看竹仙洞。”
经尚文介绍,原来这位农夫打扮的男子正是故事里的大哥——尚武。也是他全力帮着村长照顾十几名无家可归到处流浪的孤儿,后有了竹仙村。在这里,所有人都将他视为下一任村长。
尚武看着二人笑道:“林姑娘的名字,如雷贯耳,今日有幸见到真人了。”
林云秀干笑,声音略带埋怨地对王晴说道:“小姐姐,你这是逢人就讲吗?”
“不不,我在城里也听说过你的事迹,”尚武拱手行礼,声音满是恭敬,“林姑娘,你并不是什么无名小卒,所以即使弟妹不说她的那件事,你帮衙门的事我也是知道一二的。”
林云秀咳了一声,“都是运气、运气。”
“姑娘谦逊了,这哪里是光凭运气就可以的,要是真有,那不就是上天在眷顾着你?”
林云秀望着面前的尚武,他虽然在笑,但不知为何,他的笑中并没有他表露出的那般羡慕。她想,或许自幼苦过来的人,都会有渴望好的运气,但始终都是奢侈。
就在林云秀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时候,王村长略带责备地说道:“小武,看你,林姑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转而对林云秀和杨乔说道:“两位既然想去竹仙洞,那老身就为你们带路。”
林云秀忙不迭地点头,“有劳村长了。”
尚文按住王村长,“王姑,你年纪大了,不能再走那样的路了,就让我去吧。”
王村长摇头道:“我虽然快七十了,但也没那么弱,你媳妇儿现在是需要你的时候,而且还要忙明天夜里的竹仙祭。这事儿啊,老婆子我一个人就够了。”
尚文拗不过王村长,只得由她去了。
竹仙洞在村外西北三里处。林云秀和杨乔沿着溪流,踩着河石,亦步亦趋地跟在王村长身后。
王村长腿脚并不像一般老太太不太利索,相反,这条有些湿滑得让他们差点摔倒的路她就走得稳稳当当,仿佛脚下的路走了上千遍,对每一寸都了如指掌。
远远地看到洞口了。洞口较大,还能看见里面几根巨大的石柱,以及尚文提到过的浅水池。浅水池流出来的水,正是沿着走过的溪流源头之一。
离竹仙洞越近,路也变得越平整,两边不知名的野花儿在风中摇曳。
到了洞口,发现洞中宽敞,但不深。最深处有一巨石倚靠石壁,不知从何处来的水沿着石壁流下,顺着地势在地面形成浅浅的水池,也往外流淌。
水池清澈见底,池底还有许多大小不一、黄黄白白的球形石头,林云秀没见过这么圆润可爱如汤圆如鸡蛋的石头,伸手入水,发现水浅得才刚刚过她的手腕。
她捞出一颗石头,正把玩着,杨乔却望着水流渡过的石壁问道:“尚家小哥说的竹仙显灵,是在这地方吗?”
坐在石墩上歇息的王村长说道:“是的。”
林云秀将石头丢回池中,发出轻脆的落水声。她走到他身旁,对着石壁观察,发现上有不少形状不一的裂缝,“这就是尚文说的铜板掉出来的小孔洞?”
王村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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