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回避

次日清晨,林云秀被一阵拍门声吵醒。

“云秀姐,太阳都照屁股了,你还没起来吗!我要看礼物!”

林云秀揉了揉双眼,窗外天已大亮。

可她还是有些疲困。昨晚她和胡知柔聊了整整一夜,尽可能掌握着她想知道的事,以备万全之策。

她看了眼身旁,胡知柔依旧早早起了床,应是按昨夜商定的计划去城里准备马匹,那是前往兰台县城之用。她可不能骑着小毛驴去兰台。

空空只她一人的房间,林少宇拍在门上的声音大有一种她出了事他要破门而入之感。

“等等啊……”

林云秀伸了伸懒腰,强打起精神,一骨碌爬下床。

不知前路如何,也许今天是在这个给了她许多温暖的家里的最后一天了。

她若继续呆在林家,谁也无法预料她会不会引狼入室,祸及黄大娘与林少宇的命。若林家真的因她而出事,她百死莫赎。

林家不计她的不明来历,收留她让她有的住有的吃有的穿,还为她向衙门作保缴纳了一年税人头。

这份恩情,她只能还到这儿了。

此次帮胡知柔找宝藏,之后便是一个人流浪……这或许是她今后生活的全部了。

杨乔出现的时机真是刚刚好,为她铺好了一个人的路,靠自己走下去。

不对,应是师父有远见,她那时还不相信,有杨乔在身边,她怎么会一个人,怎么不能两个人相互依靠。

林云秀心中感觉被掏空了一样,但比起刚得知自己的身世,被杨乔舍下的时候,她多了些成熟和怅然。就好像习惯了一样。

林少宇在门外听到屋里的动静,安分又兴奋地等着林云秀出来。

“吱呀”的一声,门开了,林云秀觑着双眼瞧着满身大汗的他,“瞧你兴奋劲儿的,刚跑完就先休息休息,也好让我多睡一会儿,这样都不行嘛!”

“礼物呢礼物呢?”林少宇才不管,先是看了眼她的手,空空如也,又是探头往屋里四下张望,也没见什么特别的。

林云秀拍了下他的头,走向院门口,“礼物不在家里,走吧。”

“哎?要出去?”林少宇愣了一下,转头朝隔壁屋里大声道,“杨大哥,陪我一起去看看礼物吧。”

“不了,你去吧,我有东西要收拾收拾。你看完礼物,我们也该去钓鱼了。”杨乔淡淡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林少宇有些失望。昨晚杨乔回到屋里,和他说道上朋友有急事他要提前离开。他很是意外,但也明白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能留下他这么久已经是很好的了。

他正想求着说“都最后一天了,一起看个礼物吧”,可话还没说出口,屁股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差点踉跄前冲摔倒,回头一看,林云秀正放下明显是罪魁祸首的脚。

他一脸不可思议,捂着屁股问道:“云秀姐,你干嘛踢我?”

“刚才你拍门催催催,现在换我催催催。”林云秀哼了一声,满脸的嫌弃,“这礼物你一会儿还要拿回来,他总能看到的。”

林少宇“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

跟到徐华刚的家,林少宇有些吃惊,“云秀姐,来徐大哥家干嘛?礼物在里面?”

林云秀瞥了他一眼,朝里大声道:“徐大哥,我们来了!”

徐华刚刚好也是今天休息,闻声出来,一边给他们开门,一边笑道:“来领礼物了?”

林少宇一脸茫然,直到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映入他眼帘。他呆了半晌,这才激动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无伦次,“这……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林云秀笑道:“不然呢?徐大哥已经有马了,干嘛还要再买一匹马?”

林少宇大叫一声,奔过去又小心地抚摸着骏马,回头看着林云秀问道:“怎么会突然送我马了呢?”

“现在钱已经够了,先买匹马也没什么呀,在买新宅子之前,只要你有空,就可以骑马回来看看干娘。只要你有心,后天中秋,你骑马回来也可以和干娘过个团圆节。”

林少宇满心欢喜,连连点头。

一路上,林少宇牵着骏马,爱不释手,林云秀有些好笑地对他说:“刚才听你说要钓鱼,瞧你这样,还钓不?”

林少宇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道:“钓啊,杨大哥说明天就要走了,下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才见。云秀姐,一会儿也和我们一起钓鱼吧!钓来的鱼下锅吃!”

“少宇,我有件事也要和你说一声。”林云秀没有回应钓鱼的事,“明天,阿柔要回家啦,我呢会陪她一起去兰台,可能要去一段时间。”

林少宇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她说道:“怎么都突然要走?”

“当初说过阿柔是借住养脚伤的,现在脚伤好了,自然是要回家了,这有什么好突然的?”林云秀知道这决定是过于仓促,不怪林少宇会有如此一问。

“那为什么你要去一段时间?兰台离这里也不算远呀,骑马来回一天也已经足够了。”林少宇还是疑惑。

林云秀横了他一眼,将理由说得极其充分,毫无辩驳之处,“都送到底了,不在当地游玩几天也太可惜了吧?”

“哦……”林少宇果真无话可说,末了,还是说了一句,“那要早点回来呀。”

这句话含着林少宇对她的依赖,林云秀张了张嘴还是闭上,终究没有回应。她自己也不知道此行能不能早点回来,更不知能不能有命回来……

林少宇没有听到林云秀接话,心中有些在意。

回到林家,林云秀以自己睡眠不足为由一头扎入了自己的床榻。睡前,她听见了林少宇在开心地叫着杨乔去看马儿,不久又听见林少宇向黄大娘喊了声他们钓鱼去了。

林云秀笑了声,便呼呼睡去。

离林家不远的河边,林少宇拿着竹竿,望着河心道:“杨大哥,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啊?”

杨乔闻言,奇道:“为何有此一问?”

“半个时辰,我已经钓到了六尾鱼了……”林少宇望着杨乔脚旁只有一尾鲫鱼的木盆,干笑道,“有人说钓竿会染上垂钓者的心绪,心里乱乱的,容易钓不上来。”

杨乔嗤的笑了一声,“这什么奇怪说法?那你今天兴高采烈的,所以就钓上了许多?我钓的少,就是心情不好?”

林少宇扭捏了半天,道:“昨晚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心里乱乱的,当时我以为你是收到了朋友有急事的消息才这样。可今天看,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杨乔摇头道:“哪有什么不对劲,你想多了。”

“不,我没有想多。”林少宇低声道,“在衙门里呆了也快三个月了,学到了不少,包括察言观色。我觉得你和云秀姐,就很不对劲。你们都刚好明天就要走——”

杨乔正为看上去粗线条的林少宇也有细腻敏感的一面而有所感慨,可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心中一突,“什么刚好明天就要走?”话音刚落,杨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在越界,他闭了闭眼,收住自己一时没管住的心。

林少宇道:“云秀姐刚和我说,胡姑娘明天要回家乡了,她陪她一道去,顺便玩几天。”

杨乔什么话都没有问,只点了点头表示已知悉。

这一次钓鱼钓了半天,林少宇收获颇丰,杨乔最终只钓得了两条鱼。他不得不承认,林少宇今天确实有如神助,他的心思也确实没有一分在钓鱼之上。

回到家,已是正午时分。

林云秀仍在房里睡着,胡知柔解释昨夜二人聊了一宿,实在是睡眠不足。

杨乔深知,她这也算是在躲着他。今天这半天下来,两个人都愣是没打过一个照面。

为了顾全她这小小的心思以及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在午饭过后,杨乔找林少宇,让他试骑枣红马培养感情,自己也牵出疾风作陪。

林少宇欢呼一声,便忙不迭地两个人一同骑马出行。

二人骑着马儿,几乎将大半阳雀县都跑遍。

此刻天上绽出晚霞,两匹马慢行在乡道上,离王家村尚有一里远。

林少宇很是满意这匹枣红马,意犹未尽地说道:“云秀姐送了我这匹马,我也该想一想要送她什么礼物才好。”

思索中,林少宇皱眉,声音带了些自责的意味,“她知道我想要马很久了,可我好像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也没见过她特别喜欢什么东西……”

“首饰?衣裳?胭脂?”林少宇列数着女孩子可能喜欢的东西,“杨大哥,你觉得云秀姐会喜欢什么东西?”

林少宇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杨乔有些意外,但沉默着。他知道答案是什么,若是以前,他是可以满足……

“你怎么会问我?”杨乔耸了耸肩,语气满不在乎,“我怎么会知道她喜欢什么。”

林少宇搂住杨乔的脖子一阵晃,“你见过的女孩子比我还多,可以给我出个主意。或者,你都送过什么礼物给嫂子呀?我可以参考参考。”

杨乔眉尾一跳,额角突突的,“别晃了别晃了。我看,她喜欢的是家的感觉,你和大娘只要把她当家人就可以了。”

林少宇一怔,晃杨乔的手停了下来,面上若有所思,“杨大哥,我觉得,你说的很准确……你果然看人比较准。要不,我介绍一个人品可靠的男子给她当礼物!衙门里有几位总找我打听云秀姐,不如我考察考察,选一个当我姐夫……”

杨乔一愣,微微转过头,望向被夕阳染成桔黄色的天空,记忆里那盛大绚烂的火烧云历历在目,那个脸红红的小姑娘还有心怦怦跳的自己,都成了遥不可及的过去。

林少宇还说了什么,他没有再听下去,因为那些已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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