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灵山脚下不太平,妖魔鬼怪肆意横行,风中带着血腥气,银竹本不想多管闲事,想着绕道而行,偏偏有东西不长眼,直直的撞了上来。
银竹刚拿出竹仗准备迎击,扑面而来的那只血掌却擦过她耳际直冲她身后尸堆,仔细一看,那尸堆之上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随着那厉鬼冲上前,一群渡鸦四散奔逃,叫声凄厉异常;尸堆中一人忽然立起,而方才那只厉鬼也正好直取他命门。
银竹收起竹仗,别过头继续朝着山中奔去,一路上血月当空,鸦鸣不止;跑出一二百米,银竹才确定这地界方才被血洗了一遍,脚下的泥土都变得泥泞,不用想也知道是被什么浸透了。
“看来灵山那些人也没有人间传地那么厉害,厉鬼屠村这么大阵仗都没有动静。”走到村口一块石碑旁蹭掉脚上污泥,银竹细细闻着风中的味道;“臭死了,都闻不到斑竹在哪儿了。”
银竹扇扇口鼻,察觉身后风声异常,躲到了不远处槐树身后,探出头查看,并没有见到那厉鬼追来。
银竹刚要松口气,却觉后颈凉风习习,左肩缓缓攀上一只冰冷惨白的手。
银竹脑中翻江倒海,面上却装作波澜不惊,只等那只手伸进余光,立马结印唤符,不过灵符未出,就听身后那人笑道:“是我。”
银竹嘴角一抽,举起竹仗就要打,谢卿面色却又变得严肃:“刚才尸堆之中,你可有看到什么?”
银竹放下竹仗,看向了来时的村口:“有个人站起来了,随后厉鬼直奔他而去,我便先过来了。”
谢卿面色深沉,摆摆手示意银竹过来:“如果是人,那当时见到那般渗人的场景,怎得不喊叫?”
“那……当时那个不是人?”
谢卿摇摇头,银竹只觉得身后凉风吹得愈发紧了,头皮发麻:“那也是厉鬼?还是……起尸?”
谢卿又凑近了几分,瞳孔幽幽地发着绿光:“它,就在你身后!”
“啪!”这一巴掌来的猝不及防,谢卿没能躲过去。
“你打我干嘛?”谢卿捂着脸无辜至极。
银竹翻了个白眼转身:“真在我身后你跑的比我还快。”
话虽如此,银竹转身后的确贴上了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啊——”
惨叫声惊飞了古槐树上的一群渡鸦,银竹瞬间举起竹仗将眼前之人打翻在地。
“停停停!这是人啊!刚才那个就是他,我看厉鬼盯上了他,就用了道隐身符将他救了出来!”
银竹还在纠结刚才谢卿吓她的事情:“你不是说他看到鬼不叫,他是哑巴吗!”
“呃,也许是呢?”
谢卿托起那人将他靠在槐树上,又拿出了一张隐身符。
“谢卿,你最近发财了吗?”
“没有啊。”
谢卿正欲将隐身符贴在那人身上,就被银竹夺了过去:“给他用多浪费啊,灵山不是成天喊着庇佑苍生吗,让他们救他不就好了。”
谢卿有苦难言,只得求情道:“好歹让他先隐个身,就是一会那厉鬼再追过来,他也能留条命不是么!”
“谢卿……你该不会真想救他吧?”
谢卿眼神颇为躲闪,不断找补:“这个……他……”
“……背着他吧,我闻到血玉斑竹的味道了,拿到斑竹就回家吧。”
谢卿面露喜色,背起那人结了手印将他锁在自己背上,便跟着银竹走向竹林。
“谢卿,你看出那只厉鬼什么来路了吗?”
“没细看,也无所谓什么来路了,取完斑竹就回去吧。”
血玉斑竹,竹中极品,质如美玉,竹斑色如美人泣血,取最精华的那一节,带回家以形补形最好。
不过这斑竹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能吸引邪祟。
取完斑竹转身,看到身后空地上立着一杆黑影,步履蹒跚。
“谢卿啊,这也是你救的吧?”
银竹一出声,那黑影立马转身使劲耸鼻嗅着味道;谢卿抬手安抚银竹,随后摸出一枚铜钱,扔向了远处,那鬼本也寻着声音过去,但这时飞来一只红眼渡鸦落到她肩上,两只眼直直盯着谢卿和银竹。
那鸦一声鬼叫,厉鬼即刻转过头,直冲银竹。
银竹只顾结印,待拿出灵符之时厉鬼已至身前,两张血手缓缓伸来,却并未剜眼饮血,只轻拿起银竹耳后青丝,细细端详;不知是不是银竹错觉,那厉鬼面上竟显露出一抹慈爱之色。
谢卿暗道不妙,果然,那黑渡鸦又看向他,那厉鬼也放下银竹发丝,扭过脖子“看向”谢卿;也在这时,月光映下,谢卿与银竹才看清,那厉鬼眼眶之中空无一物,右眼挂着一条干枯的眼肉,粗看倒像是泣泪一般。
银竹抱着两节斑竹不敢妄动,谢卿双手各拿出一张佑神符,默念符咒扔向银竹,看她周身覆满灵印,才后撤躲开那鬼一招。
谢卿背着人,地下血污泥泞,正想着如何脱身,就见身后一道寒光,一抹银色身影横至谢卿与那厉鬼之间,承练剑一击将厉鬼腰斩,随后转过剑锋,回到了来人手中;接过剑回头,面上透出些喜悦:“哥。”
谢卿应付着笑笑,随后敛去了笑意:“你来迟了,若你早些到,或许还能救下这村百姓。”
谢庭还未答话,远处便传来哄嘲声:“你和你家小妖不是来得早么?怎得不救这村百姓?刚又是谁被这小鬼逼的连连退步?”
谢卿并未管那些人,抬脚走到银竹身边,朝身后谢庭提醒道:“渡鸦有问题,小心。”
“是。”
“呦!谢真君怎么对着妖狐余孽这般上心?谢真君啊……”话未说完,谢氏二人同步抬脚将那长舌之人踹进了一边茅草堆中。
“这是谁?”看到谢卿背上昏迷那人,谢庭抬手欲接过来:“我帮你背他。”
“无妨。”谢卿后撤一步,谢庭神情添了几分落寞,承练剑发出剑鸣,随后茅草堆中穿出惨叫,方才那人爬出之时,身上爬满了腐尸蛆。
当时与其同行之人纷纷后退,掩住了口鼻;谢卿拦住想上前的谢庭,挑破指尖简画了一道烈焰符,点燃了茅草堆,蛆虫发出低微嘶鸣,顷刻间化为灰烬。
那人还在惨叫,银竹上前查看,只两眼便干呕不止,谢卿识趣别过头没去看,帮银竹顺背。
那群人都在远处窃窃私语,谢庭嫌恶地瞪了一眼,上前查看,等他看清,却也止不住一阵恶寒:那人浑身上下全是洞,没有一片好肉;方才谢卿的烈焰符烧死了体外的腐尸蛆,此刻无数腐尸蛆正从那人体内蠕动,从伤口口鼻处溢出。
“谢真君……救……”那人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一张嘴便吐出一大口蛆虫。
谢庭后退几步,抽出承练,一道剑气将其斩成两半,一旁谢卿等候多时,又是一道烈焰符,将那堆恶心的东西烧了个干净。
“谢……谢卿!谢卿杀人了!他可是雷音殿神使!”
谢卿满面啼笑皆非,谢庭敲剑震去剑刃上污秽之物,收起承练走向谢卿:“灵山的眼光一年不如一年了,这种货色竟然也能进雷音。”
雷音殿的人乌泱泱涌了上来,像是要为被烧那人讨个公道,谢庭收起承练,召出三尖两刃,那些人又畏畏缩缩地退了回去:“神……神照?”
“方才你们躲得倒快,怎么不来看看你们那位神使?回去找观音殿治治眼睛,今后若再听见尔等胡言,我不介意受点累送尔等早登极乐。”
银竹终于缓了过来,凑到谢卿身边打趣:“你这弟弟竟然能得到神照?”
谢卿微仰着下巴,看到谢庭走过来,又压下了笑意:“他从小就比我聪明,还比我认真,得到神照也是在意料之中啊!”
银竹对谢卿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颇为嫌弃,将两节斑竹系在腰上,朝着谢庭道谢。
谢卿微微颔首,收起三尖两刃走到方才被腰斩的厉鬼旁边:“是血怨鬼。”
“的确,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血怨鬼,其操纵者的傀儡术了得。”谢卿拿着竹仗将腰斩处挑开,银竹才发现自己的竹仗不知何时被谢卿顺走了。
“血液已经干涸,说明尸体死去的时间不短,以前有血怨鬼袭村的例子么?”
“没有,血怨鬼需要操控者用血操纵,极少有人用这种自损的法子,而且,”谢庭转身扫视了一遍寂静的村庄,“这鬼来的古怪。”
“是鬼不都古怪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怎么敢在灵山脚下放肆?”银竹离那成两半的鬼躯远了些,躲到了谢庭和谢卿中间。
“这只是其一。”谢卿将竹仗还给她,银竹撇撇嘴,连连摇头:“我不要了,送给你。”
谢卿拄着竹仗,看着脚下被血浸透的土地:“其二,鬼怪伤人,多为其心,或饮血液,或啖其肉,可是这一只,只是杀了人,血液几乎都浪费了,肉身也只是堆在村口;那边是第三种可能。”
谢庭与其相视一眼,给出答案:“魂魄。”
“聪明,不愧是我弟!”
银竹唉声叹气:“别管这些了,我们回家吧,符叙还等着斑竹呢!”
不知何时,谢卿背上那人醒来颤巍巍举起手指着槐树:“小……心!”
话音刚落,一阵振翅声随黑影扑来,谢庭开法相结界,但鸦潮前赴后继,时间一长难免吃力。
谢卿一咬牙,显出妖相,共同维持住结界。
半红半青,此消彼长。
银竹在结界中心进退两难,想帮忙却使不出法力,谢卿腾出力嘲笑到:“早说了让你好好练习,要是今天我没跟来你就被乌鸦叼去吃了!”
“闭嘴吧你!明明是谢庭比较厉害好不好?”
虽然还在拌嘴,但银竹还是从谢卿腰前锦囊中抽出一张空白符纸,双手合十拜起了灵山:“各路神仙大人!平时说你们不好是我的错!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保佑我这次的遁地符一定要画对啊!”
“你可别画错了!要是掉进刚才那样的茅草堆里,咱们今儿就交代在这儿了!”
“天呐……”银竹颤着手画好一张遁地符,随后双手结印,符纸悬浮在半空,银竹默念遁地咒,谢卿刚想回头提醒一句,脚下顿时一虚,四人齐齐没入地底,原先结界内的空间瞬间被鸦潮淹没。
地底头脚倒悬,横冲直撞了好一阵,谢卿才像竹鼠一样从土里钻了出来,仔细一瞧,谢庭右手抱着自己,左手拎着银竹。
“好银竹……你且告诉我这是哪?”
银竹摆摆手,挣脱谢庭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谢卿不着痕迹地从谢庭怀里溜出来,前后走了两步打量了一下周围:“还行,起码没在茅草堆里。”
说罢回头看着谢庭,忽然觉得背上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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