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手机铃响了两声,便戛然停下。
速度快得好像只是对方误按了通话键。
但许纯丝毫不在意,心情依然变好。
她去洗手间卸了妆,慢慢悠悠地洗好澡,护了肤,爬上床躺下休息。
睡前,又看了眼那通未接来电,其实心里想借此回个消息过去,顺便取笑他一番。
但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下冲动,她承认自己小心眼了,对那个男人回来这么久才联系她,多少还是有点埋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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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天气依旧放晴。
许纯醒的早,她昨晚没怎么睡,因为心里想着事,就很容易失眠,堪比那会儿论文选题初始的心情。
她今天想早点回去,因为揣了点小心思,想装作不经意地在家里和秦野碰上面。
本来在那个男人面前,她就习惯了伪装。
出租车准时停在她校门口,路上师傅同她寒暄了两句,许纯边笑着回应,边和许丽珍发消息说在回去的路上。
与此同时,许丽珍转头就在餐桌上说起这事。
“纯纯说她已经在路上了,怕碰上早高峰就早出门了,那丫头心里还是惦记我的,想早些回来。”许丽珍笑得不拢嘴,看了眼挂钟,“估计二十来分钟就能到。”
她撕了块吐司,涂上花生酱,递到对面男人的碟中,“公司上午要没会,你就多留会儿。”
男人翻了页手上的报纸,不作声。
“你妈问你话呢。”旁边的秦铭重咳,对自己儿子冷淡的态度极为不满。
报纸对折收起,被搁到一边。
纤长的指骨捏着杯壁,男人抿了口冰水,哒一声又放下。
姿态随性,像如梦初醒,没多在意对面说了什么,敷衍寡淡地嗯了一声。
时间拨转了快有一刻钟,许丽珍等不及,和许纯再确认位置时,收到的又是突然有事耽误了。
“怎么回事啊?”许丽珍怨声四起地叹着气,回了个电话过去询问情况。
那头母女俩刚通上话,这时佣人过来撤走桌上的餐点。
一位阿姨见那杯呼着雾气的冰水只剩个底,正要收拾走,谁知男人指骨倒扣,就着玻璃面咚咚两声。
新来的阿姨吓了吓,赶忙收回手。
许丽珍上了年纪,耳力不太好,她把通讯的声音开到了极致,以至于对面说的每句话,在这偌大的房子里,都被放大得一清二楚。
许纯自己也是没想到,回趟家会这么坎坷和不容易,于她而言,其实就是见秦野太过曲折。
董佳惠刚打电话给她,说自己的员工证不见了,思来想去可能是落在昨晚的烧肉店了,但是人家店员跟她说没瞧见。
她就来问问是不是落在许纯那里了,好巧不巧地,那员工证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不小心塞在许纯的包包里。
Q in上班是强制规定必须要用员工证打卡的,董佳惠上班没几天,又还在试用期,可怜巴巴地哭诉了一番,许纯没办法,只好让师傅调头帮她送过去。
许丽珍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听完笑许纯傻,“你也是的,你朋友忘带个员工证而已,回头就算不跟你爸讲,随便跟你哥说一声都行了,搞得这么麻烦。”
许纯刚想说公司规定就是规定,应该一视同仁的,哪有走后门的道理,而且她上大学以后,从来没在外面说过自己和Q in之间的关系。
话刚到嘴边,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滋啦一声尖锐细音,听着像玻璃摩擦着桌面,刺耳的程度不亚于学生时代上课时,老师不小心将指甲划过黑板。
两面皆是陷入几秒短暂的沉默。
许丽珍捂着听筒回过头,桌上的玻璃杯里早已空空如也,秦野推开椅子起身,神情寡淡,他捞起沙发上的西服外套,顺手接了一则电话。
步履未停,男人冷漠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十分干脆。
“生什么气呢?”许丽珍吐槽了句,继续和许纯通电话。
话筒那边,许纯听到这话却是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大概猜到刚才的动静是来自秦野。
不知怎的,一想到这,她就淡忘了今早没能在家见到他的郁闷,甚至还有些意外而来的得意小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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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in正门口。
路上堵车,许纯赶到的时候已经八点五十了。
董佳惠大老远就站在那儿跟她挥手示意,许纯下车跑了两脚,忙不迭把员工证交到她手上。
“纯纯,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都在所不辞。”
许纯闭关太久,平时没怎么运动过,眼下跑这么几步路已经小喘上了,她掸掸手让董佳惠赶紧进去,没力气同她再说别的。
董佳惠边跑边回头给她飞了个吻。
许纯扶着腰笑笑,用手扇了扇风,本想等喘匀了气再走,身后猛然响起两声狂妄的汽车鸣笛。
她拧着眉,往旁边让了点位置,心道大白天的谁这么没素质。
一转头,秦野从一辆黑色加长林肯下来,不止他,眨眼的时间,车上紧跟下来一个女人。
全黑的职业装,长发利落扎起,气场强大得同周围来往的员工毫无可比性,但在那男人旁边,却显得有几分势均力敌,只是落在许纯眼里,那两人就像外面刺目的光,很扎眼。
女人一下车,便步步紧跟而上,在男人耳边不知是在汇报工作还是分享自己身边的趣事,至少从许纯的视线看过去,两人有说有笑,举止亲密,没有所谓的上下级界线。
秦野应该没看见她,目不斜视,直接进了公司。
反而是那位秘书,警惕性很高,像装了敏锐的雷达,哪怕许纯站的地方略偏,在她进大楼前还是扫了一眼过来,随后又以不屑的高姿态轻浮地忽略而过。
许纯看着前后那群人一个不落地全部走光,才后知后觉自己站得有些久。
垂在裙边的指尖不知何时紧了紧,这会儿她才感觉到来自掌心的一点点麻。
耳边拂过一阵风,裙摆蹭了两下她的脚踝,半晌,许纯轻呼出一口气,往十字路口走去,好像没事人一样。
前方红灯,她驻足停下,翻到沈梁川的微信,发了句问候过去。
【许纯:在吗?】
【沈梁川:哟呵,大才女毕业了?】
许纯无心寒暄,开门见山问他最近有没有去什么有意思的酒吧。
沈梁川说有,问她怎么了。
【许纯:没,就是想放松一下,又找不到好去处。】
沈梁川笑叹一声,明白什么,无奈地摇头,秒回了三条消息。
【沈梁川:行啊许纯,跟我还会拐弯抹角了。】
【沈梁川:就你那点小九九,骗别人就算了,还想骗知根知底的老同学?】
【沈梁川:你要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
【许纯:那你到底推不推荐?】
【沈梁川:汰,许纯,不是我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在那一棵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沈梁川从初中就跟秦野和许纯在一个班,一直到上高中,三个人都是一起。
所以许纯喜欢秦野这件事,他是一路看着,又一路劝着,但基本没什么用。
这次他也就习惯性地随口一说,见许纯突然不回消息,又同情心泛滥,有些心疼。
于是换了个语气重新说:【怕了你了还不行吗,就那家“田丁”酒吧,秦野回来后一直约我去那里喝酒。】
半晌,许纯才回复:【别说我找过你。】
沈梁川发来一个把嘴缝上的表情包。
【许纯:还有——】
【沈梁川:了解了解,必要时候绝对出来做你忠诚无二的僚机。】
【许纯:谢谢。】
【沈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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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白天,沈梁川发了张和秦野的聊天记录给她,他们约好今晚去“田丁”酒吧喝酒。
截图对话里,秦野还是以前的德行,半玩笑半认真地让沈梁川找几个性感漂亮的女人过去作陪。
其实从小到大,围在秦野身边的女生从来不会少,而他薄情好玩,对那些女生都散漫、不上心,即便如此,女生们都还是愿意喜欢他缠着他。
虽然许纯不想承认,但她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她跟她们不一样,她的喜欢是偷偷,但她的“纠缠”却可以光明正大。
她忽然觉得自己那天的情绪有些过激,她不应该随便就把一个不知名的秘书当成自己的假想敌。
从过去到现在,从不存在所谓固定的某位女人,足够引起她的戒备。
秦野对她是不一样的,她一直这样想。
现在她该做的,理应和以前一样,不该因为太久没见而乱了阵脚。
许纯扯了下嘴角,想清楚这些后,她在家颇有兴致地选了一下午的衣服,许丽珍经过她房门口,都忍不住夸她今天状态不错。
到了晚上八点。
许纯画了个稍浓的艳妆,搭配一套低胸黑皮裙。
短裙裙边齐到大腿根,侧身开了一道岔。
外露黑丝网袜一路至脚跟,脚上是她新买的漆皮红色高跟,像一簇火焰,将这身性感魅惑的黑色魅影一点即燃。
这身装扮是不能出现在秦铭和许丽珍眼前的,这是专属于秦野面前的许·坏女人·纯的独家限定。
房门后头,她静等了好一会儿,确定两位大人出去,才胆战心惊地下楼出门。
晚上的风不算凉,许纯这么出去不觉得冷。
出租车直抵田丁门口,她一下车,便引来了一帮蹲在街头叼着烟吹口哨的男人们的直球打量。
她没放在眼里,出示证件后进了酒吧。
这家酒吧的消费水平很高,光入场费就是四位数,全场充斥着金属质感的音乐,整体环境倒是没有烟雾缭绕,不过在场大多都是些纨绔公子哥调戏各类美女且恣意快活的画面。
许纯无暇于此,进来第一眼便锁定准了酒吧中央那一桌溜须拍马的人,那些人已经喝得上了脸,还坚持晃悠着酒杯,轮流说一些真假掺半的话奉承坐在C位上的男人。
虚晃的灯光照下,那男人精致的眉目如冷淡遒劲的山水图,每一笔都极具功力,又不显山露水。
他左拥右抱的样子,陡然增了两分荡气和顽劣,笑得又非常虚假不真实。
许纯淡淡地扫过,心平气和地收回视线,她此刻出奇地平静,好像深知那只是逢场作戏,不必放在心上。
她问酒保要了一杯浓度最低的洋酒,白皙得快反光的细腕撑着吧台,曼妙的身姿随意倚着。
没过多久,来了两位商务男过来搭讪,许纯寥寥陪了几句话,细量之下对他俩都不感兴趣,心想也一定引起不了秦野的兴趣,便无意再搭理。
俩男人的身份都不低,而且大方识趣,又秉着些许绅士道义,看美女没兴致,转身就走了。
第三个过来的男人是个冷白皮,看着十分清秀,他自我介绍叫吕博,是个在读金融学研究生,比许纯低一届,学校就在许纯就读的大学附近。
吕博很健谈,说起他们两所学校之前办过联谊活动,当时活动经办人用了许纯的照片做宣传册,他们学校好多男生都冲她去参加联谊,结果发现被骗了。
许纯听得捂嘴浅笑,碰到同龄人,她佯装的架子不自觉地卸了下去。
不远处,自许纯那身妖娆打扮出现在这间酒吧起,沈梁川的眼睛就跟360无死角监视探头一样,紧盯着她动向。
这会儿见她和一个小白脸弟弟聊的火热,心道时机成熟,“秦爷,那不是你妹吗?又换男朋友了?”
男人握起的酒杯一顿,眼微眯,朝着沈梁川抬手点着的方向一瞥。
耳边,沈梁川仍在自顾感叹,“你妹行啊,这么能招那些奶狗弟弟喜欢,不像咱俩,在人家小姑娘眼里,顶多算条腊肠狗。”
周围安静。
杯里的酒一口饮下,后劲很足,男人拧着眉,轻嘶了声气。
两位陪酒的姐姐都是老江湖,看出眼前情况似有不对,空咽了咽,战战兢兢地缩了下肩膀,没敢吭声。
沈梁川别的本事没有,但添火加薪的事绝对做得溜溜的。
“啧,我就记得上次还不是这位,这才过几天啊,换季脱衣服都没她这么速度的。”
“野,你妹比你是有本事得多啊,考研恋爱两不误,真他妈的牛逼。”
“你也就几年没回来吧,她胆子比以前可变不少,你现在也不管管?”
说罢,沈梁川看了眼秦野脸色,貌似还差最后一把火。
正当他想再添油加醋一番时,男人倏地甩下卡座里的两个女人,起身走人。
眼看男人徒留一个漠然的背影离开,偏偏又不是许纯所在的吧台方向,沈梁川嘴一抽,原地啧了声。
这他妈成仙了?激怒不了了?
另一边,许纯和吕博聊得尽兴,刚要互加微信,她偷闲瞟了眼场中央,突然眸色微颤,像有什么被揪起似的紧张。
须臾之间,紧握的手机蓦地一声振动,她以为是吕博的好友申请。
点开一看,才发现是一条新短信。
【回来了。】
落款还是一个字——野。
唇角漫不经心地舒展开,许纯的眸映着晶碎的光,亮而纯净。
她知道的。
自始至终,在这场博弈里,她都会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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