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艳阳高照。昨晚还一院子的积水，今天地竟然已经全干了。

天空中有几个大块的云团飘来飘去。

天气看起来很热，出了门有微风吹着倒觉得还好。

李寂带着林凛前往程府。

第二次来这熏衣巷，情景和上次完全不同，小贩们似乎从全城各处涌了过来，有卖胭脂的、头油的，也有卖人偶的、还有卖灯笼的。

“这么早就有卖灯笼了的了？”林凛拿起一个兔子状的灯笼手提看了看，看起来很是喜欢。然而她知道这次是来查案的，就默默放下了。

李寂一行人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程府门前。

程家管家接待了他们。

一杯茶接着一杯茶，就是不见程知节。

“你们家主真是个大忙人，都快一个时辰了还不出来。”林凛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地说。

“官家莫恼，今天天放晴，家主忙着把书阁中的书搬出来晒一晒呢，自从书阁竣工，他的这些宝贝书就一只放在书阁里没拿出来过。哎呦，有的都开始受潮长虫了。”老管家陪笑道。

“才半年书就能受潮长虫？今年除了这些天下的雨，上半年这河西也一直在下雨吗？”李寂问道。

“并没有，只是书阁修在后院湖边，那地方潮的很。过年那些天下了几场雪，家主喜欢赏这湖边雪景，就着人修了一个书阁在这湖边。当时我还劝过少爷，将书阁修在这湖边，夏天梅雨时这些书会受潮的，但是少爷好像没听到一样，忙着绘制图纸。听到我说话连头都没抬一下，我识趣，也就没再劝说。“看起来这老管家是程家的老人了，一会家主一会少爷的。

李寂抓住了重点：“这书阁是你们少爷亲自设计的？”

老管家又有点与有荣焉：“我们少爷那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话毕，就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我来迟了，真的是太失礼了。”

露面后程知节又颇为老道地和李寂他们行礼寒暄。李寂林凛起身回礼。

只见这程知节身高近八尺，身材颀长，一双桃花眼，很是好看。林凛多看了几眼，程知节也注意到林凛，向她点头致意。

林凛脸快红了，赶紧喝口茶压一压，心里快把自己给骂死了“林凛啊林凛，爱看帅哥也要分场合啊。”

李寂似乎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不断交错的视线，开始道明来意，“请问程家主和您的邻居周惜芝关系如何？“

程知节微笑着说：“幼时还好，我们两家家世在这河西县里都算好的，所以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后来他不读书去摆弄那些花花草草，我们也就不长见面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李寂回答：“我们刚刚得知周惜芝雇人想要杀了你，所以你再好好想想和他有什么过节？“

程知节想了想，摇头说并无过节。

寂静。

无人说话。

大家都很默契的举起茶杯，喝茶。

然而如果能听到大家的心声，这屋子还是蛮热闹的。

林凛：这真是个好看的男子，但是他似乎有所隐瞒。

李寂：这个人不是个善茬，而且极其擅长伪装。

程知节：这就找上门了，新来的县尉倒是有点能力。

半晌无话。

李寂问道，“可否去您的湖边书阁参观？刚才听您管家说到这后院湖景不错。”

程知节欣然同意。

程知节引着李寂林凛穿过庭院往后院走去，庭院中有许多李寂不了解的花草，似乎是很名贵的品种，但被照顾的不太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到了书阁，果真书都被拿出来晾晒了，一股子霉味。

书阁边还有一排柳树，其中几颗长的确实不错。李寂也想买几颗种种，但想到不一定会在河西久待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三人又攀谈了一番，李寂二人决定告辞。

老管家送客.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处院门，一个女子闪现的背影引起了李寂的注意。

老管家注意到李寂的目光，解释道“这是少夫人，估计是在找她的猫呢，这猫近几个月总是不安分，今天跑到这个院子，明天又跑楼顶上去了。”

李寂的头懵懵的，耳边似乎是被捂住了，老管家的话像是从棉被里漏出来一样闷闷的。

从程府出来李寂脸色就一直不对。林凛和他说什么他都不回。

林凛和他牵着马走着，早上说好了去完程府就去城郊青蝉寺去吃斋饭，听说那里的素食做的特别好。当然青蝉寺的风景也特别好。人生唯美景美食不可辜负嘛。

然而现在，林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寂说话看他什么时候能吭一声。

耐心耗尽，林凛拍了李寂一下，“青蝉寺。”

李寂点头，但没有回话，只是上马，往青蝉寺方向骑去。

到了青蝉寺，是一位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小师傅接待的他们，在前往五观堂的路上有一片花圃，花圃中的花似乎和程府中的很是相似，但同样的，被照顾的不太好，有些许萎靡。

李寂在吃饭时终于开口了，就在林凛大快朵颐的时候，他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去周惜芝家看到的画像吗？”

林凛疑惑地歪了歪头。

“四副美人背影画”李寂没好气的说到。

“想起来了。”林凛好奇为什么要提这个。然而一秒后她想通了，“你刚刚在程府见到的少夫人的背影就是周惜芝挂的美人的背影？”

“只是一瞬间你就能确定是同一人？”林凛也不是怀疑就是觉得应该再去验证一下。

李寂没有告诉林凛自己的过往，所以林凛不知道李寂看过这个背影多少次。在王家学堂里，他总是最后一个走，因为她收拾东西很慢，所以他也磨磨蹭蹭的留到最后只是希望两人能说上几句话。但并不是每次两个人都能恰巧一起留下，有些时候王孟兰也会收拾的快一些，只留下一个背影。所以李寂对王孟兰的背影相当熟悉。

李寂并不想告诉林凛这些，女子名声很重要，他不想给王孟兰添麻烦。他说：“不确定，所以要去验证。”

还没等李寂林凛商量要如何确定时，机会来了。

吃饱喝足的林凛拉着没吃两口的李寂去拜菩萨，乞求李寂接下来能转转运，她这个随从待遇也能好一点。

出了殿，正要下台阶，正好遇到程知节夫妇在台阶的另一端。

他们看到彼此。

都愣住了。

程知节率先打破沉默，“真的是太巧了，我陪夫人还愿就遇到李县尉。”

李寂回道，“是啊，本想着今天天气好，又听说这青蝉寺美食是当地一绝，所以就过来看看。”

林凛腹诽，“抢我的词。“ 然而林凛想要查探刚才在五观堂里聊到的线索，所以趁着程王二人上了台阶和李寂聊天时装作观赏青蝉寺美景，走到程王二人身后的一个须弥座旁，然后偷偷观察王孟兰的背影。准备等下再去一趟周宅，好对比一下画中女子。

看到林凛的暗示，李寂结束交谈，准备离开。

刚走出青蝉寺，二人心照不宣地前往周宅。

只是还没到熏衣巷，就看到巷子里有火光冒出，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等到李寂林凛挤出人群来到周宅前，却发现里面火势太大，可能房梁都已经不结实了。两人这么想着，就看到，房梁支撑不住了，里面有几处房子已经塌了。

李寂林凛加入救火队伍，大家齐心协力但只是杯水车薪。

好在有老天帮忙，也不知是不是刚才林凛在青蝉寺许的愿灵验了，一场大雨在傍晚降落，整整下了一夜，李寂林凛也就在雨中站了一夜，等到第二天黎明，周宅似乎可以进人了，李寂和林凛冲了进去，来到美人图所在的那间屋子，不出所料，什么都烧没了。

周小福呢，李寂林凛突然想到。林凛异想天开：“也许他知道主人很在意这些画所以在着火时将画取出保存起来了呢。”

然而很快，他们就在那间房子的废墟下看到了一句尸体，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看身形像是小福。

很快初步验尸结果出来了，基本判定他是被烧死的。

小福被烧蜷曲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一个钥匙，看起来是开启某个小箱子的。

现在李寂林凛第三次来到周宅。

他俩和一群捕快在一堆断壁残垣中从清晨找到天黑。终于在周惜芝卧榻下的地砖下找到了一个造型普通但看起来很有质感的方形木盒。许是这个地方被地砖覆盖，又或许是因为处于拐角处，这个盒子竟然完好无损。

钥匙插进去，严丝合缝。向右一转，开了。

里面是一叠信。

李寂将信带回县廨，灯影幢幢。

四周一片安静，李寂和林凛面对面一封信接着一封信看。

看完后天刚亮。

李寂抬起头对林凛说：“是时候将程知节和王孟兰带回来问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