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不睡觉的人似乎格外多，或许是因为到了年关，很多人已经回家休息，第二天不必上班于是放肆熬夜。

比如这个点，忽然有人给她发了张照片。

深夜的泳池。

江澜居然挑这么刁钻的时间搞训练。

【不要无视我】不一会居然还有新的信息传来。

一条可爱的鲨鱼扑腾进水里，溅起一屏幕的水花。

这是江澜联名表情包，偶尔正主自己也会用。文明好奇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没睡觉，于是发了个小猫探头的表情包，随着黑色的小猫探出脑袋，一个大大的问号从猫的头上飞过。

【你还真没睡啊】

对方秒回。

被讹了。

当然从小就感觉到，对方似乎比其他人要更加聪明，如果不去游泳大概也能进名校，但是这种聪明劲往往让人有距离感，因为文明觉得自己在对方的眼睛下仿佛一个没有任何深度可言的，浅浅的透明人。

我要睡了。

文明如此说。

这一次，对方又是秒回，不过没说什么，只是回了个鲨鱼睡觉的晚安表情包。

江澜的性格就是如此，在给人一种热烈的感觉的同时，又能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

真弄不懂他……文明心想。

几天后。

文明顺利通过了舞蹈室的面试，虽然她疑心自己可能不管表现得如何，都会被录用——因为带她过来的江澜明显跟这间舞蹈室的老板相熟，但是不管怎么说，文明希望是自己的表现让她赢了的这个机会。

其实文明没必要想这么多，因为连江澜在介绍她时，也并没有过多提及私人关系，只是说他认识一个跳舞非常厉害的老师，目前正有意回国发展。

文明确实是用自己的舞蹈说服在场所有人的。

为了今天的面试她特地画了妆，做了头发，可是她最耀眼的那一刻还要等到音乐响起的那一瞬间。

原本只是懒散坐着的一些人就情不自禁支起了背，文明显然是专业的舞者，无论是她自己准备的舞蹈还是后来长达二十分钟的随舞，她都担得起专业两个字。

江澜乐呵呵地对老板说：“怎么样，没骗你吧。她超强的。”

“你怎么认识这样的人？”此刻对方也在奇怪你一个游泳的为什么能认识专业跳舞的。

江澜贱兮兮地说，欸？我从小就认识她耶。

面试顺利通过，开出的工资也够文明自己出来租房，一切顺利，文明在坐回车上的时候长舒口气，虽然音乐响起的时候她感到自由，但是纵观整个面试，她还是有些紧张。

江澜趴在方向盘上看她，忽然道：“你眼睛上是什么东西，都飞起来了。”

文明打开手机照了照，发现是没黏好的假睫毛。

江澜哈哈大笑，说，还好刚刚可没这样，文明get不到对方的笑点，她干脆撕下假睫毛，又徒手把美瞳摘了。

她在江澜面前没有什么形象管理的意识，就是因为太熟了所以不曾把对方当成异性。江澜噙笑看她在车里卸妆，继而说道：“你一化妆就像变了个人，不化妆也挺好的。”

“换头术没听过吗。”文明嘟囔着。

继而她又说，还是不化妆舒服。

中午文明掏钱请江澜吃了顿饭，江澜本来想买单，不过想想又作罢，他挑着文明喜欢吃的菜点了几道，文明说，你点自己喜欢的，他才又笑得贱兮兮地加了几道菜。

吃饭的时候好几拨人认出江澜，上来找他签名，文明这些年在国外，不太清楚国内体育圈的环境已然跟饭圈差不多，看到江澜像个爱豆似的被人求合影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她心想，这人如果去**豆说不定也能成功，他好像无所不能。

直到有一个女粉相当冒昧地挤上来指着文明说，这人是谁啊！？的时候，江澜好像是第一次黑了脸，他用身体将文明挡在身后，然后对那个女生说：“你打扰到我们吃饭了。”

对方脸一下子炸红，狠狠地瞪了文明一眼然后走开，文明一瞬间感到血压上升，简直想瞪回去，但是一抬头一双大手覆在她眼睛上，耳边有人笑着说：“好了好了，别生气，知道你委屈，是我没处理好。”

其实江澜一开始想带文明去环境更好、私密性更强的高级餐厅吃饭，但是文明坚持要请他，最后折中了一下来到这里，眼下饭是吃不成了，江澜喊了服务员打包，两人随后落荒而逃。

直至这时文明才对江澜现在的人气稍微有了一点实感，她在外务工期间也见到过爱豆应对粉丝，或者被粉丝围追堵截，刚刚的情况简直如出一辙，文明有些惊讶地看着江澜，江澜臭屁的叹了口气，说道：“人帅，没办法。”

这话倒不是他吹牛。江澜确实是国内新一代男运动员中颜值最高的，没有之一，据说他在国外也有大批颜粉。两人搭乘的车行驶过的CBD区巨幕广告上投放的正巧就是说这话的人。

文明透过后视镜看江澜，心想这个人真的很厉害。

“说起来，你是不是准备重新运营一个账号？”江澜一边开车一边说。

他的目光与文明点目光在后视镜中相遇，江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太阳光了叫文明忍不住撇过头去，兴致不怎么高昂地说：“嗯。”

“为什么要经营那个？”江澜好奇。

“为了……”文明拿出护手霜，一边潦草地涂在手上一边说：“想要被人看见吧，像你这样。”

“哦……”江澜拖长了声音，看上去像是没理解文明在说什么。

“……”文明看了江澜一眼，又偏过头去看车外的风景。

文明太懂被忽视的感觉，或许正因为这样才抑制不住的想要被人看见。

被人认可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原本在国外，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她以为自己的生活一天天好起来，但是……

“我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吗？”忽然，开车的人冷不丁问道。

文明有些错愕地摇头，示意没有。

“那你为什么突然不说话，虽然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但不是一直通过手机联系嘛。是觉得跟我生疏了吗？”江澜这种超级E人打起直球来从不瞻前顾后，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虽然他在别人面前好像并不这样。

“毕竟……很久没见了。”文明并没有否认。

“哈——”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江澜伤脑筋地挠挠头，吐槽道：“那是不是早知道就不该送你出去？”

文明没说话，只是低头捣鼓手机，过了一会儿，她举起屏幕冲江澜扬了扬。

——并没有防着对方的意思，毕竟这是银行账户的余额页面。

江澜一眼扫过去，看到了文明的存款数。

“如果不是你帮我，我没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没办法攒这些钱，虽然你可能觉得这些钱很少，但我很满足了。”

江澜嗯哼了一声，心想钱的问题明明找他就好。

江澜确实是她生命中的贵人。如果不是有江澜，文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在每一个摇摇欲坠的十字路口，是江澜托举她，成为她所能依靠的力量。

可是，为什么江澜会这样毫无保留地帮助她？

这个问题似乎太没礼貌所以从来都没能问出口，只能扎根于心间，像一粒种子埋藏起来。

新工作约定在年后正式上岗，文明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在外面找了个合租房，小小的单间就要一千多，在寸土寸金的S市已经是还能接受的价位，她自己的行李很少，一个行李箱就解决了。

文母冷眼看她收拾行李，母女之间又在冷战，文明想着过年要不要来这边，文琴却说道：“你过年总要在家里过吧！？”

这话一出，文明蓦地软下来，她点点头，说道：“嗯。”

尽管她觉得自己出去过年来得更加轻松，但是情缘关系无论如何不是那么容易放下，她的身体似乎还有一部分通过脐带被母亲握在手里，像挣脱不了的风筝，而且文母已经渐渐感觉到，她这个不听话的女儿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最先妥协的那一方。

“我约了你江阿姨，还有咱们的世界冠军一起吃顿饭。”文琴一边打理着刚烫的头发一边对文明说：“你到时候不要在客人面前使性子。”

文明实在没忍住，回嘴道：“为什么总是预设我会惹事。”

文琴便冷笑着说：“你搞砸的事还少了？”

……

家庭关系的折磨让人疲惫，文明于是逃回出租屋，在楼顶支起一部手机，开始拍摄她回国后的第一次翻跳。

在简单的后期之后，她把这只视频上传到好几个平台，几个小时过去浏览数还没破十。

万事开头难。

文明给自己打气。

她要有耐心。

另一边，江澜的状态好得出奇，教练站在水池边比他还兴奋，说道：“好家伙，你最近怎么啦？”

“嗯~”英俊的大男孩坐在跳台上，一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因为快过年了心情好吧？”

任谁都觉得江澜是开朗阳光的大男孩，他的粉丝更是宠爱地叫他狗狗鱼，说他平时狗狗的水里又鱼鱼的。

但实际上的江澜是什么样的人呢？

或许还没有人得以窥见真实的他，连他自己都装得装的，像是要忘记自己的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