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雪峰在值班室的床上醒来，天色暗沉沉的。他拉开窗帘，发现外面真如老李昨晚预言的那样，正在下着不大不小的雨。雨点儿绵绵密密，吧嗒吧嗒地轻轻敲打在窗玻璃上，他揉揉眼睛，看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哟，都快八点了。睡在对面那张床上的老李还在低沉地打着呼噜。

他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把衣服穿好，看见窗外的院子里同事们正在陆续前来上班。

床上的老李翻了个身，鼻音浓重地说：“丁啊，你看看那两口子来了没有。”

丁雪峰一怔，随即笑道：“老李，你是在说梦话吧，到底要看谁？”

“昨天丢孩子的那家啊，”老李清清楚楚地说，坐起身来，“他们要是没来，孩子八成就是已经自己回家了，要是来了……”他没再说下去，握着拳头反手捶打着自己的后腰。

“你后半夜才回来，不再多睡会儿啦？”丁雪峰一边说，一边向窗外看去，透过朦胧的雨雾，只见马路对面的人行道旁果然站着一对中年男女。那男的撑着一把大伞，罩在两人的头顶上，那女的依稀就是昨晚来所里来报案要找孩子的人。

“你去把他俩领进来。”老李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等到丁雪峰带着乔季和舒梅走进办公室时，老李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了，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连警服外面的皮带都扎得整整齐齐，完全看不出他夜里三点多钟才回来，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今早还没有洗脸吃饭。倒是那找孩子的夫妻俩脸色灰败，很显然一夜都没合眼。

“谢谢你，李警官，真是太感谢你了……”乔季一进门就握住老李的手，没口子地道谢。

“应该的。来，都请坐。”老李指了指面前的两把椅子，简单地说。

“乔珊爸爸，是吧？”他把已经准备好的一页纸和一支笔递过去，“你把这个立案申请填一下。”又把另一份纸笔递给舒梅，“乔珊妈妈，这是昨天你来报案的笔录，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进去的，如果没有，就在最下面签个字。”

乔季先写好了，问：“你看这样写行吗，李警官？”

“行，”老李扫了一眼，“孩子的近期照片带来了吗？”

“有，有，”乔季从随身的公事包里抽出一本写真影集，“这是上个月孩子过生日那天去影楼拍的，你看行吗？”

“行，”老李简单翻看了几页，就把影集装进了卷宗袋。旁边正在看记录的舒梅乍见女儿的照片，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泪。乔季赶忙走过去拍着妻子的肩膀，自己的眼圈儿却也微微泛红。

正在这时，手机在他的衣袋里响了。

“对不起。”他习惯性地道了一声歉，稍稍背过身去接起了电话。

“乔季啊，谢谢你昨天夜里送我……”一个温柔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很清晰，以至于屋里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哦……对不起，”乔季打断了她的话，“我和我老婆正在派出所里办点儿私事，有时间再聊。”说完就立刻结束了通话。

一瞬间，场面变得十分尴尬。

乔季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很局促地想解释一下，却又不知道该对谁解释，该怎样解释。

就这样僵了片刻，还是舒梅第一个站起身，把手里的谈话记录顺着桌面推回到老李的面前，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说：“李警官，我签好字了，你看这样行吗？”

“行，”老李草草地看了一眼，就把那份笔录夹进了卷宗里，“那就先这样吧。案子从昨天起就进入侦办阶段了，有消息我们及时沟通。”他略微停顿一下，换了一种更柔和的语调，“依我看啊，你们两位先请回，都吃点儿东西，在家里简单休息一下，别先把自己拖垮了，好吧？”

夫妻俩都点头称是，再次道过谢，一起离开了。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这个男的好像有点儿问题。”丁雪峰看着窗外那夫妻俩在院子里的背影。

“你是指他刚才接的那个电话吗？”老李问。

“是啊，很显然昨天晚上他电话关机，和打来电话的那个女人在一起。而且，接电话的时候他表现得那么不自在。”丁雪峰笃定地说。

“噢，那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他是担心在场的人误解呢。”老李说，“我倒很想知道，他老婆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丁雪峰很不以为然，却也没再坚持下去。

乔珊失踪就此在河滨区公安分局正式立案了。由于乔珊住址在莲花街，学校在素馨街，分局领导安排莲花街派出所的老李主抓此案，由丁雪峰和素馨街派出所的陈警官协查。

老李对这个安排一百二十分满意。

“别的不敢说，但我敢说我肯定比老陈的老婆更了解他。”他对丁雪峰这样说。

丁雪峰也很满意。他知道老李从前在刑警队时与陈警官号称黄金搭档，一起执行过很多任务，包括十年前他身负重伤死里逃生的那一回。他期待着能向两位老同志多学点儿本事。事实上，他兴奋得不得了，因为这毕竟是他入职以来办的第一件除了家庭纠纷和邻里冲突之外的案子。

然而没过多久，第一个泄气的也是丁雪峰。

“老李，我们就这么一条接一条地看监控录像，得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乔珊啊？”他在电脑上点开第一百四十二段影像资料的图标，使劲儿眨了眨已经有些不舒服的双眼。

老李也很苦恼。屏幕上人影攒动，可没有一个是乔珊。关于这个十六岁女孩子的监控资料无论怎么找，都只到S大学附中的校门口，之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

“老陈那边有什么消息吗？”丁雪峰边看边问。

“他去附中走访了，说一有消息就和我们联络，”老李说。

“唉，要是出租车司机能反馈回来消息就好了。”丁雪峰叹道。

“这个还得再等等看。咱们今天一早才把乔珊的照片发给市内的出租车运营商，一般不会这么快就收到结果。”

老李没再说下去，仰起头往眼睛里滴了两滴眼药水，坐下来继续看影像资料。

感谢你的阅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