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雕木的紫檀木屏风隔着两个空间,那一边是杨康,这一边是我。
屋子里静得有些可怕,中药味浓重的水汽弥漫在木桶周围,大片阳光投落到上面,显现出丝丝屡屡暧昧又妖媚的的水雾轨迹。
“嗒!——”清晰明朗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气里。
走、走过来了……我不由自主往水里矮了半张脸,用露出的鼻孔艰难地调整呼吸。没事儿,要、要淡定,咱是21世纪的女主,应该有21世纪的气质,不就是被男人看一眼么,又不会怀孕又不会少肉,搓衣板身材您随便参观……
“嗒!——嗒!”
但,参观只是甜酒,接下去主菜会上什么我比谁都清楚。雾气在眼前一会排成个H,一会儿排成个S,我低着头,思索着在杨康兽性大发的时候,是应该呼喊着雅蠛蝶半推半就结束我的chu女生涯呢,还是斥责他天地不容然后奋力反抗呢?
然而,长久的沉默后,却是轻飘飘的一声“唰”。我头一抬,只见一身干净的衣赏被甩在了屏风顶上。
“盘缠和车架都备好了,换好衣服,一会儿自会有人来接你。”
什么?我一股脑坐起身,怀疑自己听错了。
“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大都。”
“怎……”
“别让我说第二遍。”他冷冷打断。
我一下懵了,盯着屏风顶反应不过来,“为什么……突然这么冷淡?”
“我没冷淡。”
是么。
眼前的水汽氤氲成一片,鼻子酸涩,说不出话来。“哈……”我忽然笑了,花瓣被水流冲击得四散凌乱,“对,堂堂大金国六太子的小王爷完颜康,对待我这么一个下等人也能如此客气招待,我实在感激不尽。”
杨康没有答话,一如那天他没有回答穆念慈。
他已经,不在意我了吧。不再对我发火,也不再故意为难,只是淡淡地说你可以走了,甚至吝啬给叫我的名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呢杨康,在我想要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水气弥漫,渐渐地浮现起王府某个午后,那只伏在阳光下的黑色小猫,金褐色的眸子,围着一圈金色的绒边,神情骄傲。
这样的他,是不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等一等杨康!”趁门吱呀打开的瞬间,我从水里哗啦一下站起来,“我可以走,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几件事情,就几件。”
片刻沉默。“你说。”
“从今天开始,我要你绝不见欧阳克和黄蓉,也不要去任何村庄和庙宇,好好继承你父王的天下,好好照顾穆念慈母子,江湖事,永不再涉足!你可答应?”
他笑,“我为什么要答应?”
因为我要你活着!我攥紧拳头,“没有为什么,你要我走就必须答应,不能出尔反尔。”
“我说过答应了吗?”
“你……”
廊上忽然一阵脚步骚乱,只听门口有人道:“小王爷,卑职要事禀报!”
“谁让你进来的!”杨康低吼。
“卑、卑职该死,但这是小王爷您说一查到消息……”
“别废话,查到什么了?”
“那药师说瓶里装的是西域独产的毒,成分诡秘,毒性难测,还说御医开的浴方只能逼出一部分毒素,要根治,得内服外敷上这个,调养上一阵儿……”
“卑、卑职该死,但这是小王爷您说一查到消息……”
“别废话,查到什么了?”
“那药师说瓶里装的是西域独产的毒,成分诡秘,毒性难测,还说御医开的浴方只能逼出一部分毒素,要根治,得内服外敷上这个,调养上一阵儿……”
我仿佛看到杨康皱起眉头的样子。“什么药,拿过来。”
“卑职不知,只听说也是个西域方子,要涂抹遍全身经脉,让毒素跟着排到药浴里。”
“……把耶律冬夏叫过来。”
“是。”
“站住!”这一声是我喊的,脸上还带着恶狠狠的表情,“来,门口那个跪着的哥哥,过来给我擦擦药。”我趟回水里,把小胳膊小腿儿露在浴桶外面,“内服外敷是吧,涂抹遍全身是吧,过来,现在就抹!”
门口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手脚都酸了,磨蹭什么呀?快过来。”
“卑……卑职……”
嘭!好像是什么东西狠狠打在门框上。“你敢!”某人从牙齿缝儿发出两个字。
心里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憋着难闻的中药味儿,我挤出浑身解数让自己那小嗓子抑扬顿挫,“来嘛来嘛,水温正好,好舒服来着~!等会儿擦完药你要有兴趣,可以一、起、洗……”
“不准!!”
“小王爷,你不准他来,我短胳膊短腿又擦不到,怎么,难道要劳烦您大驾来帮我擦药吗?”得意归得意,听到门口门轴咬合,一扭头,我笑不出来了。 “杨……”眼前的杨康一手放下一罐子药,一手正伸手解开身上的衣服,那身黑色锦纹的袍子一会儿就被脱下甩到了屏风上,“杨康你你你……脱什么衣服?!”
“笑话!”杨康嘴角一撇,“刚刚是谁在喊着要我帮忙擦药?不脱衣怎么上药?”他眼皮抬头不抬一下,挽起袖口动作麻利地挖了草药在手上。“伸手!”
自作孽不可活!
我极其、极其缓慢地抬起两只爪子,一边把自己往水里沉……尽管这样,当那双手落到我手腕上的刹那,我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杨康的手很漂亮,指节分明,手指有力,隔着薄薄的水珠,我清楚能感觉到他掌心粗砺的茧在肌肤上一寸寸前行,从手臂到肩颈,就像一条花纹绝美的蛇,一点点啃噬着我的倔强……
他的手在我锁骨下面一点点停住了,下面已经是药浴。“起来。”他淡淡命令道。
我跪坐在水里,看着自己起伏的胸口,脸一阵火热。
“站起来。”
我索性转过去,趴着另一边木桶,把后脑勺对着他:“不方便!”
片刻,身后衣料轻簌有声。我诧异地转头,竟看见杨康正踏进浴桶!!
也顾不得流鼻血,我赶紧起身,急忙想要离开浴桶,谁知道腰身忽的被他一把环住,只听扑通两声,水面猛烈震动,哗——,满满的水溢出一大半。
“别紧张,只是擦药。”杨康邪魅的气息吹到我耳后,“当然,这是你自找的!”
我,彻底囧了。
我是聪明伶俐的米琪,是不轻易向恶势力屈服的米琪,是不止一次被眼前这个男人斗智斗勇依然淡定自若的米琪,所以我要理直气壮地说:“小、小王爷您您您太客气了,我自己来自己来,哦不不不,我不擦药了,我我我我现在就走!”
他好像听不到:“你说什么?”
“呜……我说小王爷您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伺候……”
“哦?你是不需要我来擦药,而是需要我直接做点别的事情?”他细碎的吻落在我脖颈处,一片酥酥麻麻。
“没没没!擦、擦药,其实我很需要您帮我擦药,非常的需要,急切的需要,所以我们赶紧开始,不擦好药我就不回家……”
杨康笑靥如花,“谅你也不敢逃……”他说得极轻,转身去拿刚放到桌角的药。莫名地,一看到那张戏谑的俊脸,那稍带古铜色的脖颈,就让人脸上一阵火热,呼吸和心跳不由加快了起来。
我知道若他真的想做什么,我任何时候都逃不脱,更不要说眼下这种情况,孤男寡女在一个浴桶里,可他却只是很轻柔地撩开我湿透的长发到肩上,然后认真涂抹药泥。他有力的指腹合着粗糙的药泥在我背上一寸寸划过,慢慢展开、抚压,带着令人颤抖的电流……
“小七,”他低哑着嗓子压抑着忽然开口,“那个装毒药的瓶子,怎么回事?”
“啊?我……我路上捡的……”
背后游移的手指停下,耳边附上他冷冷的声音:“骗我的后果你知道的。”
“……是欧阳克给的,可他是好人!”
杨康冷哼了一声,紧紧抿着薄唇不再说话。很多时候杨康的笑会让人有惊艳的感觉,可是我却喜欢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嘴唇的弧度淡淡的,带着一丝孤傲和霸气微微上翘。
“你还见过多少好人?”杨康把我转过来面对他,一边唇角挑着一丝笑容,“还有上次,你和穆念慈谈了什么?她和我说……”
“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打断他的话,想择路而逃。
“你不喜欢听,为什么?”杨康恶意地笑着,掰过我的脸说道,“从一开始不就是你安排的命中注定么,怎么你一点都不关心呢?”
我的心好像突然插进一根尖锐的刺,轻微一动,就疼得无法忍受。够了。“你喜欢的,我也会喜欢。”我颤抖着唇,终于说道,“就是这样。”
“是真心话?”
我点点头,盯着水面的花瓣心烦意乱。我的耐心快没了,药澡也快变冷了。
头顶很久不出声,粗重的喘息声却越来越沉重,啪——他狠狠甩手在水面上,飞溅起无数晶莹的水珠。“看着我的眼睛说一次!”
我也被被激怒了,攒起勇气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杨康,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你说呢!你明知道我要的答案是你!”
我一愣,刚才的怒火一下被扑灭了。杨康湿漉漉的双臂将我拥在怀里,紧紧的,就像抱心爱的布娃娃一样,久久不肯放开。
我的心,一丝一丝在酥软,越是挣扎越是痛苦。杨康,我要怎么做才好,怎么做,才能救到你,让你躲过这一劫……
忽地,唇上附上一双柔软的唇瓣,霸道又温柔,我诧异地后退想要从他胸口挣脱出来,就听杨康闷吭一声,呼吸一窒。“你……”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渐渐窜起火苗,声音也变得异常沙哑压抑,炽热的气息拂面,“……你愈逃,只会让我愈想得到……”
水雾弥漫,身上的药泥渐渐被药浴融化掉,神智迷离。
“小王爷,卑职有要事禀报!”一声脆生生的喊话打断了思绪,“王爷有令,请小王爷火速前往王爷书房,随他一起进宫面圣!”
杨康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立刻?”
“是的主子,王爷说立刻就去,卑职不敢欺瞒!”
他看了眼还喘着粗气的我:“知道了,退下吧。”
“王爷说一定让卑职……”
“你聋了么,我说退下没听到吗!”
“是。”
听见外面的人脚步声走远,他才压下怒火低头望向我:“我……”
“你去吧,”我打断他,脸上红潮未退,“我……一会儿就走,以后再不来大都惹眼了。”
他吼:“谁让你走的?你敢再说一个走字试试!”
“……”男人出尔反尔起来比女人更甚,“要我留下来也可以,你得答应……”
杨康的眸子亮了亮,抢说道:“好,我答应,只要你不走。”他快速穿戴完,在我额头落下一吻。 “一进宫大概又要两三日才能回来,我让耶律冬夏先替我照料你,你在这里安心养伤等我,我一定会尽快回来。”
“杨康!”
正要开门的他回过头来望着我,屋外秋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毛绒绒的起了一圈毛边,那双漆黑氤氲的眸子,此刻正闪烁着动人的光泽。“等着我。”他轻轻笑了下,义无反顾地走出了这间满室暗香浮动的屋子。
我重新没入水里,发现水已经凉了,正要唤耶律冬夏,跟前忽然多了一抹黑影。
“你知道克儿去了哪里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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