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是他的天石大哥,他将所有的苞米都给背回来了。
夏小曲看着坐在凳子上累得大喘气的男人,心疼坏了,那背篓本来就大,装满了苞米后他连推都推不动,更别提还有一副不比背篓轻的挑子。
程天石就那么背着、挑着,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稳稳地朝家走。
他不觉得累,只怕自己肩上扛起来的担子还不能给小夫郎好的生活。
“小曲儿,等着急了吧,先吃饭,吃完饭再来收拾这些。”
夏小曲蹲在苞米堆前,那扁担上被汗水浸湿的地方还没干呢,他有些自责,要是早些叫天石大哥回家吃饭,吃完饭后两个人再一起去背苞米就好了,天石大哥就不会那么累了。
小夫郎心里有千千万的心疼与自责,程天石上前去将人扶起来,轻声细语道:“你别担心我,我力气大,一点都不累。”
方才小夫郎迎上来的时候那焦急担忧的神情他不是没有看出来,自然知道小家伙心里在想些什么,可他也是真的舍不得让小曲儿去干重活,所以觉得自己多干一点是一点。
*
吃过晚饭后夏小曲和程天石移开了屋里的桌子,然后将晒席卷起来抬进了屋。
今晚没有星星,只怕明天要下雨,可不能让好不容易收回来的粮食被雨给淋咯。
程天石将留种的苞米和稻子都挂在了房梁上,收拾好后一松懈下来才觉得腰酸背痛,是有些累了。
“去洗洗吧,锅里还有水。”
夏小曲洗完以后给程天石比划了一通,接着小心地顺着墙根儿回到屋子里去铺床。
这几日天凉了,他晚上睡觉总觉得手脚冰凉,可两个人还是分开盖的被子,程天石的被窝里暖暖的,他那边就是冰冰的。
要不就……
红成辣椒颜色的夏小曲紧张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双手揪着那床新被子不放。
他有些不敢行动,怕天石大哥觉得自己不好,怕天石大哥觉得自己坏。
毕竟同床共枕那么久了,每天晚上天石大哥都是沾枕头就着,一觉睡到大天明,根本没有要欺负自己的意思,而自己却想着要……真是不够矜持!
哎呀,这……
夏小曲害羞极了,死死咬着嘴巴,干脆一骨碌钻进被窝里把自己给藏起来,这简直太羞人了。
天石大哥是笨蛋,是大笨蛋!
程天石洗完后带着一身水汽进了屋,却瞧见小夫郎将两床被子合在了一起盖,下面那床是新的,上面的才是自己一直盖着的那床小破被子。
“怎么了这是,你冷啊?”
夏小曲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了一颗浑圆的小脑袋在外面,脸蛋羞得通红,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啊,冷,啧……”
程天石感叹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立马往脑门上拍了一巴掌,骂自己混蛋,居然连小夫郎冷了都不知道,得赶紧挣钱多买两床被子才是。
天石大哥……不上床吗?
夏小曲眼巴巴的望着男人,最终还是忐忑地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上床睡觉。
程天石也不扭捏,反手关了门便往床上一躺,谁知刚碰到小夫郎的身子就吓了一大跳。
“呀,你没穿裤子?”
坏蛋!
夏小曲浑身滚烫,红着脸转过去不理人了。
程天石盯着小夫郎的后脑勺顿时笑出了声,见真把人弄生气了又赶紧去哄,从后面轻揽着夫郎,低语道:“不是说冷吗,我身上烫,我搂着你睡就不冷了。”
一阵阵喷出的热气惹得夏小曲耳根子又烫又痒,忍不住抓紧了被子的一角,恍惚间觉得连脚心都在发热。
程天石像大狗抱着肉骨头似的,贴着夫郎的后颈嗅了又嗅,怎么也闻不够。
嗯~香~
夏小曲害怕到不敢动,男人的大手一路向下游走,结果却只是将他紧张到弯曲的腿给摆正,帮他暖脚,随后掖紧了被角,抱着他用哄小孩儿的语气道:“睡吧,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在天石大哥的怀里果然睡得很舒服,晚上再也没有被冻醒过,早起时浑身都暖洋洋的。
夏小曲从那双大手里艰难地转过身面对着程天石,看着他帅气的侧脸,又想起自己昨晚的行为,害羞到直往被窝里钻。
真是昏了头了,怎么可以做那样的事……
他这么一动程天石便醒了,却还是紧闭着双眼,声音倦怠嘶哑,低沉道:“醒了?身上还冷吗?”
夏小曲在怀里蛄蛹,听见这话便不好意思再靠近了,自觉地往后退了退,让两个人拉开一段距离,谁知程天石一翻身又将人牢牢锁在了怀里。
“再睡一会儿吧,现在还早。”
向来勤劳早起的夏小曲也贪恋这一丝温暖了,依偎在怀里一动不动,嘴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笑。
*
院里的稻子晒了几日后就可以收起来了,程天石舂了新米,除去该还给五姑家的那些还额外多给了一点,感谢五姑一家的照顾。
夏小曲穿着自己最干净的衣裳坐在五姑家院子里,手里拿着杯子喝茶,黑黑的眼睛到处转,他有些紧张。
五姑有些微胖,因为常年劳作那双手已经干枯变形了,此刻正在一边搓苞米一边和他说话。
“我听天石说,你也是从小没了爹娘?”
夏小曲放下杯子乖乖地点了点头,五姑一看顿时心疼叹气,像是在喃喃自语:“都是苦命的孩子啊,和天石一样,命不好。”
说着说着,五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喜笑颜开,看着屋里那一袋子新米,又转头看了看在旁边帮忙劈柴的程天石,道:
“不过现在好了,天石娶了你可算是走运了,他一个糙汉子什么都不懂,是得有个知冷知热的郎君操持着家里。”
“你不知道啊孩子,天石没有娶你之前过得可糙了,有的时候去外面做工要连着干几天,家里也没个人惦记,衣裳破了没人补,晚上回家也没人等,我这个当姑的看着心里可难受了。”
“五姑你说什么呢。”程天石一斧子下去劈开了一截木头,莽声莽气道,“我自己也会补衣裳的啊,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可怜。”
五姑捡起旁边的扫帚就扔了过去,没打中,掉落在了程天石脚边。
“小孩子家家的,姑说话你别插嘴。”说完,起身放下苞米拉着夏小曲往屋子里走,“来孩子,姑有话单独跟你说。”
夏小曲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程天石的眼睛。
“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程天石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他这才放下心来,听话地跟在五姑屁股后面走,穿过两间屋子来到了睡觉的地方,五姑锁上门以后就将夏小曲拉到床边去坐着,问了好多私密的问题。
从五姑家出来后程天石便发现小夫郎有些闷闷不乐,恰好路边开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是紫色的。
他将装米的布袋子搭在肩上,趁夫郎埋头往前走的时候放轻脚步过去摘了一朵,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小曲儿,花。”
夏小曲又惊又喜地看着那朵紫色小花,特别小一朵,捏在男人的手指尖显得有些滑稽,可他知道这是沉甸甸的心意,才不觉得搞笑,异常珍重地接了下来。
“五姑训你了吗?”
程天石见他接了,这才弯着腰小声地询问,却看见小夫郎耷拉着眉眼摇了摇头。
这……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小郎君们的心思都这般难猜吗?
夏小曲羞于说出口,耳边还萦绕着五姑说的那些话:
“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
“你嫁过来,家里教过那些事了吗?”
“你怎么这样委屈,是天石欺负你了?”
夏小曲觉得心里有些烦,摇了摇头后将紫色小花簪在了耳边,想要把那些话一并给挡在外边,再也不要入耳才好。
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天石大哥娶了自己,却又不肯……做那事。
难道,天石大哥不喜欢自己?
这样的结论让夏小曲心下一惊,也难过了一会儿,但随后他便自己否定了。
才不会呢,天石大哥娶自己肯定是喜欢自己的,而且他对自己那么好,怎么会不喜欢呢?
夏小曲想着想着又笑了起来,轻轻摸了摸耳边的小花,确认过还在以后笑得更开心了,主动往程天石那边靠了靠,紧挨着一起走路。
程天石见识到了小夫郎变脸的速度,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心的疑惑憋得他头都大了。
但看着小曲儿又突然开心起来了他也就没想那么多,乐呵呵的道:
“小曲儿,你戴着这朵小花真好看。”
夏小曲攥紧拳头用力捶了他一下,结果像是打在了石头上,最后疼得倒是自己,他的鼻尖瞬间就酸了。
程天石的动作比脑子快,赶忙一把握住夫郎的手吹了吹,哄道:“你戴花真好看,以后我每天都给你摘。”
傻瓜,怎么可能每天都去摘花呢,到了冬天花儿就要凋谢的啊。
虽然知道这样的话只是随口一说,但夏小曲还是异常期待,并且十分信任天石大哥,用力地点了点头,被包裹在手心里的拳头也慢慢展开,并且主动扣上了那只粗糙的大手。
程天石身形猛地一僵,但好在只微微一愣后便反应过来了,立马将夏小曲的手牵得紧紧的。
两个人走在路上,日暮的霞光追逐着他们的脚步,扑通扑通的心跳胜过千言万语,身体里的血液在到处乱蹿,最后顺着脉络一路流向手心,在那里汇聚成了一团烈火,将两人的手心烧得滚烫,烧得出汗,却没人想要松开。
夏小曲抿着唇瓣望向右边,是一层一层的梯田和山坳,不远处的枫树叶火红一片,拼凑出一副美丽的画卷。
程天石偏着头看向左边,是高耸入云的山壁,他嘴里吹着口哨,以往哼着号子的男人今天头一次吹了三春歌。
“三月三,冬衣换春衫,换春衫,春景酣,我与小哥儿约在湖水畔,湖水畔,盼哥儿现,郎朗清音越三山,越三山,心难安,小哥儿步子真是慢……”
夏小曲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是什么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头双目含情地看着涨红了脸的男人。
笨蛋天石大哥,吹跑调了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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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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