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马车确实停在皇宫之外,却不是之前进后宫走过的地方。

元念卿让马车午后来接,独自带白露走进宫门,顺着东边小路一直走,到岔路又向北来到一处院落,院门上的匾额写着“集渊院”三字。

早在书院读书时,白露就听过这个地方,说是三座皇家书库之一,专门集录百业记述、杂家经典。

元念卿进院之后开口道:“这里是正阳宫的前廷。”

白露听闻不由得僵住。

“不用紧张,虽然算在正阳宫,其实是由翰林院管辖,不似宫中规矩森严。因为是收录杂学为主,一般少有人来。就算遇到面生的官员也不要紧,颔首示意即可。”

他安心点下头,放眼院内屋舍俨然,中央一座三层高楼尤为显眼。

此时有宫人迎上来前来,待元念卿道明来意,宫人便主动带路,将他们引至院西,在挂着“医部”的屋舍前停下。

“王爷王妃请自便,若有什么吩咐,招呼屋里的人即可。”

“有劳了。”元念卿谢过宫人,带他走进屋舍。

刚踏进门,白露就被满屋藏书震住,整齐排列的书架一眼看不到头。所有藏书先按医理、药理、杂记三大类粗分,再按朝代作者细分,数量之巨令人叹为观止。

自己不喜欢归不喜欢,元念卿看他眼两眼放光也觉得没白带人来:“那边有纸笔可以摘抄,要是觉得整本都好,就把书拿给这里的宫人,花些银子请他们代抄全本。”

他欢喜点头,迫不及待来到架前翻看。

“我到对面工部看看,有事就去那边找我。”

元念卿嘱咐完就去了别处,留下他专心致志地看书。

和师父那些出处不明的藏书不同,他在这里翻到的一套医书条理清晰、深入浅出。许多以前只能靠死记硬背的病症药理,在书中都给出了详尽的依据。结合自己经手过的病症细细体会,更是大有收获,即便是长篇大论,也不觉得枯燥乏味。

待到元念卿回来找他,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下午。

元念卿看着旁边厚厚一叠摘抄出来的纸张不由得叹气:“都说了可以请人代抄。”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表示自己摘抄才记得清楚。

元念卿也不好多说,帮着收好纸张,等他将书籍归放原位,一起向外走。

两人路过三层高楼的时候,正巧有人出来。

元念卿不由得停下脚步躬身道:“三皇子殿下。”

元谆德看到他们微微一愣,随后略微颔首示意,便径直离开院子。

白露不禁回首看向高楼,门口挂着“经道”的牌子。

“这里是放经文道典的地方。”元念卿望着元谆德离开的方向,“平时只有他难遇见,没想到会在这里。”

他也是那次宫中宴会后第一次遇到元谆德,不知是不是宁妃修道的关系,这位三皇子相较于其他皇子皇女,给人的感觉更加神秘。

人前也和元念卿一样,面无表情自带疏离,只是不知道这份冷淡,是否同样是装出来的。

两人从宫里出来并未直接回去,而是到外城的茶楼喝茶吃点心。正赶上大堂内的说话人专讲滑稽事,时不时逗得店里的客人捧腹大笑。

离开茶楼时心情大好,元念卿又拉他到街上逛到傍晚,这才乘车回到别苑。

一连三天,都是早晨去书库看书,下午在外面游玩。离开安陵那么久,白露还是第一次觉出京城的好,只因身边有人朝夕相伴。

他知道这种日子不会维持太久,却没想到第四天一早宫里便来人诏元念卿过去。

“我和集渊院那边打过招呼,你一个人也能去,不过最好带上一名侍女,遇事好有个帮你说话的人。”元念卿临走还不忘嘱咐,“另外晚上不许特意等我。”

他一一点头应下,目送对方上车。

看着马车驶出别苑,他的心仿佛随元念卿一起离开般,整个人变得空落落的。

没有兴致独自出门,他示意元崇不必为自己准备马车,转身回了内院。躲在房里研读这三日的摘抄,时间也过得挺快。

好在这一次元念卿没有彻夜不归,晚饭前赶了回来。

白露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家仆闹出声响,瞥见内院门开才知道是元念卿回来,赶紧起身迎过去。

“是不是没想到我早回来?”元念卿一眼就将他看穿。

他不甘地点点头,但心里满满都是欢喜。

“快帮我把这身衣服换了。”元念卿嫌弃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子,“裹在身上难受。”

他赶紧拉着人往里走,不过进屋前元念卿把听剑也叫了过来。

“这次你在黑云山的发现立了大功。虽然不便将你的功绩上报朝廷,但我总不能当没有。”元念卿边换衣服边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听剑也不客气,直言道:“蟒皮。”

还真要了个少见的物件,元念卿问道:“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剑鞘。”

元念卿瞥一眼听剑腰上的佩剑:“你都做多少把了?”

听剑如实回答:“五把。”

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最让人没辙,元念卿点点头:“行,回头让元崇去外面找找。”

“我找到了。”

元念卿翻了个白眼:“那你直接去买,要多少钱去账房领。”

“店家不卖。”

元念卿刚要问为什么不卖,但转念一想这是在京城,确实有不少店家专供达官显贵。而且能让听剑看中必然是上等货,或许是平民进不得的店铺,于是道:“正好这些日子元崇也要出门买东西,你领他过去一趟。他有我的名帖,应该能买下来。”

听剑点头,转身去外面找元崇。白露却在旁边一脸好奇,想知道对方究竟立了什么功。

元念卿换好衣服坐下来:“黑云山的龙缸里确有人私炼铁石,这次羽林军突袭,救出活着的苦役五十余人。”

他听得心惊,活着的五十余人,死了的恐怕更多。

“起因是多前那场大雨垮塌,让龙缸里多了一条地道。地道向下直达藏在黑云山深处的矿脉,形成一处绝佳矿场。发现此事的村人们并未上报官府,而是暗中从龙缸运铁石出来私卖,怕外人进去也不敢修缮山道,所以才会时常发生落崖摔死的惨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贩铁定是比采石利厚许多,才让村人们频频铤而走险。可因此葬送性命,还是令人唏嘘。

“封山后村人分散安置在乌岭深处的各个村子,去黑云山路途十分不便,山下又有官兵把守,大家才不敢轻易再去龙缸。直到韩敬上任解除封禁,村人得讯又往龙缸里去,却不知铁脉的消息早已走漏,反而被人抓去做了苦役。”元念卿叹息道,“那些村人的家人大多知道私贩铁石是重罪,因此不敢将事情闹大,最多到官府报个走失。就算官府不作为,也只能忍气吞声。”

所以抓苦役的人正是利用了村人畏罪之心,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苦主不敢声张,朝中又有人遮掩,韩敬才能在任上如鱼得水。大将军曹嘉已经将乌潭县衙的相关卷宗全部封运回来,这两天就到。”

如此说来,正是听剑在黑云山上的发现,才让龙缸内的秘密得以暴露,进而顺藤摸瓜到韩敬身上。想到这里,白露拉着元念卿的手写了个韩字。

“你问韩敬?昨晚曹将军的飞书一到,那个人就将他下狱。我今天出门就是去刑部监审。”元念卿说到这里顿了顿,“和中书令胡瑾瑭一起。”

皇帝竟然同时派胡瑾瑭监审?!他不由得大吃一惊。

“可惜你不能去看。”回忆起当时场景,元念卿忍不住冷笑,“我还是头次见喜好指点江山的胡大人惜字如金的模样。韩敬每次张嘴还没出声,他就先变颜变色起来,那场面着实精彩。”

元念卿会这么说,估计是之前被这位中书令指点过,在心里记了仇。但对方位高权重,肯定在朝中党羽众多,他很担心元念卿的处境,于是又在掌中写下一个防字。

“我知道要小心提防。”元念卿轻拍他的手安抚道,“不过现在胡瑾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想出对策之前,应该会暂且收敛锋芒按兵不动。毕竟整件事在明面上还没牵连到他,只要韩敬还是韩敬,他就能设法撇清关系。盲目对我出手,反而容易落下把柄。”

尽管这话有理,可他仍不能安心。每天早晨元念卿一离开家,他的心也跟着飞了,等到人平安回来,才踏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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