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从来不是大度之人。

和赵员外的生意做不成，二人的关系也降至冰点，且对方有意下绊子拖旁人不许和江城做生意。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商贾重利多的是手段，且江城是其中佼佼。

青松和青山被派出去，下午才归。

“主子都处理好了，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们做的。”青松复命。

青山喜滋滋的道：“主子，拭目以待吧。”

翌日，林海棠去送书后，还要在铺子里挑选合适的书籍来誊抄，在书架之间挑选的时候，听见有人小声说话。

“你听说了吗？赵家的仓库走水，损失不少布料呢！”

“原来城里的浓烟是赵家啊，天呐，赵家可是本地最大布行，那岂不是损失惨重？”

林海棠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在听见无人伤亡后，她便抬腿离开，捧着书籍去找掌柜了。

“姑娘，你字写的好，客人反应也不错，还有人想请你帮忙抄写指明的书籍，价格好商量。”

一本厚实的书能挣四两，薄的挣二两，虽然不少了，但对比三千七百两，无异于杯水车薪。

林海棠温柔的笑了：“可以，不过价格……”

不等林海棠问，掌柜爽快的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两。”

“二十两?”林海棠惊讶，掌柜补充道，“当然，我要抽走四两，姑娘十六两，意下如何？”

林海棠没做过生意，但也知道这是二八分成，应当算是公允了。

她有所不知，岂止是公允，简直就是偏向林海棠。

掌柜视线偷偷往门口看了一眼，见方才举着拳头晃悠的人笑了，他才松了口气。

等林海棠喜笑颜开的走出来，青山还故意不知发生了什么。

没办法，主子交代了，说要保护好林姑娘，不叫她被人欺负了去。青山是个死脑筋，只有拳头硬，不过他觉得有效果就行。

林海棠将这件好事告诉青山，他还佯装惊喜的恭喜她。

为了抄写书籍，林海棠晌午匆忙用了一口饭。

她本就饭量小，如今连半碗饭都吃不完，剩下的都被青山吃了。

晚上也是如此，甚至比晌午吃的还少，倒是青山，感觉饭到了嗓子眼，不停打嗝。

“青山，你吃什么了？”

陪同江城回来的青松皱眉挥手：“这么大味儿。”

青山嘿嘿傻笑，“还是在那家小饭馆要的饭菜，姑娘吃的少，我就都吃了。”

俩仆从都不会做饭，只有醒酒汤煮的好。

前面负手往里走的江城脚步顿了顿，青松看懂他的意思了，忙推着青山。

“快点，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赶紧告诉主子。”

青山一五一十的道来。

按理来说，出身官宦的娇小姐该是骄纵刁蛮的性子，但她格外不同，温顺安静甚至能静下心来抄写叫人头皮发麻的书。

她好像佛祖坐下来人间修炼的圣女，恬静善良，普度众生，连一只小蝴蝶都不想伤害。

隔着半开的窗子，看见专心致志写书的女子。半响之后，江城才收回视线，低声吩咐道：

“去买些好克化的食物，还有，糕点多买些备着，另外新鲜的水果也要买，快去快回。”

林海棠做事认真不受外物打扰，所以等到敲门声响起时，她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江公子。”

扶着有些发酸的手腕，林海棠侧过身，江城踏步进来，后面青山和青松捧着托盘紧随而入。

“这是……”

精致的菜肴一道道摆上桌，切好的果盘也一并放在那，糕点则是放在食盒里未往外拿。

“姑娘，你多少吃些，这是我们主子吩咐去城里最大的酒楼买的招牌菜。”

认真做事时还好，完全感觉不到饥饿，但香气扑面而来，林海棠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江城视线扫过来，林海棠羞涩的捂着腹部，自觉失礼，于是柔声道：“抱歉。”

江城撩开袍子坐下，做出请的手势，林海棠顺势坐在他旁边。只不过二人距离有点远，甚至能再坐一个人。

“口腹之欲，人之常情。”

每日在外谈笑间将生意定下，江城也没心思吃东西，都是晚上回来青松给他下一碗面。

“介意一起吃吗？”他问。

他都已经坐下了，她还能说不行吗？何况林海棠不是那种人。

“好。”

青山端来水盆，二人净手后用饭。席间安静的很，只有轻微的咀嚼声。

江城的礼仪很好，本就出色的样貌因为彬彬有礼更上一层，瞧着半点铜臭都无，完全不像刻板印象里的商人。

细细算起来，江城是第二个和她同桌用饭的外男。

第一个是苏士明。

那时候二人已经定下亲事了，关系非比寻常。不过她刚及笄不久，对于男女之情半懂不懂，只知道苏士明待她温柔，总是眉眼含笑的看她。

他对她有多好呢？像是照顾亲人一样照顾她，会给她布菜，给她挑鱼刺……

连兄长都曾揶揄，说上辈子苏士明和她可能是兄妹或者姐弟。

怔愣片刻后，瞧见碗碟里多了一块肉。

林海棠抬头，就见江城将公筷放在一旁，轻描淡写道：“你身子弱，该多吃些肉才行。”

“我……”

“现在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你应该不用吃素。”

他怎么知道她会在特定的日子吃素？想了想，林海棠认定是青山告诉江城的。

这块肉是红烧肉里瘦的部分，入口肥香却不腻，她很喜欢。

“吃完了？”

林海棠放下筷子，江城看了看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记得她只盛了半碗饭。

林海棠点头，温柔笑道：“吃好了。”

真是小鸟胃。

江城将剩下的饭菜都吃的七七八八，他吃饭很快，却不是狼吞虎咽，没一会就放下筷子，用温水来漱口了。

不过，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导致林海棠有些着急。

书肆掌柜说最好明天就将书籍送过去，对方要的很急，所以她才一直在努力抄书，没时间做任何其他事情，包括给他弹曲。

但，林海棠心知肚明，江城才是她最大的债主，她不能拒绝他。

于是她缓缓起身，去到琴旁接开罩子。

“要做什么？”

身后江城发问。

林海棠回头，有些莫名。“公子不是想听曲子吗？”

房里书桌上整整齐齐都是笔墨纸砚，倒是他送的琴在角落里，若不是罩了一层布，恐怕早就落灰了。

再看她的手串，日日夜夜贴着她的肌肤，一刻都分不得。

江城眸子微闪，忽地说了句：“带着珠串方便弹琴吗？”

“啊，这个，”林海棠温柔的抚摸串珠，声音都温柔了几分。“不碍事的。”

江城倏地起身踏步离去，留下一脸莫名的林海棠。

走到门口的江城停下，转过身来看她。

月光沐浴在他身后，看不大清楚他的神情，只听他道：“想挣钱吗？”

林海棠一直记得自己欠江城的三千多两，除此之外，还欠下他一个大人情。

她心地善良单纯，从小的教养让她做不出逃跑的事情，只盼着未婚夫来帮忙还钱，自己也在努力挣钱，早日取回身契。

“江公子放心，我会努力挣钱。”

江城唇角翘起一个奇妙的弧度，视线在她身上扫过一圈。

他确定靠近她后，自己难受的症状会消失。江城原本想用计谋将人留在身边，但还要徐徐图之。

他不知为何，难得的迫不及待。

在江城看来，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大事，如果她想要钱，只需要付出……

欲要再说时，就听她柔声接着道：“对了江公子，请问可否有我未婚夫苏士明的消息？”

她每次去送书的时候路过鸿湘楼都会过去问问，但一无所获。

江城唇角落了下去，冷冷说句：“没有。”

转身走了。

“你们公子是心情不好吗？”

在青山来收拾碗筷时候，林海棠问了一嘴。青山是个没脑子的，他都没看出来江城心情不好，于是摇头说不知道。

……

等待的人总是焦虑的，林海棠挣钱的同时，没放弃寻找父兄以及林家人的消息。

只是她多方打听，也只知道贪污一案的人全被流放到东北苦寒之地，算算日子，估摸着已经走到半路了。

林海棠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日盼夜盼，想着见到未婚夫与他商议，说不定他有什么法子。

又是带着对家人担忧和思念入睡，侧躺着的时候，戴着珠串的手落在枕边。

熟睡中的少女不知道窗户被打开，有人轻盈的落在地上。

微凉的指腹落在珠串上，待温度缓过来后，下滑到那截莹白如脂玉的皓腕上。

从柔软嫩滑的肌肤划过，最后落着微微凸起的伤疤上。

江城抚过后，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莫不是因为她手腕有疤，所以才日夜带着串珠来遮挡？其实她并没有多喜欢它，只是手头没有旁的饰品。

这个想法让江城愉悦不已，轻扬起笑意。

翌日，林海棠望着桌子上堆满的金银首饰发愣。

珠宝叠翠，熠熠生辉。

青山挨个拿起来：“这个手钏很漂亮，配姑娘正好。还有这个，虽然我不懂玉，但瞧着成色极好，姑娘戴肯定好看，还有……”

林海棠没有收下，出门时依旧是简洁的打扮。因此，那些藏在暗地里的人一眼就认出他。

“小心些，先将那男人引开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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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