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斐找了个下人打听,得知薛家主宅离陈府万儿八千远。
他只认识上回那个薛恒,此人成日在酒楼,家中这样的决策不知是不是他一个人决定。想到这里,他原本想歇了心思,可还是先去找邱少游。
邱少游简直被他忽然出现在窗外的身影吓个半死,他推开窗:“干什么?”
“霍仙仙以往都是做杀人买卖,对不对。”他不会看错的,霍仙仙腰间的软鞭布满倒刺银钩,寻常人被抽一回就可以准备后事,等闲之辈绝不会用这玩意儿当趁手武器。
“是啊,她吓人得很。”邱少游咂嘴,“不过长得真是……”
宋斐当没听见:“她之前跟在薛桓身边,如果不是要她杀人,薛桓留她在身边做什么?”
“爱慕她吧。”邱少游回忆,“江湖中爱慕霍仙仙的男人很多,这个女人很有魅力,惹得人魂牵梦绕,假如薛桓看上她,也不奇怪。”
“我要去一趟薛宅,”宋斐说,“去看看薛家人都在做什么。”
商户做买卖不成还牵扯到命案,宋斐以往肯定会嫌麻烦,听都不愿多听,可这会儿他很想为林雁琼做点什么,教她武功也好,护她平安也好。
然而第一回去薛宅并不顺利,宋斐站在高处俯瞰,薛宅守卫森严,园林设计得整洁有序,若有人进去被发现,巡逻的院卫会飞快包围住,让来者插翅难飞。宋斐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发觉,即便被发现,大不了杀光就好,可还有个要命问题就是薛宅的院落很怪,寻常宅邸,臂如陈府,总有主院和偏院之分,大小或户型总有不同,薛家的院子却都是一个模子,根本看不出哪个是主院,哪个是偏房。
找不到主院要从哪里找?宋斐灌了一身冷风,没有强行进去,回了林雁琼的书房。
林雁琼这段时日学珠算已学得很熟练,春喜正在房里跟她对算,宋斐进去时,她还当是从前哪个阿绯,打了声招呼就收回眼。
不过很快,她拨算盘的动作停了,再度抬起头——这个人虽然跟阿绯姑娘长得一样,可他是男人吧?
春喜吓得差点平地摔跤,满脸疑问地看着宋斐,林雁琼连忙笑了一声让她回魂:“春喜,春喜,你今日先回去吧。”
春喜的嘴开开合合,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如梦游般出了房门,还不忘说了句“姑娘明日再见”。
房门的影子在地上打了个轻轻的旋儿,门缝合得严实,宋斐认真道:“我刚才去薛宅看了一眼。”
“你去薛宅干什么?”林雁琼细想,“为我查探消息吗?”
他应声:“可是我分不清哪个院子是主宅,没有急着进去。”
“你有这份心已经很好。”
林雁琼这句话真心实意,她还主动给他倒了杯茶,虽只是普通的玉杯,可是被宋斐握在手里就格外好看。
宋斐举着杯子,雾气氤氲,他的脸容看不真切,朦胧的欲色看得林雁琼有点心痒,又看宋斐这么乖,她思考一下,坦诚而主动地发出邀约:“你今晚有空闲吗?”
“……”宋斐愣了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自然,你想见我?”
“嗯。”
想起内力一事,林雁琼还远不会运功双修,他遗憾道:“我有空闲,可是我们不能再……”
“是因为那武功的缘由么?”这也不难猜,林雁琼也露出惋惜的神色:“那也没办法了。”
这事本这样就过了,可宋斐低头抿了口茶,猛然想起她说过要添置后院这样的话,差些呛到,虚弱道:“有办法,有的是办法。”
林雁琼求知欲强烈:“什么办法啊?”
宋斐说不出口,只道:“你且等着就是!”
她真的很想知道,夜里把侍女都赶得远远得,入浴后在床上一面看书一面等,宋斐这回来得无声无息,甚至不需要她再下床推窗,他自己就能解决那些麻烦。闻到那股香味就晓得是他,林雁琼把书册往案边一扔,还没说话,就看到他抱着一堆衣物。
昨夜给她洗好的,今日晒干净才带回来。
她的唇角掀得很高,将衣物随意收拾起来,就张开双臂躺在床上。
“来吧。”
宋斐本来也要上床,又退了回去。
“要不然,别在床上了吧,”他一字一句很小心,生怕林雁琼误会他色胆包天,“床上不好洗。”
林雁琼对此怀疑:“你有这么厉害吗?”
宋斐受不了:“你怎么句句话都气我。”
她眨眼:“我哪有?”
跟她吵架没有结果,感情中谁处于上风太过明显,宋斐把她从床上抱起,带她到桌案旁。
烛灯原本吹灭,被宋斐点了一盏,林雁琼不懂他要做什么,就见面庞昳丽的少年跪坐在她旁边,而后倒了杯白水含在嘴里。
墙上的倒影里,少年的身影和她贴在一块儿拥抱,林雁琼闭着眼睛,她抓紧桌沿,她难以维持原本的嗓音:“把灯灭了……”
他分明可以弹指就把灯灭了,是故意要点着灯作弄她,林雁琼很气,若她也会的话……可她想不了那么多,她看到墙上的影子,时而融合,时而分开,然后其中一个影子低了下去,就像躺进了襦裙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林雁琼靠在他肩上谁也不说话。
林雁琼热得厉害,脸上是大片的红,两人手边扔了条间色裙,已经糅得不能看,他刚才用那个擦手,擦了很多遍。
“跟昨日夜里不一样,”好半晌,她有了对比。
他的唇压在她唇瓣,不舍得松开。
“我就说,我有办法。”
林雁琼颔首:“你的办法是不错。”
她往软卧上倒了倒,庆幸方才没有在床上,兴许是此刻心情愉悦,她看宋斐的眼神很欣慰,而后她主动吻了一下他的耳垂。
宋斐很明显地颤了一下,手紧紧圈着她的腕,眼波微暗。
“继续吧。”这回她没再让他熄灯,因为她也想看清楚。
林雁琼很佩服自己遇到这种倒霉事都能找到乐趣,她发现只要自己不在乎,世间的道德礼教就难以束缚她,更何况宋斐在这方面真的很不错,他愿意为她学一下奇奇怪怪的把戏替代,她享受得很,每日起身都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兰竹近来很忙,晨起伺候的都是年纪很小的侍女,一两个连发旋都没长开,更看不出林雁琼有什么不同。
天色逐渐入深秋,城中枯叶金黄,林雁琼某日突发奇想要去登山,带上了妹妹,林玉雪又捎带上了秦夙,不过秦夙以为林雁琼要郊游,命人备了一车吃食才过来。
为了不辜负他一番好心,林雁琼只好把登山改为郊游,不过她到底还是爬了几层,一行人在山腰下的空地上赏枫叶。
春喜也跟来了,她执着于一路上的药草,想采回去备药,然后又跟兰竹去看山里的癞蛤蟆。
宋斐自然也来了,他如今是跟紧了林雁琼,不肯多退一步,为此穿回长裙,戴着斗笠,也不说话,所幸一路上都是林玉雪和秦夙在叽里呱啦聊天。
山风驱走了爬山时的热意,林雁琼倍感惬意地靠在树干上吃着桂花饼,宋斐坐在她身边,重重帷幕下只能窥见他清美精致的下巴。
她不知怎么有点脸红,问他饿不饿。
宋斐不是很饿,爬山已让他体力透支,没心情考虑口腹之欲,他最恨这种辛苦的事。
林雁琼还警告他不准用轻功。
“那你喝点水。”她用小扇子给他扇风,“爬会儿山看把你累的,我以前天天爬山。”
宋斐按住她扇风的手,问:“还有呢?”
他在问她以往的生活,林雁琼一直很回避这事儿,她认为过去吃的苦已经结束了,不过宋斐问她,她还是挑了一两件事儿来说。
“我跟老阿嬷长大,她只有一小块荒田,我稍微长大一些才把田修整种了点菜,只靠那个是活不下去去的,所以呢,我就去卖艺。”
宋斐惊了一瞬:“卖艺?”
“对啊!”她说起这些事,还觉得很有趣,“我很瘦嘛,别人穿不下的衣裳只有我能穿,那时镇上要办菩萨会、灵童会,我就穿童子衣去游街,能混口饭吃,遇到主户心情好,还能赏点钱。比起只能跪在地上乞讨的人,我已算很不错了。”
宋斐哑口无言,过了好久,他才说:“幸好你是这样豁达的人。”
“你在可怜我吗?”林雁琼撇嘴,“你连良民都不是,身负人命,还是多想想自己。”
她说完就拍了拍衣裙,准备叫玉雪再去转转,却见林玉雪靠在秦夙肩头睡着了,眉宇静好,秦夙正默默替她擦掉唇边的碎屑,然后老实地双手抱胸,大约是为了在林雁琼面前证明他的手脚很老实。
林雁琼看在眼里,心想真有意思。
待林玉雪悠悠转醒,一行人才打道回府,小厮送了信来,说是给姓宋的。
林雁琼和宋斐面面相觑,拿着信去了书房,这信必然是宋斐的娘寄来的,怀揣着探究与期待,两人打开了薄薄信封。
烛光曳曳,信纸透着墨香,宋斐母亲给他的回信只有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去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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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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