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阿清带着妹妹又出现在客栈门口。

店小二认出她们，脸上的笑容格外地亲切，“二位客官来啦，里边请。”

她们又坐在了昨天的座位上，这次不等店小二开口，阿清便道：“来一份酸菜鱼，鱼丸，就先这些吧。”

店小二顿了下，道：“客官，这个酸菜鱼，您昨天点过了，要不要再尝尝别的鱼，我们的剁椒鱼头也不错哦。”

阿清：“那就再来份……多娇鱼头。”

店小二又不确定问：“酸菜鱼也要？”

阿清：“酸菜鱼，多娇鱼头，还有鱼丸。”

店小二知道这两姐妹不差钱，但是浪费啊，不过他也不好再说什么，立刻哈腰道：“客官，请稍等。”

还是鱼丸先端上桌，以及两份碗筷，阿清夹了一个鱼丸到阿水碗里，想着先喂饱她，结果小家伙却摇摇头，把碗一推说：“我今天不吃鱼丸。”

阿清纳闷道：“为什么，你昨天不是挺喜欢吃的吗？”

阿水摸摸她的小肚子说：“我要留着我的肚子吃酸菜鱼。”

阿清一愣，随即笑了，没想到小家伙和自己一样，只想吃鱼，只怪自己不事先多问一句，她把两人的碗对调过来，自己吃下那颗鱼丸。

“姐姐，吃完饭，我还要去看鱼。”阿水仰着小脑袋对姐姐说。

“你想去就去。”阿清说。

“然后你去问问小石怎么做酸菜鱼。”阿水提醒说。

昨天傍晚阿清和家里厨子，一块在厨房里做了这道菜，也放了酸菜，辣椒，葱姜蒜，白菜，萝卜，和土豆，但是味道和这个完全不一样。

被妹妹看穿心思，又想到昨晚那锅失败的酸菜鱼，阿清面子上先是有些过不去，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道：“下次一定让阿水尝到姐姐做的酸菜鱼。”

“可是，想吃鱼我们直接来这里就好啦。”阿水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执着做鱼，家里明明有做菜的厨子。

“自己做的和外面做的不一样。”

阿水还是不明白。

阿清没法跟她解释，她还小，她只要管吃好就行。

隔壁桌飘来一股诱人的香味，阿清扭头看去，发现桌面上的盘子里盛着两只小烤鱼，又见食客用筷子轻轻松松把那鱼的肉分出来，送入口中，咽下……没有吐刺。那么小的鱼，居然没刺，味道还格外的香，再看食客脸上陶醉的表情。

阿清咽了咽口水，告诉自己下次也要点这个鱼吃。

终于她们的第二份菜上桌了，是一个铺满红色辣椒，一小把葱花点缀的鱼头，想必就是那多娇鱼头了。

浓郁层次丰富的香味扑鼻，阿清先吸口香气，随后抓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脖子上的肉，送入口中，尝了尝，顿时双眉头上挑，又接连吃了几口，一旁的阿水看得直咽口水，终于忍不住叫道：“我要吃！”

阿清冲她“嘿嘿”一笑道：“我在尝这鱼的刺多不多，不多，而且刺大容易挑出来，姐姐夹几块肉给你，你小心吃哦。”

听到这话阿水气鼓鼓的脸颊才瘪了下去。

阿清仔细地挑肉，鱼脖子的肉，鱼脸的肉，还有鱼脑，鱼眼睛，确定没刺的才放到她碗里。

见她吃了两口又问：“好吃吗？”

阿水点点头，腮帮子又鼓起来：“好吃，好香。”

阿清：“这个好吃，还是上次那个酸菜鱼好吃？”

阿水想了想道：“都好吃。”

阿清高兴道：“这个鱼姐姐也要学，学会了做给阿水吃。”

阿水敷衍地点点头，继续专心吃鱼。

半边鱼头很快就被两姐妹吃得只剩鱼骨架了，吃得好不过瘾，感觉还可以再点一份继续吃下去，这时酸菜鱼又端上了桌，两人继续大快朵颐，好久都没这么痛快地大吃一顿了。

这次除了鱼丸，两盆鱼肉都被一扫而空，酸菜鱼里的青菜土豆也被吃干净。

阿清起身去柜台结账，阿水爬下凳子，又小跑着去院子里看鱼缸里的鱼。

坐在木盆前洗碗洗菜的小蔡看家一个小身影从眼前晃过，定睛一看，又是昨天那小丫头，忍不住逗她：“小丫头，你又来看鱼啦。”

这时方小艾恰好走了出来，看见小孩，便笑着打招呼，“小孩，你姐姐呢？”

阿水回头看了一眼说：“我姐姐在结账。”

方小艾继续笑眯眯说：“你今天吃了什么？”

阿水又回头看来：“酸菜鱼，还有一个什么鱼来着，我也不知道了，是辣辣的。”

方小艾：“那应该是剁椒鱼头，你喜欢吃吗？”

阿水点了点头，这时她的视线朝通往大堂的门看去，姐姐来了，姐姐一来她便没心思看鱼了。

“小石师傅，你在忙啊。”阿清笑眯眯地和方小艾打招呼。

摘了两把花盆里的葱方小艾便要进屋接着炒员工餐，看见阿清，停下朝她微笑颔首：“阿清，你今天也来了。”

阿清高兴道：“今天的那个多娇鱼头也很好吃呢？”

方小艾脸上愣了愣，想必是口音的缘故吧，便没放心上：“你们喜欢就好。”

说着方小艾又转身朝屋子走去。

阿水失望地叹了口气，忽然拔腿跑过去，拽着方小艾的衣袖。

方小艾立刻停下，低头看她：“你怎么了？”

“小石哥哥，你教我姐姐做鱼好不好，我要姐姐做鱼给我吃。”

小孩声音软软糯糯地，撒着娇央求着，方小艾听着心都要化了。

她不确定的朝她姐姐看去，阿清已经站在了跟前，居然也一脸诚恳道：“小石师傅，我可以向你学做鱼吗，我可以付学费。”

想吃鱼直接过来就好了，林府的人肯定是不差钱，偶尔我还提供上门伺候。非要自己亲手做，这也太宠妹妹了吧，冲着这份感情，方小艾也痛快道：“没问题，想学下午傍晚有空便可以过来了，我做的时候，你在一旁看着，或者我给菜谱——”

说到这，方小艾不禁想起菜谱上的‘酸’字还空着，而且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识字，便打个马虎眼道，“反正你先看我做，不难，多看几次，再亲自实践，一开始可能做得不够好，多做几次找到感觉，就成功了。”

阿清间或点点头，是位认真的学生。

方小艾心中甚是欣慰，有预感，这个学生应该比小蔡学得好，她又道：“还有不用给钱，你在一旁稍稍打个下手就当做是学费，我就当收个学徒。”

这个阿清就不点头了，说行也不是，说不行也不是。

“我先去忙了，没做鱼，可以不用看。”方小艾扭头进了厨房。

“我傍晚便过来。”阿清冲她背影说。

转过身，阿清和阿水互相挤眉弄眼做个得意的鬼脸。

洗好碗，小蔡又进厨房，凑近小艾小声道：“小石，你把我们店的招牌菜教出去了，不但心外面也开店，和我们竞争吗？”

方小艾笑着安慰道：“放心，那姑娘是林府里的小姐，不会轻易出去做生意的。再说了，这几样菜，遇到会做菜的师傅，他们一看一吃便晓得怎么做了。若有人要抢我们生意，我们也没办法的，惟有用心做好菜，做好口碑，争取留住老客户，吸引新客户 。”

这一通说，小蔡正要放下心来，又有了新的疑惑：“但是她一个府上的小姐，她的家人放心她出来抛头露面吗？”

方小艾一下被问住，转过头认真问他：“那我问你，你是正经人吗？”

小蔡立刻点点头：“我当然是正经人啦。”

方小艾：“那就对了，大家都是正经人，人家也是正经人，正经人和正经人待在一块儿，能有什么问题。”

“肯定没问题！”

“再说了，我们这小地方没那么多讲究，我们这儿民风崇尚自由，没大地方那么多破规矩。”

“确实如此。”小蔡越听越觉得小石说的对。

炒完最后一个菜，石孟川送鱼上门了，还没用过膳，方小艾又多炒一个菜。

用过膳后，方小艾把他领上楼，拿出她的菜谱，递过去给他，虚心请教：“表哥，这个‘酸’字怎么写呀，我突然忘了，一直想不起来。”

说完又把蘸了墨的笔递了过去。

石孟川拿过本子，左右看看，脸上露出会心的笑意，接过笔问：“直接写在你的本子上吗？”

方小艾点点头：“直接写上，有空我在自己在纸张上抄写十遍 ，不，把整张纸都写满。”

石孟川唇角噙着笑，低头一笔一划写上。

方小艾仔细地盯着看，好漂亮的小楷，好看的她都要流口水了，在自己的字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不过她晓得自己的功夫在菜肴上，而不在这些墨水上，她对自己的要求只要识字就行，写得好看自然好，写得不好看也没关系。

写好，石孟川便把笔还给她，又见她把手指指在一个空格上，“这边还有一个‘蒜’字，我也不会写。”

石孟川把“蒜”字也给漂亮地写上，又问：“还有吗？”

方小艾说道：“暂时没有了，以后还有，再找你。”

她万万没想到石大哥还能成为自己的识字老师，这位老师耐心，能力强，还不花钱，方小艾忽然发觉自己赚大发了。

石孟川把笔还给她，笑道：“行，你尽管问，不过，你写这个做什么，这个是菜谱吗？”翻回封面，上书：小石菜谱整理。

她把笔搁回笔架上，说道：“我最近把自己会做的菜记下来，有些是我回来后做过的，有些是还没做过的，这些都是我从二小姐那儿学来的。她在府里的时候喜欢自己在厨房里捣鼓吃的，我跟着就学了不少，还有好些菜我还没有机会做出来呢，所以我就想自己慢慢记下来，省得以后时间久了就忘了，还有一本专门用来记录我写在府外学到的菜。还有一些我自创的菜，不过这个应该不多，也写一本。”抿唇笑了笑，又道，“或许待我头发花白的时候，也能写满一本了吧。”

说到头发，她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痒，忍不住伸手钻进头皮里抓了抓。

石孟川脸上笑容僵住，随后问了句：“是否要沐浴了？”

放下手，方小艾乖巧地点了点头。

“晚上，我来接你。”

方小艾又连连点头，眸光闪动。

石孟川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过两日我要去一趟老师那儿，你要不要给家里写封信，到时我去附近镇上给你寄回去。”

方小艾迟疑了下点了点头道：“好。”

“我还有事先走了。”石孟川起身朝外走去。

方小艾起身送别他，随后又坐下来，思索着，那信要写给谁，要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