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扮停当，方小艾走出书房，看见阿清抱着阿水站在屋外，有那么一瞬，方小艾感到两人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死死地盯着，誓要把自己看穿，瞅着她心里直发慌。

“哪有姐姐？”阿清扭头看着妹妹，笑话她。

方小艾定了定神，温和地笑道：“她看我梳着长发的样子，就把我当成了姐姐。”

“小孩子就是这么简单，你别见怪。”

“怎么会，我也希望我是个姐姐，我若是个女子一定很好看。”

“我早就看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

两个大人欢声笑语，小阿水却始终严肃着脸，心里仍有自己的小心思。

“好了，我们现在去厨房吧。”阿清说着把阿水放下来，牵着她走，方小艾后脚跟上。

正是黄昏十分，夕阳的余晖照耀着院子里的一景一物，美极了。

一行人惬意地行走在小径上，忽闻前方一片紫竹林后传来阵阵欢笑声，走在阿清身后的阿水竖起耳朵聆听，向往地看着那片竹林，小跑地走到了姐姐前面。

这时??一个小皮球??从??竹林后??滚了出来，一直??滚到阿水的脚边停下，她弯身捡起。一个男子??从竹林后??跑出来，正是??那三少爷。????

方小艾??一见到??那少爷??心里不免别扭了一下，差点就成了自己相公的人啊，快快从本姑娘眼前消失。不对不对，不是差点，而是门都没有，她是绝地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一番心理建设后，她心境立马平和了下来。

“小阿水，跟我一起来玩球好不好？”三少爷跑到阿水跟前站定，弯着身子，孩子气地向她发出邀请。

阿水抱着球，低头看看怀里的球，又抬头看看身旁的姐姐，陷入了纠结。

她既想玩球，又想去厨房看她们煮鱼。

阿清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阿水，你先和表哥玩球，天黑了，再让晓月带你去厨房找我们。”

阿水立刻喜笑颜开，点点头，跑着球去玩了。

晓月是跟来的丫鬟，本来要带去厨房照看阿水，阿清让她留下来，继续看着阿水。

吩咐完毕，阿清并没立刻走开，留在原地，看着一大一小在小空地上，你把球踢给我，我把球踢给你。虽然只是简单的游戏，但他们玩得非常开心。

“这样不挺好。”阿清喃喃了句。

“嗯？”方小艾没听清，随即便意识到自己多事了，连忙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阿清却注意到了她的疑惑，有意解释给她听，边走边道：“我这个表哥小时候生了病，被庸医耽误了，就变成现在这样，这里，”她指指自己的脑袋，“永远是个七八岁小孩。他的娘亲很是不甘心，就要他像正常男子一样娶妻生子。请了个媒人四处给他说媒，就年初媒人给介绍了一位农家女，聘礼都给了，以为这事就成了。谁料人小娘子并不同意，原来是被家里人强迫的，一个下大雨的夜里，小娘子逃跑了，不料途中落水了，人就没了。好可怜啊，好像也就和我一般大小。这事被我外祖母知道后，很生气，罚了周姨娘。不过我听说，周姨娘私底下还在继续偷偷物色新的媳妇。”

在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事，方小艾觉得又别扭又新奇，之前藏在心里的不少顾虑一扫而空，看到阿清似乎也挺难过的样子，觉得有必要解释一句。

“我也在店里听伙计说过这事，小娘子落水后尸骨至今未找到，便有人猜测或许自己爬上岸逃走了，也有可能是冲到下游，被人救走了。”

“但愿吧，但愿还活着，不然也太造孽了。”

“一定活着。”方小艾笃定说。

“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阿清捂着胸口道。

“为何你这么关心那位小娘子的安危？”

“毕竟也是一条人命啊，又和府里有干系，自然是不希望真的出了人命。”

正说着两人来到了厨房，桶里的鱼都由嬷嬷和丫鬟杀好，洗好，搁在菜篮子沥水。

两人分头忙活，方小艾拌凉菜，阿清片鱼，腌鱼。丫鬟嬷嬷们一旁打下手。

天黑的时候，晓月领着阿水回来了，正赶上她们在做麻辣鱼。

麻辣鱼先用葱姜蒜腌料酒制片刻，抹上淀粉，烧油炸熟，捞起备用。倒出油，洗净锅，热油，倒入葱姜蒜煸炒一会儿，秘制酱料，水，煮沸后，把炸鱼整齐的码进锅里，熟上一刻钟，捞起鱼盛入大盘里，一个可以同时摆上三条鱼的青花瓷盘，摆上两大盘，多出的两条另装一盘，留着厨房里的人吃。

摆好盘，再用笊篱捞出锅里的料渣，汤水煮沸倒入淀粉汁勾芡，煮好捞起铺到鱼上面。

丫鬟把两盘鱼端走，剩下的一条，方小艾抓起筷子道：“都来尝尝吧。”

她先夹起一块肉尝了一口，还是熟悉的美味。

其他人也纷纷拿起来筷子，夹鱼肉吃，阿水想吃，阿清举着筷子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夹了块鱼脸上的一点肉，蘸了蘸酱汁，再喂她。

“有刺吗？”阿清仔细地盯着阿水问。

阿水边嚼边摇头，阿清继续给她挑肉，又忍不住嘀咕道：“下次得把你喂饱饱的才能来。”

不然这油灯下挑没刺的肉还真是为难她。

阿水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忙哼唧一声抗议。

阿清便夹了鱼眼睛堵住她的嘴。

阿清继续品尝鱼肉，觉得这个鱼肉虽然好吃，但鱼刺毕竟还是多了些，无论是小孩还是老人都不大适合吃，而且烹饪过程又较为复杂，尤其是油炸这步让她却步。所以她决定这道鱼便不学了，但不耽误她手中的筷子频频地朝盘里的鱼伸去。

尝了两口，方小艾便放下筷子，开始煮鱼丸，煮了两大碗让丫鬟端去。

端了鱼丸回来，看见师傅还在，小红便道：“鱼丸吃了，都在赞不绝口，麻辣鱼也喜欢吃，就是——”

就是什么？

几道目光齐刷刷看来，小红吓得一瑟缩，支支吾吾道：

“就是……有几位……嫌鱼刺多，不过对鱼肉都是赞不绝口的。”

方小艾点头道：“这鱼刺是多了点。”

果然第二天谢老板的随从徐大哥徐兵也提起了这事，先是方小艾问，昨晚大家吃得如何。

徐兵道：“自然是很满意的，就是有几位不大会吐刺，便没怎么吃。今晚做剁椒鱼头和鱼头汤，谢老板已经弄到了做剁椒鱼头的大胖鱼，这点你便不用操心了。”

今晚还去！今晚还有活儿！

方小艾心里又惊又喜。只是有点替石大哥感到遗憾，不然他也可以赚到几两银子，罢了罢了，他还是用功念书吧，指不定以后更有出息。

不，是一定更有出息。

徐兵从兜里取出一个荷包，递过去道：“这是十两银子，谢老板担心你身上本钱不够，便先给你支付一些，剩下的等这些朋友都招待好了，再支付给你，若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

方小艾接过荷包道：“好的，替我谢谢谢老板。”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徐大哥，您慢走。”方小艾立在原地，注视着徐某身影消失在巷子里。

转身返回院子，方小艾把手覆在怀里藏着银子凸起的地方，心里兀自嘀咕着：我本钱怎么会不够，好歹也在他身上赚了不少，谢老板估计是听了我那，满身重负的身世后如此贴心吧。

傍晚方小艾在府里养鱼的水池里，见到了谢老板找来的那两条胖头鱼，果然和谢老板财大气粗的风格一样，每条的个头都不输石大哥上次捕获的那只。想到石大哥，方小艾心里又唏嘘不已，若是他也在，给他两天时间，指不定也能捕捞到这样的大鱼，卖的鱼钱进到他的口袋里，再给自己打个下手，进账是相当可观的。

两条鱼，一条做剁椒鱼头，一条做鱼头汤，剩下的鱼尾巴没有明确要做什么，阿清决定拿来做鱼丸，做了鱼丸给外祖母尝尝。

厨房里一时忙得热火朝天的，一头是领着几位丫鬟打下手做鱼丸的阿清，一头是领着嬷嬷打下手做鱼头的方小艾。

这样的场景让方小艾想起了，第一次在这间厨房里做美食的情形，对面是一对做荤食的师徒，也不晓得他们拿着重金从自己手中买下的，拍黄瓜菜谱有没有赚到更多银子。

剁椒鱼头出锅，一整个鱼头铺在如锅盖般大盘子上，亏得小红胳膊长又有劲。

也不晓得今晚请的是哪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之这鱼端出去是倍有面子的。

阿清那边的鱼丸也进行到了挤成型下冷水的步骤。

方小艾找来厨房里最大的砂锅，开始炖鱼头豆腐汤，这道菜是相对简单的，只是鱼头个头实在是大，得多费些劲。

砂锅里的鱼头开始顿煮的时候，方小艾手头便暂时空闲了下来，这时阿清端来一碗鱼丸给她：“来，尝尝我的鱼丸。

“谢谢。”方小艾双手接过。

阿清没走，待她吃完一口后，便问：“味道怎么样？”

方小艾笑道：“不错，放心的端去给你外祖母吧。”

阿清高兴道：“马上就去。”

不多时，鱼头也炖好，好大一锅，仍由小红端走。

收工，突然放松下来的方小艾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忍了忍，默默地在厨房里找出了红糖，取出一块，放小砂锅里煮了一碗红糖水。

随后她端着碗，坐在灶膛前的小凳子上，慢慢地喝。

小红注意到坐在角落的方小艾，又瞧见她气色惨白惨白的，忙上前关切道：“小石师傅，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

方小艾没精打采道：“可能是连日操劳，身体有些吃不消吧。”

其她下人也注意到了这里，纷纷走来，其中一位嬷嬷道：“我听说石师傅白日在饭馆里做厨子，晚上还要到府里赚外快，这小小的身板，定是吃不消了。石师傅，你就好生歇着，剩下的活儿就交给我们这些下人来做就好。”

方小艾轻轻地点点头，端起手中的碗又喝了一口。

“你在喝什么？”嬷嬷问。

“我煮了碗红糖水，听说这个帮助恢复体力。”

“这红糖水哪够，我给你煮碗参汤，再打两个鸡蛋。”

“对对对，煮参汤。”其他人边应和着边手搭手忙起来。

方小艾由着她们去，她们这么热情定是推辞不了，喝碗参汤也好。

阿清回来了，听说石师傅身子不舒服，便非常关心，不由道：“晚上你就别回去了，我安排屋子给你睡。”

方小艾却摇了摇头道：“谢了，我歇会儿就好，再吃碗参汤，就有力气了。”

“你瞧你说话都没力气了，还有力气走路吗，怕是倒半路上更麻烦，还是在我院里休息吧。”

说不过她，方小艾便不吭声了，攒着力气，等着吃上参汤和鸡蛋，就有力气了。

可是还没等到吃上参汤，她头一晕，身子一晃，不受控制的往下倒，一旁的阿清见状，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抢上前扶住她。

方小艾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气若游丝道：“不要看大夫……”

说完她便晕了过去。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