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沣果然在门外,顶着一张没什么太大变化的人皮,脸上还挂着笑,昨天他的笑容很奇怪,骨肉都提了上去,脸皮却跟不上还瘫在原地,看着有种违和感,今天这种违和感就全部消失,他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也越来越阴气森森。
“昨晚风太大,还有吃人的怪物不安分,她……”孟扶荞指了指盛萤,“娇气的不行,吹了风头就疼,我们看厨房空着就自作主张进来了,谢班主大人有大量,不会连这点小事也要计较吧?”
谢忱沣:“……”
又阴阳怪气又理直气壮又道德绑架,偏偏孟扶荞笑盈盈的,还不像故意挑衅。
“我当然不会计较。”谢忱沣的反应速度也快了许多,不像昨天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他也要慢腾腾思索片刻,就像脑干缺失了一部分。
孟扶荞仍然抵在门前,厨房虽然是双开木门,但大部分时间其中一扇都是封闭的,金属栓已经生锈卡死,只要孟扶荞不动,谢忱沣就很难绕过她直接进屋。
两个人隔着门槛对峙,孟扶荞打量的眼神刻意且露骨,盛萤与她相距好几米,仍然能感觉到血尸身上蠢动的欲念,霸道强横与轻描淡写并不冲突,孟扶荞永远处于猎食者地位,而她这次看中的对象就是谢忱沣。
“你是什么时候被惊醒的?”孟扶荞开口问,她说话的语气很薄,薄到能感觉那是上对下的施舍,连不屑的点都堪堪好,盛萤半低着头,笑意浮在眼中,被陈巧雪无意中瞥见,于是问,“你笑什么?”
盛萤□□,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是幸灾乐祸。”
陈巧雪:“……”她的鸡皮疙瘩又开始起立敬礼。
被堵在门口的谢忱沣也不着急,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静静看着孟扶荞,随着他的动作周围一切仿佛定格,连“风”都成了一种具体的东西,能够用手触碰,像是流水但更轻更软,直到孟扶荞先出声道:“哦?你不怕我。”这种定格才忽然消散,空气重新流动起来,风扑了陈巧雪一脸。
谢忱沣还是笑,时间长了不觉得优雅斯文,反而有点没皮没脸。
“你不怕我无非是因为现在情况特殊,这里毕竟是判官的领域,我无权干涉,而东厢房中又住着一只即将成形的魃,对我来说你不如魃。”孟扶荞这话并不委婉,甚至不太好听。她没有板起脸,只是眉眼当中的弧度微变,相差了那么一点,给人的感受就完全不同,方才还有几分软化了的和善,现在就像一根刺,一根带着倒钩的芒刺,非要剜下谢忱沣一块肉不可。
“你是昨天晚饭后惊醒的吧?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孟扶荞又道,“你精通风水巫蛊,想必也懂一些卦象,是卜到了自己生前不能达到目标,只有死后才能试一试?”
谢忱沣堆笑的脸逐渐僵住,双方对峙也到了收尾阶段,周围环绕的空气有些黏稠,黏稠到从中生出一只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着喉咙、眼睛、心肺和口舌……关于血尸,谢忱沣只在很小的时候接触过,记忆很模糊,正是这份模糊的记忆在他第一次见到伏印的血尸时就有所警觉,也正是因为这份记忆,让他眼下还不至于过分慌张。
谢忱沣连自己的性命也愿意拿来赌一把,血尸再危险,利用得当也不过棋子一枚,他承认自己是个疯子,疯的冠冕堂皇,只要能达成最终的目的,谢忱沣不介意自己的魂魄被生吞活剥。
“我想跟你做笔生意。”谢忱沣受到孟扶荞的钳制,连发声都有些困难,这几个字却说得相当清晰。
孟扶荞挑了挑眉,示意谢忱沣继续往下说。
“我可以帮你拖住判官,也能催化魃的诞生,只希望你能放我一马。”谢忱沣抛出的条件不算诱人,对孟扶荞来说厉鬼也仅次于魃,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她都可以饱餐一顿,所以她往上加码,“告诉我你的目的。”
风又停住了,周围就像包裹着巨大的吸音海绵,一丁点声响都听不到,陷入极端的冷清只需要两三秒就让人精神崩溃,陈巧雪抽动了一下鼻子,想自己制造动静,然而预料之中的声响被吞没,反倒是隐隐听见了叹息。
陈巧雪看了看盛萤,盛萤指了指天边,一种莫名的战栗感侵占陈巧雪的大脑,她又打了个寒噤。
那声叹息沉重悲伤,仿佛是所有人的错觉,转瞬消失后再侧耳去听,能听到的只有呼吸声,陈巧雪这才惊觉周围环境又恢复了正常,她赶紧往盛萤手边蹭了蹭,而盛萤目光放空,沉沉落在孟扶荞的背影上,似乎有什么心事。
忽然,盛萤碰了碰陈巧雪指尖,“你说你见过董鸢的人皮鼓,那现在人皮鼓呢?”
“在……在院子里。”
准确来说是在桑树底下的杂草丛中,陈巧雪刚进来就看见一个吊死的尸体,整个人吓得六神无主,手里的东西全凭感觉攥着,她只记得自己整个人脱力摔在地上,那时候小堂鼓还在,后来孟扶荞的出现又带来了巨大的惊吓,导致手一滑,小堂鼓就不见了。
围绕桑树的是个小型花坛,因为无人打理,灌木和杂草能长多高就长多高,即便现在是冬天,大部分泛黄枯死,也依旧相互缠绕,形成一圈极难靠近的枯槁“丛林”。
小堂鼓滚入其中,不仔细找就连一点漆皮都看不到。
“走,我们把鼓取过来。”盛萤这话说得理所当然,陈巧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门前堵着的两尊大佛,只能硬着头皮小声念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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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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