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多人啊

“好吃的糖薄脆......”

那喷香掉渣的糖薄脆还未将谢婴的手给捂暖,竟不翼而飞。

谢婴回过神来,两手空空。

看来青云县的人全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先有体力超群的捕头追着他跑了八百条街道,后有这不知名百姓似有隔空取物之本事。

当然,倘若他的衣袍上没有印子的话。

一个大黑手印落在了那几支栩栩如生的兰花上,在白衣的映衬下,尤为显眼。

“娘,好吃!”

周成真是饿极了,片刻便将那手中的糖薄脆胡乱嚼了嚼,咽了个干净,紧接着用手去挑拣落在衣袖间的酥皮,连点饼渣都未给谢婴留下。

吃的真香!

“瞧什么瞧?不就吃你个糖薄脆,小郎君年纪轻轻,做人可不能小肚量。”

“是是是。”

谢婴顺势附和着回应,凑到围观的一众街坊邻里跟前,挑了个年轻的后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在做什么?瞧着热闹得很。”

那街坊邻里中少不了方才在客来楼吃暖锅的,他们大吸了几口凉气,后退了好几步,都离谢婴远远的。这不谢大人吗!

唯有这后生,并不知晓。

后生手中端着个小碟子,其上有十多块色泽金黄的羊头签,正冒着热气。

他左手端碟,右手的用三根手指夹着一块,嚼得咯吱作响。

羊头签为羊肉丝裹上猪网油后卷成筒状,挂上面浆炸制而成,是广受欢迎的零嘴。

极其适合瞧热闹时咀嚼。

自周兰拍打院门,这后生便扒着门缝将她的撒泼打滚瞧了个清楚。眼见面前这书生明明被这傻憨抢了糖薄脆,还被周兰反将一军,劝诫个什么肚量,心底里倒是生出几分同情来。

“你可离远些吧,来要钱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给这么点聘礼便能娶到媳妇的。赶了一日的路,来要四百六十文......啧,说出去都上不得台面。来来来,看你还糖薄脆还被夺了,吃两块羊头签,我娘才炸好的,可香,不要与我客气。”

“多谢。”

周兰家与青云县隔了一座小苍山。近年山上有贼寇作乱,若想来青云县,得从山脚下绕小苍山一圈。这两日秋雨频频,难免泥泞,并不好走。

那拉板车的骡子可是遭了不少罪。

“但既是退亲,按照大梁的律法,也确实能拿回聘礼。”

谢婴嘴里嚼着羊头签,在旁点头,“若有字据,且算清钱财,按照流程办便是,也不必像这般聚众,大吵大闹。”

糖薄脆才咬了两口就被抢了,好在这羊头签好滋味。

外脆里嫩,既有羊肉的鲜,又有猪油香,极为可口。

尝了这两块扎实的羊头签,才让饿了一日的谢婴肚里好受些。

“你这小郎君确实识抬举。”

见谢婴似是站在她这边,周兰客气地大力一拍谢婴的肩膀,笑声爽朗,“可有娶亲?与婶子讲讲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婶子有个侄女,长得可水,像一朵芙蓉花似的,瞧着与你这小郎君极为相配。你且将你的生辰八字说来,待我问了那算命先生......”

周兰早就瞧见了谢婴腰间挂着的两个佩环,成色极好,且借着拍肩膀顺势摸了一把衣袍。

料子不错呢。

“你这腌臜婆子好不要脸。”

陈莲领教过周兰的本事,她一把扯过谢婴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难道普天之下的姑娘小生,都要入了你周家不成?小伙子你离她远些,别近了惹一身臊。”

“头儿,你的嘴大得能塞下两个鸡卵。”

牛大志身后的捕快冷汗连连,见自己头儿的脸儿发青,真像是不中用了。

“退亲自然是能拿回聘礼。既然要算得这般清楚......”

沈雁回在旁自个儿也瞧了好一阵热闹,才将方才从怀中拿出的纸张也递到牛大志跟前。

“牛捕头,这是我的嫁妆。孙家要我退还聘礼,那还请连我的嫁妆一同退回。”

周兰脸上的笑霎时停滞了。

这嫁妆单子,在沈雁回自己手上?

陈莲来接沈雁回时,也想问这嫁妆之事,都叫她糊弄回去。

她在家中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这单子,还以为叫这孙家偷拿了。可待她去孙家试探时,他们丝毫未提嫁妆单子的事,她思来想去也弄不明白。

难道孙家忘记了?

既无凭据,光用一张嘴可退还不得,她便将这事给藏心里。

“鹅绒合欢被三套,缎面鸳鸯枕一对,蚌珠头面一套,鎏金莲花簪一对,樟木针线盒两只,红木子孙宝桶......”

牛大志木讷地念了许久,才将纸张上的嫁妆念完。

然后继续将嘴张得与两个鸡卵那般大。

“可了不得,我家嫁女儿也没筹备这么多嫁妆,看来这孙家对沈小娘子还挺不错。”

邻里听了这嫁妆单子的内容,纷纷感叹。

“且不对啊,既是准备了这么多的嫁妆,又怎么能将她嫁给这傻憨?你们方才也听了那聘礼,寒酸死了,根本上不得台面。孙家人难道是傻子不成?”

后生皱着眉头,对这不对等的聘礼与嫁妆,大为震撼。

“那吸血的一家水蛭,如何能给我们雁雁准备嫁妆,可怜我家雁雁......”

原本与周兰针锋相对的陈莲,听了街坊邻居的议论,忽而带上了哭腔,心中实在委屈。

这是沈雁回父亲在世时,与祖母一同给她准备的嫁妆。从她出生起,便给她一点一点攒着。沈雁回儿时丧母,却异常懂事乖巧,他们心中总觉得亏欠。

他们日日期待着,待他们的雁雁长大后,能觅得如意郎君,幸福安稳地过一生。

嫁妆之事孙家二房并不知晓,是陈莲雇了两个挑夫给送去的。

那可恶的孙家二房,说是给沈雁回许给一位秀才,虽说家中贫苦,给的聘礼少,但好在上进。日后若真是中了举,那雁雁便是举人娘子了。

若中不了,也能做个教书先生,平淡地过过日子,还能免田税之苦。

谁曾想连这嫁妆连同沈雁回,一同抬去了周家。媒人给的,是周家的住址。

若不是风吹开了沈雁回的红盖头,她早已与那周成拜了堂。可风吹开了盖头,也吹走了沈雁回心中最后那点希望。

谁都无法共情沈雁回满心期待地终于离开孙家这虎口,又进了周家那狼窝的绝望。

嫁妆单子是贴着小衣存放,周兰又怎么能找到。现在的沈雁回拥有原主全部的记忆。

她本想在青云县立足脚跟,寻个见证人,雇几个打手,去周家拿回嫁妆。

可未曾想周家自个儿找来了。

现如今最有权威的见证人,不就在她祖母身边站着吗。

“既是退亲,自然是也要将嫁妆还回来......这也是与你那张相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牛捕头,您说,是不是?”

“自然是......您说,是不是?”

方才陈莲的哭腔已然拉回了牛大志的神志,他摩挲了几下自己的络腮胡子,将嫁妆单子还给了沈雁回,继而看向陈莲身旁的谢婴。

沈雁回走回陈莲身旁,轻轻拍打她的背,低声细语地安慰。

“好了祖母,莫伤心,雁雁在这里,会有人为我们做主的......当然,我们也会按照那单子,退还周家的钱财,只是这钱财......”

“只是,你这钱财,有些怪啊。”

谢婴在一旁接了话,用仆从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手,趁周兰没回过神,将她手中的单子给夺了来。

“让我瞧瞧,四百六十文,嗯......莫不是,百年王八?”

“对对对。”

那后生鼓着腮帮子嚼羊头签,也出来帮腔,“你这么一说也对,拢共这么些东西,那鸡鸭,一只最多卖上个三十多文,怎么能有四百六十文呢?”

对啊,这么些东西,怎么就四百六十文了?

街坊邻居也跟着一同疑惑。方才叫那周兰撒泼打滚给迷惑了,如今细细想来,很有问题。

“那,那是野生的,那可是好东西,可补了……”

周兰一时间舌头捋不直,顺势编排,“你这小郎君,是站在哪头的?你们可知这野味在汴梁城不知要卖上多少银钱。听说那探花郎谢婴就好吃野味,他吃的一只野兔,可就要二两银子!我这还便宜你们了。”

谢婴:什么时候的事?

这是**裸的污蔑!

“娘,什么野味,不是爹爹养的兔子吗?”

周成直勾勾地瞧着后生手中的羊头签,忍不住吞咽口水,好奇地问道。

“闭嘴!”

“哦......家兔啊!”

街坊邻居恍然大悟。

“还有那野鸭,可是个好品种!”

“娘,你记性比我还差,那不是娘你今年开春时上街抓来的小鸭吗?”

“哦......小鸭啊!”

街坊邻居连连点头。

“那王八!那可是百年王八!”

“娘啊,是我与二蛋去小溪里抓的呀。”

“哦......和二蛋抓的呀。”

街坊邻里纷纷朝着周成竖起了大拇指。

啥子野味哟。

“我们清算。一篮鸡蛋四十文,母鸡三十文,河鱼二十文,你的什么百年王八,野兔野鸭,五十文,再多没有。”

沈雁回可没有耐心与周兰再争辩,沈雁回将铜板串成了一吊,而后将手心摊开。

“一百四十文给你,我的嫁妆拿来。”

“不止。”

谢婴又在一旁帮腔,“容我说一句,容我说一句,咱们这是骗婚吧。我听说,这可是要蹲监的!”

羊头签,宋时酥酥脆脆小零嘴,就像我们炫薯片一样,宋朝人有自己的薯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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