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走远,就在门外候着。房间实在不隔音,里头的流水声音和滴滴答答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叫姜婵听得过于完整。
不知怎的,百无聊赖的姜婵几乎能想象到水滴划过戚雯羊脂般的肌肤,不留一点水痕。
就像那句“温泉水滑洗凝脂”说得一般…
姜婵赶忙回神让自己不要多想,强迫自己思考刚才的在底下听到的话,将思路又捋了一遍,企图获取点别的发现。然而还没发现什么,里头的动静渐渐停止。戚雯推门出来。
她看了眼明显吓一跳的姜婵,让人将房间打扫了,又看了姜婵一眼。
姜婵会意,连忙拿了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此时正巧夕阳西下,姜婵一边给戚雯擦头发,一边看着越过窗户的点点阳光在戚雯头发上跳跃。
想起刚才那些荒唐的想法,她摇摇头,手下的动作又快了些。
“不用擦了。”戚雯感受着姜婵的心不在焉,摇头躲开,看头发差不多干了,就让她将毛巾放了,又问,“出去走走?”
姜婵不是很想答应。她没这么赶过路,实在有些累了。
于是她就不说话。
戚雯估计也想到这一点,微微颔首:“算了。我自己出去,你好好待着。”
虽说姜婵不愿出去,但她哪敢让戚雯真的一个人出去。如果戚雯要出去,侍卫长肯定也要跟着,那不是她独自留下了?
即使不会出事,但以防万一哪。
姜婵一点也不想挑战那个万分之一,连忙跟着戚雯一起出门,甚至比戚雯快了一步。
也就是快的这一步,她没看见戚雯嘴角闪过一丝微笑。
小镇上的人实在不多,加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现在街上没几个人还在走。偶然能听见街边铺子关门的声音,也能听见街边住户偶尔的谈话声音。
姜婵不知道戚雯出来要干什么,只是跟着她一路闲逛。不顾戚雯的阻拦,侍卫长落了两人两三步在后头跟着,处于一个能时时刻刻看着戚雯又听不见她说话的距离。
“在想什么?”戚雯突然问。
姜婵一怔,恍然发现自己刚才走神了。见戚雯已经停下脚步颇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姜婵想了想还是道:“想起来一些往事…”
“哦?往事?”戚雯的眼神有些晦涩,似乎有些不高兴,“想起了什么?”
姜婵不知怎的又惹她不高兴了,斟酌一番才道:“想起…曾经和白二姑娘也这样一起逛街…”
戚雯的眼神再次一暗,不过这次她已经转身,没叫姜婵看见:“你和白二姑娘关系很好?”
姜婵不敢说了,戚雯性子有些阴晴不定,就像现在这般,她根本不知那句话让她不高兴。
若是引起戚雯对白二姑娘的不满或关注,不好。
她斟酌了才道:“家中长辈相识,我们也尚可。”
戚雯知道不是她说的这样,不在意地“嗯”了一声,不问了。只是想着,等回京…
姜婵也不在意,就不说了。
又转过一个街角,她又听戚雯问:“听说你同家中姐妹关系不大好?”
姜婵微微蹙眉:“殿下问谁?”
戚雯似有不解地挑眉:“在京城的姜家里,除了姜二姑娘,你还有哪个姐妹?”
姜氏本家在洛阳,京城里的,除了姜首辅一家就是姜二叔一家。
姜婵听了,顿了顿,脸上终于没有刚才的谨慎和斟酌,多了两分浅浅的微笑,多了几分柔情:“还有小妹。”
她抿了抿唇:“小妹年纪小,才五岁,殿下不知道的。”
“我和小妹就极好。平日里我总是和她和母亲在一处,陪着她吃饭,陪着她玩,看她晚间点灯做功课,帮她一起瞒着母亲…”
姜婵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就停下了。同时也有些懊恼,原本答应了小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怎么戚雯一问她就顺口说了?
不好,这一点都不好。
虽是这么说,然而眉目间的温柔不减半分。
戚雯一时忘了接话。
姜婵和她在一起时,也不是每天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相反,她性子温和,总是以笑待人,所以府上的管事下人都愿意和她打交道。
她总是笑,但不是这种发自内心的笑,也没有这样从心底洋溢出来的柔情。
姜婵在她面前,多是恼怒的笑、规规矩矩的笑。
戚雯突然有些慌张,又有点害怕。
姜婵…是想回去吧?她现在是不是也在后悔?
“你…”戚雯才开口,就见姜婵脸上的柔情一点点褪下,变得有些落寞了。
她也止住话头,瞬间清醒过来。
是了。她在怕什么呢。姜家已经不是姜婵熟悉的那个姜家了,她不会再回去了。
戚雯短短一瞬间的变化,姜婵并没有发现。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事让她总是觉得那些日子太远了,太远了。
可仔细一想,不过是一年多之前的事。
她还记得,她进宫的前一天夜里,小妹偷偷溜进来看她,一边哭一边撒娇,她哄了好久,都怀疑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才听她扭扭捏捏地问她能不能不进宫。
她当时怎么说的?她当时说,以后要是想她了,就进宫看她,她可以陪她玩,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漂亮的衣裳。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进宫后别说见一见家人,就连外头的半点消息都不知道,同样的,消息也传不出去,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她也没想到,那是她们见的最后一面。
“你妹妹那么小就启蒙了?”戚雯将先前想说的话咽回去,顺着姜婵的话不在意地问。
姜婵有些无奈地一笑,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是啊。说是启蒙,不过是跟着先生描红,念一念千字文。”
毕竟还小呢,说是五岁,其实五岁生日还没过就开始了。
但也不是家中有谁要求,只是小妹自己喜欢,常常拿了姜婵的笔墨写写画画,姜婵见了,也就教她写写字。还是娘亲说,既然小妹喜欢,干脆请个先生启蒙吧。
最开始都以为小妹只是贪玩,念个一两天定会放弃了,谁也没想到她能坚持下来,不多,也坚持每日跟着先生学几个新字,描几页大字。
姜婵想起小妹,总是忍不住挂着一丝浅浅地微笑。
两人在街道上慢悠悠地走。
姜婵其实有心想问一问当时的情况,毕竟后来仔细一想,疑点太多了。
比如,戚雯已经进京,大局已定,怎么还有叛军胡乱屠杀?不怕得罪戚雯吗?
再比如,戚雯进京时,伪帝还活着,天下再乱也乱不到京城。况且,姜婵进京自然是全面封锁,怎么还会有大股散落存在?
但是看着先她半步的戚雯,姜婵深呼吸一口,还是没问。
当初遇难的不止姜家,还有朝中几位大人,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说法。她再问,显得她多不信戚雯。
况且,当时她已经问过戚雯了。
虽然这半年来戚雯对她毫无厘头的打击让她很不喜,连带着对戚雯也有些怨怼,但她不得不承认,戚雯是一个敢说敢做的人。
正如当年敢舍命下嫁丹阳,同时带走了年幼的皇帝。
隐隐的,从心底来说,姜婵对戚雯存着几分敬佩。
两人都不说话,又走了一段,戚雯终于停下脚步,说:“回去吧。”
姜婵抬头看了看,她们已经走到街尾了。
一路过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戚雯,没人知道她到底出来做什么。或许真的只是想随便走一走。
姜婵胡乱猜着戚雯的用意,可有可无地点头,又跟着她回到客栈。
最后一点残阳也已经落了山头,徒留一片余霞证明自己来过。霞光铺满了三人的后背,落得一片金黄。
等回到客栈,天色就渐渐暗下来。姜婵叫了热水,想沐浴。
她回头,戚雯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她磨磨蹭蹭地拿了衣裳,故意从戚雯面前慢慢走过,挡住点点烛光,在书页上投下一片阴影。
然而戚雯没有任何动作,被挡了光也不恼,依旧盯着书。
姜婵看着书页上的那一片阴影,也不知道黑黢黢的戚雯究竟在看什么。
果然,她只是才站了几秒中,就听戚雯略有些不耐烦:“让开。”
姜婵心一松,没有动,连忙道:“殿下,我要沐浴了。”
所以能不能先请你出去一下?
实在是房间太小,虽然有单独的净房,但就是这个房间隔出去的,所以下午戚雯沐浴时姜婵才能在外面听得真切。
她想起那段荒唐的经历。
所以,她想请戚雯出去。
“去吧。”戚雯看着书页上飞舞的影子,只是淡淡的两个字。
姜婵一噎,没有动,思考着怎么说比较合适。她记着自己的身份,总不能直接说让戚雯出去。
许是戚雯见她久久不动,终于抬头,顺手合上了书,似乎有些不耐烦。
姜婵心中一喜,以为戚雯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
谁知戚雯道:“还不去,当心等会儿水冷了。”
姜婵张了张嘴,手刚刚抬起来,又听她说:“难不成,你在等本君服侍你沐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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