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知道戚雯为什么不高兴了,姜婵勉强松了口气。
她服侍着戚雯在里间午休,自己侯在外间,想着戚雯刚才的反应。
戚雯不想她和宋家有关联?
难不成宋家真的做了什么?
姜婵想到这儿心中一个咯噔,随即又摇摇头。不至于,毕竟戚雯看起来并不知道宋家的存在。
那又是为什么?
姜婵心中隐隐有点答案,但每次想到那儿她都暗自摇头,换个思路绕过那个想法。
这样辗转想了许久,她最后也没得出个确切的结论来。
三人在清师县待了一个晚上,姜婵终究还是没有再提出要去宋家看一眼。
因为当天下午将近晚膳的时候,清师县县令就找上来了。
也是,一行人有镇江府衙的人护送,又没有可以隐藏身份,江宁这边估计早就得到消息等着她们了。
几人被县令客客气气请到府衙用了一顿饭,席上倒是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姓宋。
算起来也是姜婵的舅舅。
她起初并没有认出来,但是宋枞见到姜婵的第一眼,就按捺不下心中的震惊。
像,太像了。
和年轻的宋婉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一直盯着姜婵的眼神让戚雯脸色一沉。
她落座,没说话,脸色不太好,县令也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得罪这位公主。
见宋枞愣着不说话,县令连忙拉他一把,又回头对着戚雯讨好笑笑:“殿下,这是宋家宋枞,此次修缮河道安抚百姓,多亏了宋先生帮助。”
戚雯就面色不善地看向宋枞。
“听说你做些小生意,倒有余力修缮河道。”
宋枞连忙拱手道:“殿下过奖。只是心有余力做些事,既能帮助百姓也是方便自己。”
顿了顿,他又道:“宋家,愿为殿下效劳。”
姜婵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就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她心中对着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名义上的舅舅有些担忧。
戚雯今天心情不佳…她站在戚雯身后,有些担忧地望了戚雯一眼,
果然。
戚雯脸色沉得更厉害,却浮起一抹冷笑:“这天下谁不愿意为本宫效劳。”
“你算个什么东西。”
姜婵心头一震,一紧。她还是头回听到戚雯这么说话,不知宋家哪里招惹她了?
县令和宋枞都是一愣,大概是没想到这位殿下这么不给人留情面。
虽然他们自知,他们在戚雯面前并没有情面可讲。
两人沉默了一下,戚雯已经提起筷子。她道:“布菜。”
姜婵回神,也顾不得旁人了,先应付好戚雯要紧。
一顿饭吃得气压极低,除了戚雯无人动筷。一刻钟过后,戚雯放下筷子。
她擦了擦手:“既然清师县有宋先生相助,想必是不需要朝廷的银子。”
戚雯看都不看一眼,起身欲要离开。
宋枞犹豫了这许久,还是忐忑地问:“不知殿下身旁这位姑娘…叫什么?”
“滚!”
戚雯手中的茶杯突然摔过去,宋枞不敢躲,硬生生让茶水带着瓷片飞过额头。
他再不敢多说一句,等戚雯和姜婵离开,县令才心有余悸地指着他:“你…你真是!”大胆。
“那人是谁?”
“认错了。”宋枞略过这个话题,皱眉问县令,“倒是你,你怎么不说清师县从未收到朝廷拨款?”
若非如此,哪里还需要宋家帮忙?若非如此,就算再借给县令一个胆子他也不会轻易把宋枞往戚雯跟前领。
县令看着他摇摇头,只觉得头疼。
却说这边,戚雯一路快步离开,姜婵还得小跑才能跟上。许是察觉到这一点,戚雯放慢脚步。
“见了宋家人,满意了?”戚雯问。
她走在姜婵前头,没回头,也不知姜婵有没有说什么。
反正她也不在乎。
然而姜婵确实没有回话。她总觉得戚雯情绪不佳,还是少说话得好。
侍卫长在门口的马车里等着,一见两人出来,连忙迎上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冷漠,心中好奇,也知道现下不是问话的时候,只等戚雯回了客栈,两人才慢慢退出来。
“出去一趟,这是怎么了?”她拉着姜婵走到无人处,压低了声音小声问。
姜婵不想说,随便说了两句,忽视她不相信的眼神,问起另一件事:“我看宋家和县令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听说宋家此次也出银子修缮河道了?”
“是啊,我今天仔细一查才知道的,还没看得及说呢。”侍卫长点头,“你怎么知道?”
姜婵不答反问:“朝廷不是拨了银子下来,怎么还要宋家出钱?”
侍卫长想了想:“这个不知道。诶,我说,你先前不是否不记得宋家了?这出去了一趟,就开始替宋家心疼银子了?”
姜婵嗔怒地看她一眼。
“难道不是?你想回宋家去?”侍卫长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错。
姜婵忽然觉得脑中飞快闪过一道光,没抓住,她愣了愣,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替宋家心疼银子…”
“不是,下一句。”
“哦,我问你是不是想回宋家去,不愿待在京城了。”
姜婵总算明白了。她剜了侍卫长一眼:“谁说我要回宋家?”
“没人说啊,我这不是猜得嘛,毕竟你看起来不太喜欢京城啊…”准确来说,是不太喜欢陈家别院。
最后一句侍卫长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姜婵和她离得太近,还是听见了。
她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脸,她讨厌京城?
原来她们是这么想的。
戚雯也是?
姜婵觉得这天聊不下去了。于是她随口和侍卫长说了几句话,嘱咐她记得查一查清师县修缮河道的事,就连忙回去。
戚雯房门紧闭。
姜婵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犹豫着到底说不说。
万一是她想多呢?毕竟,戚雯做事太过随心所欲。
姜婵踌躇半晌,亲眼看着里头的灯灭了,咬咬唇,还是转身离开。
算了,戚雯未必想听她说。
第二日一早,两人再次相逢,似乎都将昨日的一切忘干净。察觉到两人似乎恢复正常,侍卫长疑惑地看一眼姜婵,很想问问她用的什么法子哄好戚雯。
等马车重新出发,侍卫长才来得及说话。
“我已安排人去查清师县账目和县内工程建设情况,估计还要过几天才能拿到数据。”毕竟昨天姜婵提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晚上了。
戚雯点头:“不急,等到了徽县,一目了然。”
江宁府府衙就在徽县。
侍卫长一想,确实也是这个理。每年朝廷拨款总是先到府,再由知府根据情况统一安排到各个县城。
想要知道江宁整个的情况,把江宁知府叫过来问问就好。
姜婵一眼看出她的想法,心中却有些担忧,希望吧。
希望一切顺利。
她就不该随着戚雯来江南。就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路,侍卫长也不敢随便说京城里的事了,怕又勾起姜婵不美好的回忆。她再没有能赔罪的点子了。
当然,也不敢说丹阳,那是戚雯不美好的回忆。
而且丹阳问题到现在都还拖着没解决,也不知皇帝到底怎么想的。
侍卫长忍住没去看戚雯。
自从进京之后,皇帝的想法也就更多了。她还是不要说,免得让人以为她挑拨皇帝和殿下之间的关系。
这可是满门抄斩都不为过的重罪。
从清师县到徽县要两天时间,这一路三人没有再停留,一路往西南过去。
路上不乏见到一些准备举家搬家的人,但总的来说,还算一片岁月静好。
戚雯怎么想的不知道,姜婵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太正常了些。
先前的折子,姜婵没见过也知道情况必定不乐观,不然戚雯也不会大老远从京城亲自来江南。
还有朝廷那一笔拨款也不是小数目。
可来了江南,这一路过来,虽说情况确实不太好,确实也有会传染的疫病、有受到水患灾害的百姓,却并不是江宁知府上折子所说的那般…疾苦。
前几年江南水患,这些事也时有发生。
但那时候江南可不会上折子请求朝廷拨款,只地方税收就足够。
姜婵仔细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停留在三年前。那年冬,皇帝病逝,伪帝即位。
姜婵好看的细眉一挑,展开,没说话。
到达徽县的时候,江宁江知府同徽县县令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殿下驾到,江宁蓬荜生辉啊!”江知府一脸笑意地迎上去,只见探头出来的并不是戚雯而是她身边的侍女,愣了愣才退后一步。
“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恩准。”
姜婵看着江知府笑得跟多花儿似的脸,忍住了才没皱眉。
戚雯并没有下车,只是从姜婵掀开的车帘里用余光瞥了两人一眼。
“不急。”她道,说完,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县令。
县令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见礼:“下官苏方,承蒙陛下厚爱,殿下信任,任徽县县令一职。”
戚雯迷了眯眼。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姜婵直觉不好。
“信任?谁说本宫信任你。”
姜婵从缝隙中就看着江知府和这位苏县令表情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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