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过后,两人似乎重归于好。
这次改变的不只是姜婵,萤时也能感觉到戚雯变了。
戚雯先前对姜婵采取的都是打压策略,现在嘛,亲自出手整治了府中一番后,倒是没人敢对姜婵不敬了。
时间总是飞速流逝,进入腊月,姜婵和戚雯相识就整整一年了。一进入腊月,紧接着就是腊八,小年,一通忙乱之后,也就过年了。
今年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年,往后怎么过,怎么办,规模如何,基本就向今年看齐了。
然而今年,来了一些令人意外的客人。
“北辰和苗疆会派使臣?”姜婵有些惊讶地看了戚雯一眼。
北辰位于天齐北边,与天齐接壤,是天齐多年的邻国兼敌人。不说多的,戚雯当年下嫁丹阳,正是因为北辰来犯,朝中无力阻挡,需要丹阳王相助。
皇帝去年登基,北辰本就该派使臣前来。不过因为去年时间特殊,过年又一切从简,于是推到了今年。
真正让姜婵震惊的是苗疆。
苗疆如今处于自治的状态。
三十年前,天齐被北辰、东离两面夹击时,苗疆和丹阳与南月连结,趁机从天齐分了出去,成为一块自治地。
丹阳虽不是天齐的一部分了,但仍然与天齐保持不错的关系,然而苗疆与天齐不往来已经整整四十年。
这回派使臣前来,又是为何呢?
姜婵想不清楚,她对苗疆知道得太少了。仅仅是知道这么件事。
她看戚雯脸色,对方虽然只有一瞬间蹙眉,但仍被她清楚看见。
看来,戚雯也拿不准。
她挑了灯芯,火焰“蹭”地明亮不少。
“殿下不必担忧,许是苗疆想要与天齐结交呢?”姜婵随意说着。
谁知戚雯还真的“嗯”了一声,倒让姜婵没想到。
到了过年这天,戚雯带着姜婵早早进宫。
仍旧先去了华清宫。
姜婵和听兰未语泪先流。姜婵还好,主要是听兰。
她擦了泪,不好意思地笑笑,拉着姜婵说话:“姑娘,你……你最近好不好?您又瘦了。”
上回见,还是五月,这都将近八个月了,其中发生了太多事,加上心境变化……
姜婵笑了笑,到底没说这些。只是细细看了听兰,同她说些话。
如今也就只有听兰能陪她说几句话了。
两人见面不易,也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上。
屋子里,皇后和戚雯说话,无意间瞥见两人一眼,心道,果然如嘉宁公主所说,戚雯对姜婵确实不错。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她并未表现出来,仍旧笑着听戚雯说话。
没过多久,几人一同前往太和殿。
后宫如今只有皇后,依着戚雯的意思,以后宫宴华清宫不必单办,叫皇后同各位女眷也到太和殿参加就行。
反正太和殿够大,不必担心坐不下。
戚雯的坐席仍旧在皇帝下首一点点,她才坐下没多久,就发现今日的姜婵似乎有些奇怪。
准确来说,是来到太和殿以后的姜婵有些奇怪。
她看了一圈,微微蹙眉,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姜婵俯身,避开一旁的目光悄悄道:“从我进来,那边一直有人在盯着我。”
戚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正是苗疆来客的位置。
她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她微微侧身挡住姜婵,见那边的目光仍然没有移开,心中不悦。
姜婵见她这样,下意识的,唯恐戚雯当场质问,拉了拉戚雯的袖子:“殿下。”
戚雯回头,脸色倒是好了些:“怎么了?”
姜婵不说话,轻轻摇摇头,嘴角含笑地看了她一眼。
戚雯秒懂,更是不悦:“怎么,怕我找她们麻烦?”
姜婵暗道一声坏了。
但是话在跟前,她也不能就这么冷着,连忙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殿下怎么会无缘无故找人麻烦。”
“我是想说,她们看我的目光并没有恶意,倒像是……”姜婵说到这里也犹豫了一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不了。
戚雯疑惑地挑眉。
“倒像是在看一位故人。”
戚雯更不高兴了。
故人……若是还活着,自然不会在姜婵身上找影子。
在姜婵身上找已故之人的影子……
姜婵没想到这句解释让戚雯的脸色更不好了。
但好在,戚雯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冲动。
她并没有做什么,甚至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那边一眼就收回目光。
不过她还是招手示意姜婵往自己身后靠了靠。
姜婵抿起一抹笑意,依着她做了。只是心中仍然有些疑惑。
苗疆这回前来是想修复一下双方关系。
许是听说了戚雯姐弟同先帝不和的传言,两人又是从丹阳而来,苗疆就觉得两人格外不同些。
苗疆的日子并不好过。
苗疆位于天齐西南方向,只占据了一小块地方,土地并不肥沃,物资很是紧缺。加上苗民不太会种地,多靠采药为生。
但药材是有限的,采药也分季节。因此苗疆此次前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与天齐重修于好,在边境开通榷场,允许双方人员往来。
为表重视程度,苗疆派出了早早退位的苗王太后。
苗王太后已过花甲,但看上去精神不错,身体很是硬朗,从苗疆一路入京,半点不见疲色。
姜婵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已经有人过来。
戚雯睨她一眼,有些奇怪:“想什么呢?”
“没……”姜婵正要否认,就见眼前身着苗服的女子笑着看了她一眼。
“这位是三王子夫人,陈夫人。”戚雯察觉到两人的互动,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神色却有着冷淡。
姜婵就笑着和她见礼,心道这位夫人倒像是中原女子。
不是说双方不往来吗?
陈夫人就笑着和戚雯说了几句闲话,不过姜婵听着,这些都不是重点。
果然,下一秒就听她斟酌了一下:“说了这么许久,还不知殿下身旁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她看向姜婵。
姜婵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还是简单介绍了自己,只说了名字,别的都不说。
看见她的手语,陈夫人愣了一下:“这……”
戚雯的脸色顿时冷下来。
陈夫人意识到问错了话,连忙抱歉道:“殿下勿怪。”
“是这样,我瞧着这位姑娘有些眼熟,与一位故人十分相像,这才问了一句。此前并不知姑娘身份,还望勿怪。”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姜婵一眼。心中也重新考虑戚雯的心思。
“故人?”戚雯状似惊讶地问了一句,“你去过苗疆?”
姜婵见她问过来,连忙摇头。心说这都是做给旁人看,她去没去过苗疆,戚雯还能不知道吗?
“那看来是认错人了。”戚雯脸色淡淡的。
陈夫人慌忙摆手:“不……不是,我没有见过这位姑娘,但是这位姑娘和我一位故人长得十分像。”
她只是这么两句话,姜婵只是觉得有些重复,觉得这位苗疆的夫人还是挺直率的。
然而戚雯却想得多一点。
长得十分像?
姜婵的长相随了她母亲……戚雯瞬间就想起了她那位曾经失忆被宋家收养的母亲。
没办法,宋家的事才发生不久,又有信来说宋枞确实有几分能力,不说记住,她好歹有些印象了。
她心中有些荒诞的怀疑,还没说,就听陈夫人问一旁的姜婵:“姑娘,不知你可有见过和你长得十分相像的人?”
姜婵觉得这话奇奇怪怪的,她有些不解又有些理所当然道:“长得十分相像的……只见过我母亲。”
她笑了笑。
陈夫人似乎有些激动,又有些慌乱:“那你母亲……”
都问到这儿了,姜婵也察觉到了不对,她心中仍然有个荒诞的猜测,只是她自己都觉得荒诞,自然不会说。
她神色稍微柔和地摇头:“已经过世了。”
就见陈夫人眼中的激动一下子消失了。
她对中原不熟,倒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带着些歉疚:“让姑娘想起了伤心事,真是对不住了。”
她本就是为这个而过来,如今得了答案,同戚雯匆匆说了两句便折回去。
戚雯抿口茶的功夫就见那边的苗王太后轻轻点了头。
“你怎么看?”她问姜婵。
姜婵没说话。
虽说这事想起来荒谬,可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没人知道姜母九岁前的事。
见她如此,戚雯心中也有计较了,心道,苗疆那边,只怕要来问。
怎么看,这也算是她们来天齐的目的之一。
果然,年还没过完,正月十三的时候,戚雯没有进宫,一大早就迎来了苗王太后和陈夫人一行人。
双方不绕弯子,寒暄几句就说明了目的。
戚雯没有立即应下,而是看向姜婵。
苗王太后提出来要验一验身份。
姜婵觉得没必要,但是一想,如果真的是母亲呢?
她还是点了头。
验证血缘,苗家有苗家的办法。具体是什么,戚雯不知道,只知道几人出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回来,面上都带着明显的激动。
戚雯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苗王太后汉语不太好,因此汉话夹杂着苗语感谢戚雯:“真是多亏了殿下,不然,也不知此生我们祖孙还能否再见面。”
戚雯看了同样有些激动的姜婵一眼,笑了笑:“您客气了。可真是确定了?免得认错人。”
陈夫人连忙接话:“回殿下,我那走丢的妹妹同姜姑娘长得一模一样,时间也对得上,错不了。”
她拉着姜婵的手,好生感慨:“要不是有人说妹妹出现在天齐京都,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见面。”
戚雯先是点了点头,猛然发现不对,她挑眉,没有太多惊讶地问:“有人说她在京都?”
陈夫人点头:“是呀。正好该来拜见陛下和殿下,就来京都了。”
这话有点不对,但姜婵和戚雯都听明白了,这是说,她们本来就要来京都,听了这个消息,就更要来了。
戚雯没有再问,和苗王太后闲聊几句,就见对方问姜婵:“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可好?”
姜婵一怔。
戚雯呼吸一顿,心不自觉提起来。
姜婵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摇头:“不了。京都很好。”
苗王太后虽然惋惜,但也预料到这个结果,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提出要把姜母的尸骨带回去。
姜婵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姜家的事来,只打算以“父母同葬”拒绝。
但是戚雯比她快了一步。
“姜家伯母栖于凝云山,你们想要带回去也行。只是天齐的说法里,迁骨难免惊扰亡魂,况且,姜家伯母与姜首辅同葬,带回去恐怕不好。”
苗王太后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找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如今已经不在人世,她又确实是想带她回去的。
良久,她才轻叹一声:“罢了,婵儿也在京都,是老身想差了。”
几人又留了一个时辰,这才离开。
戚雯看着姜婵的眼光,只当她是不舍,就道:“如今天齐与苗疆算是盟友,不出意外,每年过年,苗疆都会来贺,到时候就又见到了。”
姜婵知道双方已经谈好,她不是惊讶这个,而是道:“我父母,是……殿下……”
着人安排的?
戚雯有一瞬不自然,她放下茶杯:“一件小事,不足挂齿。去年那段时间你身子不好,就没说。”
姜婵有些好笑,还是正色福身:“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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