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怅然若失的苏扶卮提着花篮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他们在馄饨摊上吵吵闹闹的画面,心底涌现的恨意就像是海藻般将他给裹得密不透风。
凭什么像曲棠这样肆意践踏他人生命,自尊的草包能在一出生就拥有其他人一辈子都追赶不上的财富,地位。
而她年纪轻轻却要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责!大冬日里为了多赚几块铜钱,不顾手生恶疮的帮人洗衣服!
他在走过来的时候,早已将眼中恨意敛好,瞧着便是一个生得俊秀的和善小师父。
“你这些花是哪里来的?瞧着难看死了,长得还不如后山野花。”曲棠从花篮里取出一朵月季置于鼻尖轻嗅,忽地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最后嫌弃地将花扔在地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的眸光冷了几分,掩于僧袍下的骨节攥得泛白。
随着月渐中移,深知不能出来太久的李棠玥也和她说起了告别。
“曲娇气,那我先回家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倒映的是满天繁星璀璨。
“好,路上注意安全,李哭包。”曲棠想了下,又加句,“你回去后,记得给我写信。”
“我说过了不许再叫我这个名字!还有想要我给你写信的话,就,看我心情。”她嘴上虽这样说,却在回去后每日不落的给她写信寄来。
又在写完信后偷偷懊悔,她那么听这曲娇气的话来做什么。
“好嘛,我不叫就不叫,你有空记得到寺庙里找我玩,我把我的宝贝大白介绍给你。”一说到大白,曲棠的眼睛便甜得像月牙。
*
等曲棠看着他们两个坐上马车,随后消失于茫茫人群后,便累及的蹲在地上不想起来。
伸出白嫩的小手拉住少年衣摆,又累又委屈地撅起小嘴,扬起小脸:“无垢哥哥,娇娇的脚好酸,会不会走不动路了 。”
“所以?”
“所以无垢哥哥你靠过来一点,然后再弯一下腰好不好,要不然娇娇和你说话的时候都要抬着脖子,这样会更累的。”
并未言语的苏扶卮按照她说的半弯了腰,却在下一秒看见曲棠像只灵活的猴子爬上了他的背,硕大的牡丹花灯差点儿遮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女孩的糯米音里还带着一丝累意:“娇娇现在好困又好累的,就连脚也酸得走不了路了,所以无垢哥哥就背娇娇回庙里好不好。”
………
直到过了许久,苏扶卮才无奈地轻叹一声:“那你可要将花灯拿好,不然容易挡住贫僧的视线。”
听到他答应后,脸上荡起甜笑的曲棠凑过来亲了他脸颊一口:“谢谢无垢哥哥,娇娇就知道无垢哥哥最好了。”
是吗,不过希望你落到泥潭里的时候,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
等苏扶卮背着她回到寺庙时,曲棠已经趴在他的后背上睡得香甜,一直宝贝的牡丹花灯也被暗卫小心的护着。
见到提着灯笼等在寺庙前的兰姑姑,小心地提醒了一句:“她睡着了。”
闻言,兰姑姑便放轻脚步的走过来,将曲棠抱在怀里后,遂对他点头致谢。
“此次多谢无垢小师父陪公主玩了那么久。”
“施主严重了,而且贫僧今晚上玩得也很开心。”他在转身离开前,不忘将花灯递过去,“将这盏花灯放在公主床边,想必公主明天醒来后会很开心的。”
等交代完,他便踏着满地清辉月影掩入繁花落枝处。
未曾想会在不远处见到正提着一盏六角菱花灯,明显一看便是等了许久的杏于。
“无垢,你今晚上和公主去山下玩得怎么样?山下是不是很好玩?还有很多好吃的?”她私心里喊这个名字,便是能显得和他亲近一点。
“对于贫僧而言,山下与山上的区别,无非是一个热闹些一个清静些,再具体一点便是一处人多,一处人少罢了。”知道她在期待什么的苏扶卮将前面买来的彩色泥塑小人递过去。
“贫僧见到这个泥人同杏于姑娘生得有几分相似的时候,便想着,能希望杏于姑娘也同这泥人般终日面带欢颜。无须为了事事忧愁,更愁眉苦脸。”
和尚撩人不需过多暧昧言语,只需一两样便能令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宛如飞蛾扑火般深陷。
“这个是给我的嘛?”接过头上戴着粉花,穿着嫩黄色衣裙泥塑小人的杏于完全没有想到,他去山下陪公主过七夕的时候还能想到给自己带礼物。
这意思,是不是相当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下唇微咬地红了芙蓉面。
捻转佛珠的苏扶卮点头,道:“如今很晚了,杏于姑娘记得早些睡,否则明日容易精神不济。”
“我会的,还有多谢无垢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脸颊烧得发烫的杏于见他要走,情急之下拉住了他衣袂一角。
在他不解地将视线投在她身上,且要开口的瞬间,才慌张地拿出袖袋里的香囊。
“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囊,还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就当,就当是我的回礼。”用水青色浮光锦为绸面,上绣菩提子的香囊于朦胧月色下,宛如镀上一层银光。
苏扶卮没有接过香囊的意思,纵使这枚香囊做得极为用心与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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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到居住的院落,将僧袍脱下置于木施上的那一刻。
门外也传来了一声比一声急促的敲门声,仿佛他再不过去开门,对方就要将门给砸烂后好破门而入。
他将凝于蓝瞳间的寒意打散,遂换上一副慈悲为怀的面孔打开.房门后,见到的便是抱着粉绸蝶面枕,散着一头细软墨发的小姑娘。
置于门扉上的骨节稍稍用力,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意:“公主怎么突然过来了?公主不应该是睡着了吗?”
“我前面睡着了,现在睡醒了不行吗,还有和尚,我今晚上和你睡好不好。”曲棠说完,便像只泥鳅一样钻了进去。
如今的她真应了,有事无垢哥哥,无事和尚,骂人死秃驴。
“可否容贫僧拒绝。”否则他担心,他会忍不住掐死她。
准备跑过屏风处的曲棠还张嘴反驳了一句:“不许,再说了你的床那么的大,本公主睡的地方又不大。”
但是未等她麻溜地钻上床,再大被盖过头的时候,便被双眉间笼罩着不耐烦的苏扶卮像提鹅一样扔了出去,随后快速关上门,拉上门闩。
跟着枕头一同被扔出去的曲棠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的拿脚踹门,嘴里骂骂咧咧着:“臭和尚,不让本公主进去睡直说就好,本公主又不是没有地方睡!
“哼,小气鬼。”
屋内的苏扶卮被曲棠这么一搅和后,已然没了半分睡意。
遂打开衣柜最里面的一个抽屉,拉开,便看见里面放着许多件富贵人家平日所穿的衣服,扒拉一下,便能在最底层找到一件衣摆,袖口处皆用金线绣着钩蛇的夜行衣。
钩蛇,传说中身长二十米高,宽约二至四米,背生鳞,其硬如铁,尾部有分叉,能钩人,兽入水吞食,出现时常伴随洪涝,疟疾等灾害。
由于魏国四面环水,便将钩蛇视为不祥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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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扶卮驾马来到山下永安镇的时候,却并未入城,而是去了城南外的一间破庙。
隔着老远,便能看见破庙前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突兀又阴森得像是夜里狩猎的野兽,周边堆积的石头空隙被风一吹,便会发出呜呜咽咽的鬼哭嚎。
若是胆儿小的,别说进去,恐怕隔着大老远看见都能吓得出了一滩黄汗。
带着一顶边缘用黑布围住他人窥探,下垂结花缨斗笠的苏扶卮在推门进来后,只见屋内正坐着一个满脸胡络与横肉,身长两米,肌肉虬髯的大汉和一个生得略显瘦小,一双眼中精光不容令人小觑的老者。
二者见到他的到来,皆起身抱拳行礼道:“主人,你来了。”
“嗯。”坐下后的苏扶卮将斗笠摘下,问,“本殿交代你们的事,可有办妥。”
“主人安排的事,属下自然是早就办妥了,只不过………”老者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变得语气吞吐起来。
“只不过什么?刘叔有话但说无妨。”他敲着桌面的动作突然停下,拧眉道:“还是那边发生了什么?”
否则气氛不会同现在停滞。
老者深知有些事三言两语说不清,便将他想要说的话整理在一起,随后递过去。
“还望主人过目。”
信纸中不过短短几字,却越看越令人心惊,对上他们凝重的表情,苏扶卮便知道这里头写的十之**都为真,手中薄纸因此被捏褶痕密布。
好啊!当真是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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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在梁国的一人在收到来信后,不敢耽误半分的呈给家主。
生怕递晚了一步,此事又会再生波折。
届时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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