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敲过零点,倒计时进入最后48小时。陆呈阳却坐在和平方舟ICU外的长椅上,盯着玻璃墙里昏睡的沈霁——她的呼吸面罩泛起白雾,像一袋刚调拌的磷酸锌,在凝固前缓慢散热。军医刚才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颅内压稳定,但记忆区域可能出现选择性缺失,像被过度预备的根管,壁薄而透光。”
凌晨一点零七分,心电监护突然发出短促报警。不是直线,而是一段诡异的双峰波形。值班护士冲进去,陆呈阳紧跟其后。病床上的沈霁仍闭着眼,右手却无意识抬起,在空中比出数字“2”,重复三次——像一次无声的根测,提示“侧支根管”存在。
与此同时,走廊尽头传来轮子滚动声。另一张转运床被推入ICU,床上躺着的女人,竟与沈霁一模一样:同样的黑发低髻,同样的颈侧胭脂痣,只是左嘴角多了一颗淡色小痂——像复制粘贴后,被随机点缀的噪点。军医简短解释:“公海救援时分散在两个舱室,之前被面纱遮盖,没发现是双胞胎。”
陆呈阳瞬间明白,沈霁比出的“2”,不是指时间,而是指“两个人”。——如果一直昏迷的是姐姐沈霁,那么妹妹沈霓,或许才是账本、灯塔、直播里真正的“Proxy-Doctor-Q”。
双胞胎身份很快被领事系统验证:沈霓,哥伦比亚大学同届博士,专业方向——AI远程医疗器械,而非牙科。她三年前加入OK-Implant,负责算法与云端心跳控制,对外从未公开露面。军舰靠岸时,她使用沈霁护照,因此被当作“沈霁”抬下船;而真正的沈霁,被锁在底舱,直到游轮起火才获救。记忆断片、指痕错位、时间线飘忽,全都有了答案——像一次终于找到第二根管的CBCT,影像重叠,却各自独立。
陆呈阳站在两张病床之间,像站在分叉的髓腔:一根管通向救赎,一根管通向深渊。他必须辨认,哪根才是“主根管”,哪根是“侧支”——因为最后24小时,他手里的封闭剂,只够一次彻底充填。
清晨五点,沈霓先醒。她睁眼瞬间,目光不是迷茫,而是精准扫过监护仪、氧气阀、门口摄像头——像种植导板就位,自动校准。陆呈阳低声问:“你是沈霁,还是沈霓?”女人嘴角微勾,声音沙哑却带着笑:“重要吗?我们共用同一颗牙根。”一句双关,把双胞胎的伦理、阴谋、情感全部搅进同一袋冲洗液。
接下来30分钟,他分别与两姐妹对话,用同一套问题测试:
1. 灯塔遥控电磁铁触发时间——沈霁答“02:17”,沈霓答“02:10”;
2. U盘密码盲文——沈霁写“2701”,沈霓写“2702”;
3. 首次使用AI-β磷酸钙日期——沈霁说“去年12月”,沈霓说“今年3月”。
答案错位,像两根并行却不同长度的根管,各自通向独立根尖。但真正的分水岭,是掌纹。军医提取两人指纹与掌静脉:沈霁左手食指有一道旧年刀疤——瑞康手术刀误伤;沈霓没有,却在右手腕骨有一颗微型芯片植入疤——那是远程算法接收器。掌纹锁,只认沈霁的左手,却认不出沈霓的右手——像一次无法重叠的“根管充填”,必须分开处理。
上午八点,公安部国际刑警科传来紧急指令:24小时内,必须让清醒的一方录制作证视频,用于引渡听证;同时采集另一方唾液,与灯塔电磁铁上残留的口腔黏膜比对,以确定谁是“OK-Implant”技术主犯。陆呈阳被要求“辨认并劝导”,因为“只有你能接近她们的心理根尖”。
他先走进沈霁病房。真正的沈霁,脸色苍白,却眼神清亮,像被彻底清创后的髓腔,再无腐质。她开口第一句:“朵朵好吗?”陆呈阳点头,把直播截图给她看,女孩比出“0”的手势被定格。沈霁笑了,眼角却湿润:“我欠她一颗乳牙的礼物,现在补不上了。”他握住她没受伤的左手:“你能补,用真相,用证据。”女人沉默片刻,轻声说:“好,但我要你答应——让沈霓活着回国,她被我拖进沼泽,我该拉她出来。”
他点头,却明白这句话的重量——双胞胎不仅共用子宫,也共用罪与罚;让一人免责,等于在已清洁的根管里,留下一段侧支未充填,未来可能再感染。
中午十二点,沈霓被转移到隔壁病房。她拒绝作证,只提出一个交易:“给我护照、五百万美金、一艘快艇,我把服务器原始算法交给你,否则,我远程激活‘备份心跳’,让沈霁的心脏起搏器停跳——我们同一组基因,心律同步。”像一次精准的“侧向穿通”,把道德与法律同时刺穿。
陆呈阳站在走廊中央,像站在分叉的根尖:选择让沈霓逃脱,沈霁将永远背负共犯嫌疑;选择让沈霓伏法,沈霁可能死于同生心律。他必须找到第三根管——让两姐妹都活下去,也让真相完全封闭。
下午三点,他提出一个“反向根测”方案:由公安部出具书面承诺——沈霓若交出全部算法并作证,可获“技术强制证人”身份,免于死刑,改判十五年;同时军医为沈霁植入临时体外起搏器,切断基因同步信号。方案需双胞胎同时签字,像一次“分根术”——把共用牙根劈成两颗独立牙根,各自承担咬合。
傍晚五点,沈霁先签字,按下手印那刻,她抬眼看他,声音轻却坚定:“记得告诉我女儿,礼物我补上了——是一颗能咬紧未来的恒牙。”陆呈阳点头,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接下来,他要去说服沈霓——而那个从未被阳光直射的妹妹,是否愿意走出阴影,仍是个未知数。
晚上七点,沈霓病房。他推门进去,女人正站在窗前,看外滩灯火,背影像被拉长的种植体导板。他没说话,只把一张A4纸放在桌面——上面是沈霁刚按下的红色手印,旁边空白,等待另一个手印。沈霓转身,目光落在姐姐指印上,像看一张重叠的根尖片,终于出现分叉。她轻声笑:“你知道吗?我们小时候玩拼图,总爱抢同一块——因为那块最亮。”她抬眼,看陆呈阳,“现在,那块最亮的拼图,叫‘活着’。”
她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下名字:沈霓。手印按下那一刻,走廊尽头心电监护同时响起“滴滴”双音——像一次终于找到两根管的根测仪,同时抵达各自止点,不再重叠,不再冲突。
夜里十点,双胞胎并肩坐在轮椅上,被推进同一间审讯室/演播室。摄像机红灯亮起,像无影灯对准两颗被分开的牙根。沈霁先开口,声音虚弱却清晰:“我证明,OK-Implant非法使用AI-β磷酸钙,所有临床记录由我签字,我愿承担刑责。”沈霓随后,目光冷冽:“我交出全部算法源代码,远程心脏谋杀指令,由我编写,我愿指认幕后金主。”像一次完美的“分根充填”,各自被封闭,各自承担咬合,却共同把真相,严丝合缝地送回根尖。
倒计时,12小时。陆呈阳走出审讯室,抬头看天。申城夜空中,第一颗星星亮起,像一根终于找到止点的扩大针,在黑暗里,闪着干净的光。他知道,侧支根管已被找到,也被封闭;而剩下的,是把这份干净的影像,交到女儿手里,告诉她——牙可以坏,可以裂,可以被阴影包围,但只要肯扩大、肯冲洗、肯充填,就还有咬合未来的可能。因为真相,不再是阴影,而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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