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乖乖,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不要哥哥,人家要爸爸妈妈陪我玩!”
“但他们必须工作呀!”
顽劣的小丫头又在闹脾气使性子了,但好好脾气的少爷总是噙着包容的微笑,用好温柔好温柔的声音,好体贴好体贴的呵护她,尽管她从来不领他的情,老是用
最任性、最恶劣的态度回报他,把火气全都发泄在他身上,每次都烧得他焦头烂额直冒烟。mengyuanshucheng
因为爸爸妈妈都没空陪她,她好生气好生气!
骗人,爸爸妈妈骗人,他们明明说最爱她的,却老是为了工作撇下她,其实他们最爱的是工作。
骗人、骗人,大人就会骗人!
“我·要·爸·爸·妈·妈!”她双手叉腰,恰北北的大叫。
“可是……”少年叹着气揉揉她的小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劝服她才好。
“不管!不管!我不管!”任性的小丫头开始像烤箱里的蚱蜢一样到处乱蹦乱跳。“我就是要爸爸妈妈!我要爸爸妈妈嘛!”
天底下就数这种刁蛮不讲理的小鬼最可恨了,换个耐性不佳的人,早就一脚把她踢回天上去“物归原主”了,不过温柔的少年依然保持着圣人等级的耐心,低声下气的安抚她。
“让哥哥陪你吧,小乖乖,不管你想玩什么,哥哥都陪你好不好?”
“不要!不要!人家不要你陪!人家要爸爸妈妈陪!”
“但他们很忙,没空陪你呀!”
“那我陪他们!”
“这……”少年啼笑皆非的又叹了口气。“不要这样,小乖乖,让哥哥陪你玩好吗?”
眼看撒赖也没用,任性的小蚱蜢不跳了,艳红的小嘴噘得比天好高,两眼往上瞅着他,好像在考虑,但那两只骨碌碌的大眼睛却滴溜溜的转个不停,看得人心惊肉跳的。
“好,那我要玩新郎新娘!”她终于决定了,嘴角却挂着一丝狡诈的笑。
唉,小女孩就喜欢这种幼稚的游戏,他这个哥哥都已经“娶”过她n万次了,还“生”了四个儿女呢,两个女儿——塑胶的和布做的,两个儿子——木头雕刻的和陶瓷的,幸好,这四个“孩子”都很乖,一点都不任性。
算了,就再“娶”她一次吧!
“依你,就玩新郎新娘吧!”
于是,任性的小鬼神气巴拉的用胖胖的手指头往下一指;少年苦笑了一下,但还是一本正经的单膝跪下去向她求婚。
“请你嫁给我好吗?”
“求婚礼物呢?”
“你想要什么?”
“那个,”任性的小鬼又伸出手指头来,不过这回是往他身后上面一指。“我要那个,这么多颗……”她把双手十指全比出来,虽然她想要更多,但她两只手也只有十根手指头,除非脱鞋子把脚趾头也贡献出来,不然就是这么多了。“你摘下来给我,我就嫁给你!”
他回眸一看,还是叹气。“我摘。”
“我要最大颗的喔!”
“好好好,最大颗的!”
话落即转身,不过眨个眼,他已手脚俐落的攀上树去了。
见少年开始专心挑选“最大颗”的,任性的小丫头得意的贼笑了一下,两脚悄悄往外移,但由于她只顾着注意上面,忽略了下面的“陷阱”,一个不小心碰到了靠在树干上的铁耙子,铁耙子喀一下倒地,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拔腿便跑。
她跑得也没错,因为那一响也惊动了树上的人,视线往下落,一眼瞥见一团圆滚滚的小肉球正飞快的往道路另一头滚去。
“小乖乖,你要到哪里去?”上厕所?方向不对吧!
“我要去找爸爸妈妈!”他们没空陪她,那她去陪他们好了。
别跟他开玩笑了!
“不行啊!”顾不得再挑什么最大颗的,少年急忙往下爬。
谁理你!
任性的小丫头一边跑,一边回头对他装鬼脸,然而鬼脸才扯一般,她就骇然抽了口气,踉跄一下两脚钉在地上动不了了……
呆呆的,她看着急于下树来追赶她的少年一时失手没抓好,整个人像颗铅球似的从茂密的枝叶间坠落下来;呆呆的,她看着他恰恰好掉在锐利的铁耙子上,一支支铁耙齿穿过他瘦长的身躯从背后透出来;呆呆的,她看着他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懂,腥红的鲜血迅速蔓延开来,脑袋里一片空白,良久、良久后,才突然开始放声尖叫,惊恐的,一声又一声;惊悚的,一道又一道,凄厉又惨怖的尖叫……
“醒醒,小婕,醒醒啊!”
眸子猛然打开,毕安婕张大嘴剧烈的喘息着,心跳沉重得宛如有人拿铁锤子在她胸口用力击打,喉咙也因为过度使力而刺痛不已。
“你又在作噩梦了,小婕。”
看看右边的毕妈妈,再看看左边的毕爸爸,毕安婕猝然一手一个揪住他们,依然深陷在恐怖的梦魇中清醒不过来,惊悸的眼睁得老大。
“哥哥死了!爸,妈,哥哥被我害死了呀!”
“又来了!”毕妈妈摇头叹气。“没有谁死了,小婕,是你在作噩梦呀!”
“够了,小婕!”毕爸爸更是猛翻白眼。“你是不是又偷看那种血腥恶心的恐怖片了?真是的,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许看恐怖片,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到底要我死多少次啊?”毕家大哥毕安达哭笑不得。
“瘟疫吗?”毕家大姊毕安蓓认真研究着电视荧幕里的剧情片段。“不,好像是……秘密客3?”
“秘密客3?你嘛好啊,秘密客3有什么好恐怖的?”毕家小弟毕安明不屑的转开头。“二姊啊,没胆子看就不要看嘛,每次看完就作噩梦尖叫,而且都是在半夜,真的很吓人耶,早晚会被你吓死!”
毕安婕两眼发直地瞪住毕安达,好像不认得他是谁,“噩……噩梦?”她呐呐重复。
“对啦,对啦,你在作噩梦啦!”毕安明不耐烦地说。“十点多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去睡了,你就说要把天才佳人看完,所以就一个人留在客厅里看,没想到竟然又作噩梦尖叫起来,真是白目,你晓不晓得现在几点了呀?”
“天才佳人?”毕安婕喃喃复述,揪住父母的十根手指头逐渐松开,终于慢慢回过神来了,“对,我在看天才佳人,然后……然后看完之后我还不困嘛,所以就继续看……看……”她咽了口唾沫。“弗莱迪……也不晓得第几集的……”
“就知道!”五个人一起叹气给她听。
毕安婕瑟缩一下。“对不起嘛,我刚转台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那是恐怖片嘛,等我知道的时候,又因为太紧张了,忍不住一直看下去,然后不知怎么搞的,看着看着我竟然睡着了……”
话还没说完,那五个没耐心的人已动作一直的丢下她转身走人,只撂下一句高院最后判决。
“不许看电视,一个月!”
好丢脸,长这么大了还被罚不准看电视。
“人家有不适故意的嘛!”毕安婕不甘心的咕哝。
真的,她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每次看恐怖片,不,不仅仅是恐怖片,惊悚片也好,悬疑片也罢,甚至是爆笑片,只要有出现血腥场面,看完之后,当夜她一定会作噩梦,然后发出那种连鬼都会被她吓到翻白肚的骇人尖叫声。
最可怕的是,如果没有人摇醒她,她自己永远都醒不过来,会一直深陷在噩梦之中,持续不断的尖叫又尖叫,即使喉咙哑了,她还是会用粗嘎的声音继续尖叫,没声音了,她就像鸭子一样嘎嘎嘎的叫,一直叫到有人摇醒她为止。
真奇怪,为什么左邻右舍都没有人怀疑她家是连续杀人犯的谋杀现场?
“我说你干脆到好莱坞去应征配音工作,专门为恐怖片配音好了。”大哥如此建议。
“对,声声尖笑如果还有续集,让你去表现最合适了!”大姊附议。
“保证一炮而红,一举荣获奥斯卡金像奖的最佳配音奖!”小弟更支持。
“我们就靠你养老啦!”毕爸爸也如是说。
“干脆我们移民到美国吧!”毕妈妈开始想像美好的未来。
她哭笑不得,也哑口无言,因为大哥曾经把她的尖叫声录音下来给她自己“欣赏”一下,害她那天晚上又作了一回噩梦。
老实说,她觉得自己的尖叫声比恐怖片更可怕。
而之所以会如此的起因,根据爸爸妈妈的官方说法是,由于她小时候实在是太顽皮了,又任性又霸道,她大哥脾气再好也被闹到一整个火大到不行,就想说要整整她,于是装死趴在她面前,还故意用番茄酱弄了满地血,结果她真的被吓到了,当夜就作噩梦尖叫不已。
自那夜后,她就再也甩不掉这个毛病了。
“还不都是大哥害的,要怪就应该怪大哥嘛!”
毕安婕嘀咕着用遥控器关掉电视,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准备回房睡觉,都四点半了,离起床上课前只剩下两个钟头,再不睡就没得睡了。
呜呜呜,都是大哥害的,她要是到学校去打瞌睡,罪魁祸首就是他!
“对,不能怪我,应该怪大哥!好,下次他们再骂我,罚我不准看电视,我就这么跟他们说,然后罚大哥也不准看电视!”
既然是一家人,有难就要同当,有罪也要同享咩!
毕安婕,十八岁,是毕家iq最高的孩子,近乎天才,偏她就是不爱念书,姊姊念台大,大哥也在修博士学位,弟弟九成九也能上建中,她却只想混张高职毕业证书就够了,然后她要去做她想要做的事。
好,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有志气,那么,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还不知道耶!”
“所以,你就打算毕业后再继续混下去?”
“放心,放心,再混也会混出个名堂来的啦!”
竟敢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火冒三丈的毕爸爸拉开两片嘴皮子就想骂人,但半个字都没吐出来,嘴唇又黏回去了。他实在不明白,其他三个孩子都不用他伤半根脑筋,为什么这个女儿老是要他一天头痛三百回呢?
明明是那么聪明的孩子,记得她小六时,念大学的老大选修西班牙语,某人一时心血来潮,翻天覆地吵着说她也要学,叫大哥非教她不可,还比天指地发毒咒说她将来一定会去考大学的外文系。
没想到不过才短短半年时间而已,她不但讲的一口呱呱叫的西班牙语,要她用西班牙文掰一篇作文也没问题,然后,她又放弃上大学的伟大志愿,偷偷考进一所高职去鬼混了。
说话不算话,这是女孩子的权利。
“我都会说会写了,干嘛还要那么辛苦去念大学嘛?”这是她的解释。
“你可以再学其他语言啊,譬如日文、韩文,或者德文、法文,都可以呀!”
“我已经回闽南语、国语、英文、西班牙文了,再学下去脑筋会打结的啦!”
“……”
是是是,做她自个儿有兴趣的事,五十年都不嫌长,若是逼她做不爱做的事,三秒钟就够她脑筋打毛线球了。
真是任性!
不过,她也只有在这件事上是人形的,尽管她活泼、她外向、她调皮、她爱搞怪,但本质上她也跟哥哥姊姊和弟弟一样是个乖巧窝心的好孩子,除了考大学这件事之外,其他任何事,她向来都很听话的。
就不知为何他打死不肯念大学?
毕爸爸不知道的是,虽然毕安婕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她没兴趣的事上,但她并不是真的想一路混到死,也不是没有考虑到将来,事实上,在这毕业的前夕,虽然还不确定未来想走的路,但她早已计划好毕业后要踏出的第一步了。
她要出国去学国际手语。
刚上高一时,她发现班上有一位不能说话,群聊独家制作,只能靠笔写和手语沟通的男同学,眼看那位男同学由于沟通不良而交不到朋友,于是,继西班牙语之后,她又对手语兴起了莫大的兴趣。
埋头又花了半年时间后,她再度证实了自己确实是毕家最聪明的孩子,不仅手语比画得比正宗聋哑人士更俐落,连英文手语都会了,她不出声,别人还会以为她是如假包换的残障人士呢!
之后,她便成为那位男同学在班上仅有的两个朋友之一。
不过,她的手语并不是从哑巴男同学那里学来的,而是另一位女同学教她的,虽然那位女同学并非聋子,也不是哑巴,但她哥哥是天生聋哑,她不得不会。
“到西班牙?为什么?”
“我想学国际手语嘛!”毕安婕解释。“哥哥那个西班牙网友不是会国际手语吗?我想去跟他学嘛!”
“为什么突然想学国际手语?”毕安蓓好奇的问。
“才不是突然的好不好!”毕安婕反驳。“从听障奥运结束后,我就想学国际手语了。”
“也对,这种时候才知道不会国际手语很麻烦!”毕安明喃喃道。“人家大老远从西方跑到东方来,我们这边却没几个懂国际手语的人,连最基本的沟通都有困难了,还好意思说要接下这种国际赛事,呿,真是丢到阿嬷家了!”
“就算不多,毕竟还是有啊!”毕安达说。“为什么不能在台湾学?”
“因为,我的初步想法啊是要做国际手语翻译员,专门为中国人和外国人做沟通上的桥梁,如此一来,具有与外国人来往的经验就相当重要了,所以我才想出国去学手语……”
毕安婕振振有词的表明她是真的有需要出国,而不是找藉口出国去玩的。
“要知道,东方人跟西方人有许多生活与习俗方面的差异,至少要先了解一下跟外国人沟通的要领,不然还没开始沟通就先得罪人家了,那还沟通什么?又不是耍白痴!”
“有道理!”毕爸爸颔首,表情是恍悟与欣慰的。“真没想到,原来你并不是想混日子,也已经考虑到将来了呀!”
毕安婕耸耸肩。“就算真想混日子,也不能让爸妈养我一辈子吧?”
毕妈妈嘉许的点点头,“能够走上自己想走的路,这是好事。可是说要让你一个人出国……”和毕爸爸相觑一眼,摇摇头。“不,我不放心!”
“我也不放心。”毕爸爸附和道。
“爸,妈,再两个月我就满十八岁了耶!”毕安婕抗议。“别把人家当小孩子了好不好!”
“但你是女孩子,一个人出国我就是不放心!”毕妈妈还是反对。
“可是……”
“等你满二十岁再说!”
“妈……”
“好,就这样,吃饭吧!”
不给她再上诉的机会,众人一一起身道饭厅去,丢下毕安婕一个人在客厅里唉声叹气。
真难搞,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一样,超龟毛!
不过,算了,她早有预感不好说服,反正离毕业典礼还有三个多月,她还有时间慢慢说服爸妈,说服不了就使磨功,磨不动就耍赖,耍赖不成就哭给他们看,再不行的话,只好吐露出实情了。
学习国际手语,对,这是她想出国的原因,但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另一个更重要,也不太好说出口的原因……
“你究竟想到哪里?”
“西班牙?”
“欧洲?一个人跑那么远?”
午餐时分,毕安婕和丁佳蓉两人相对而坐,各自捧着便当,不时伸筷子去和对方交换那个菜、这个菜,三年来,她们都是这样度过便当时间的。
丁佳蓉就是那个教毕安婕手语的女同学,她们也因此而成为好朋友。
“请别跟我爸妈说一样的话好不好?”毕安婕没好气的说。“我已经十八岁了耶!”
“那又为什么是西班牙,而不是美国或英国?”
“我大哥在修西班牙有时,为了实际练习西班牙语会话,特别交了一位西班牙网友,每天互通skype,听说那家伙也会国际手语……”
“他也是聋哑人士?”
“不,跟我一样,他也是为了朋友才学手语的。如果……”话说一半,毕安婕的筷子突然夹着一块卤肉伸出去。“跟你换虾卷!”
“咦?”丁佳蓉呆了呆,尚未反应过来,虾卷已被某人掳掠而去。
“谢啦!”“交易”成功,毕安婕得意洋洋的咬下一大口战利品。
“喂喂喂,我也喜欢吃虾卷耶!”丁佳蓉抗议。
“总之,”没听见,没听见,毕安婕继续往下说。“只要我大哥那位西班牙网友愿意提供我免费食宿,我储蓄了五年的零用钱刚好够来回机票还剩一些,这么一来,我爸妈就不能反对了。”
“你爸妈为什么要反对?”看着那块肥嘟嘟的卤肉,丁佳蓉一脸恶心。“你家不是很有钱吗?应该不会没有办法提供你到西班牙住几个月的旅费吧?”
“错!”毕安婕又伸出魔筷,把苦瓜丢到某人的便当盒里——免费赠送。“第一,我爸妈是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出国;第二,我家并不算有钱,只是生活过得比较宽裕而已,你家财算有钱好吗!”
“既然你爸妈反对,那就不要去嘛!”丁佳蓉还盯着那块起码有一半是肥油的卤肉打量,两支筷子转来转去就是夹不下去。
“为什么不去?想过随心所欲的生活,就必须尽快让自己能够独立起来,”毕安婕理直气壮地说。“最起码也要能够养活自己,我又不是废物,总不能让爸妈养我一辈子吧?”
丁佳蓉无言以对,因为她家经营当铺,经济愈不景气生意愈好,她还不懂得缺钱的烦恼,更不用考虑到需不需要独立的问题。
当然,这与她们的友情无关,只是现实问题不能不顾,闲在家里凉凉做米虫不是毕安婕的本性,想混日子也要混得有格调一点,最起码,她必须拥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才有混日子的本钱。
唉,想混日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呢!
“不过,你想出国的原因不知是这样吧?”丁佳蓉又说。
“是又怎样?”毕安婕满不在乎地承认。
“逃避?”丁佳蓉翻了翻眼。“好逊!”
“谁跟你逃避!”毕安婕忿忿的否认,筷子闪电般又飞过去偷来一截香肠——名誉被毁的补偿。“我是想给自己一段‘冷却’下来的时间。”这也是藉口,实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那到北极去最快,瞬间冷冻,保证最新鲜!”丁佳蓉喃喃道。
毕安婕两眼一眯,强盗的筷子又飞快的劈出;丁佳蓉一惊,慌忙捧着便当赚到另一边,免得好菜都被抢光,最后只剩下白饭和那一块又白又嫩的肥卤肉。
“好好好,随便你,可以了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投降再说。
毕安婕得意的哼了哼,埋头继续扒饭。
“不过换了是我,我会尽全力去争取,才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丁佳蓉嘟囔。
毕安婕猛然抬头,瞪大双眸,一脸不可思议。
“你要我做那种没品的第三者?”
确实,学习国际手语是她早已计划好毕业后要进行的第一步,但出国去学习,却是后来才决定的,原因在于两个男孩子。
王宏,一个大她六岁,从小就十分疼爱她的邻居大哥哥,个性跟她一个样,爽朗外向,活泼好动,是个阳光型的男孩子,十年“青梅竹马”,自然而然也就成为她第一个喜欢上的男孩子了。
于是,在王宏入伍前夕,她鼓起勇气向他告白,得到的回答却是……
“你喜欢我啊?”王宏哈哈大笑,宠溺地揉乱她削得又短又薄,像个小男生似的头发。“谢谢你啊,小婕,不过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喔!”
奇怪的是,虽然被拒绝,她却没有太难过,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感觉得出来,王宏只是像哥哥对妹妹一样的疼爱她,并没有掺杂其他任何感情,会被拒绝也是预料中之事,换句话说,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一个星期后,王宏就入伍了,再过一个星期,她就几乎忘了这件高中生涯中的“小插曲”。
令人困扰的是随之而来的“后遗症”。
每一次,王宏从军中休假回来时,总会带他的女朋友赵恬恬来看她,而赵恬恬一见到她,也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提起她向王宏告白的事,然后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到如今,王宏都快退伍了,他们还是一见到她就拿这件事来哈哈大笑。
她知道,王宏只是有点少根筋,又觉得这种“小女生喜欢大哥哥”的事还满有趣的,或许也有点得意自己那么受欢迎啦,但基本上,他并没什么恶意。
然而对她而言,那真的是很难看耶!
更何况,虽然王宏没恶意,但他那个女友就真的很白目了,赵恬恬根本就是故意嘲笑她的,因为得意那么受欢迎的男友青睐的是自己,又不能原谅有人“觊觎”自己的男友,所以故意嘲笑她,好让她“知难而退”。
毕竟,她和王宏是“近水楼台”,搞不好一个不小心“月亮”就真的被“抢”走了也说不定。
或许,她应该离开这里远远的,就不需要再面对他们的嘲笑了吧?
尤其是,再过两个月王宏退伍后,他们碰面的机会就更多了,她可受不了天天被嘲笑,早晚有一天她会抓狂暴走的!
丁佳蓉翻了个大白眼。“请问你在说谁?”
“王宏啊!”不然说谁?
“谁跟你说王宏,我说的是……”丁佳蓉两眼在教室后面瞄过去。“他,柯建霖!”
毕安婕的目光也跟着瞥过去,旋即又来回来,低头,继续“加笨”。
“还不都一样,他都有未婚妻了!”
大姐头耸耸肩,“那又怎样?那是他爸妈替他决定的,又不是他自己的意思。更何况……”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口瘦肉部分。“你是为了他才学手语的不是吗?”
毕安婕沉默了。
确实,她是为了柯建霖才开始学手语的,因为看他老是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可怜,想说要跟他交个朋友。
没办法,她就是看不惯有人被孤立。
但两年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逐渐被他身上的某种特质所吸引,说不上那究竟是什么特质,只是当他认真的向她告白说喜欢她,并要求她和他交往时,她竟然脱口同意了。
当时她才刚被王宏拒绝没多久。
现在想想,或许当时的她不但早已察觉王宏对她只是很单纯的大哥哥疼爱小美眉,自己也隐约明白自己对王宏的感情也只是一种不成熟、不稳定的仰慕,才会在喜欢他的同时,又被柯建霖吸引了,也才会在没有必要的情形下对王宏告白——明明知道会被拒绝。
只为了将那份不成熟的感情做个了断。
说实话,除了不能说话之外,柯建霖算是个条件相当不错的男孩子,虽然个性跟王宏恰好相反,十分内向,但外表比王宏更出色,课业方面也总是名列前茅,开始交往之后,他对她更是温柔体贴,百依百顺,好到没话说。
她喜欢他,真的!
可没料到他们不过才交往半年多而已,高三寒假过后,当她和丁佳蓉开始讨论毕业后的打算时,柯建霖却突然向她求婚……
“只要我们结婚,你就不需要担心未来的生活了。”他信誓旦旦的保证。
“……”她张口结舌,完全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才好。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虽然他大她四岁,并学习如何再走回人群之中,可是二十二岁还是太年轻了,高职毕业了也不算什么,他依然缺乏自立的能力,他家有钱又如何?
就算她真打算结婚了,对象也是人,而不是背景。
更别提她自己本身的问题了,她才十八岁耶,海阔天空的生命正在向她招手,她还有好多好多梦想期待实现,怎能就这样被困在家庭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她喜欢他,真的,但还不到想要和他结婚的程度呀!
或许一、二十年后,她会改变主意屈就现实而结婚也说不定,但以目前来讲,她根本没想到结婚那种事。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对于他的“好意”,她立刻予以婉拒。
但,即使再多给她一百颗脑袋,她也想不到,在被拒绝之后,当时正跟她走在人行道上的柯建霖竟然会一声不吭,身子一转就步上了快车道,计程车、公车、轿车惊险万分地自他身旁呼啸而过,此起彼落的叭叭叭声愤怒地咆哮着,还有人探出车窗外来破口大骂,他却视若无睹、听若未闻地站在快车道正中间,动也不动。
当时她错愕地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并立即去把他抓回来。
他却说:“除非你愿意嫁给我,不然就不要多事!”
目注他那副半绝望半威胁,孤注一掷的表情,刹那间,她领悟到他身上那种特质究竟是什么了。
危险!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温柔内向的男孩子只是表面好看而已,其实懦弱得很,而且还有隐藏性的自我毁灭倾向。
一旦事情不顺心的时候,他总是选择逃避,从来不肯鼓起勇气去面对,而若是不顺心的事牵扯到亲情、爱情、感情,他更会以死来威胁对方,而且他不仅仅是威胁而已,倘若威胁不成,他是真的宁愿选择死亡以逃避感情上的痛苦。
不会伤害到他人,却会毁灭他自己。
许多女孩子都会被男人身上的危险特质所吸引,她就是如此,但被吸引是一个是事,甘愿被危险牵制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是笨蛋,对“与危险共舞”那种自虐行为一点兴趣也没有。
虽然时候他一再向她保证不会再犯,但她已升起戒心,不敢太接近他,就在这时,他的“未婚妻”出现了,甚至他的父母也跑来“命令”她和柯建霖分手,因为她配不上他。
这时候她才晓得,他家不但有钱,还有势。
即便他解释说那是父母单方面的意思,他并不同意,她却大大松了一口气,乘机提出分手。理由是……
“既然你爸妈都亲自来找我了,我不能不理会。”
“何必要理会?”柯建霖比着手语。
“因为你离不开他们。”
柯建霖哑然无“语”,因为她说的是事实,他不仅仅是哑巴,又出生于富裕家庭,惯于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他连自己生活的能力都没有,更别提要工作养活自己,将来或许有可能,但眼下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我会说服他么的。”
“那就等你说服他们之后再说吧!”这句话她说得很心虚,因为她知道他是绝不可能说服得了他父母的。
然后,他们分手了。
毕安婕这么认定,但柯建霖却始终不承认,只是,在他那个未婚妻老是跟前跟后的情况下,就算他不承认,事实也已摆在眼前了。
有了未婚妻还想泡女友,谁理他!
不过,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说柯建霖是个“危险人物”,唯恐好不容易逐渐被其他同学接受的柯建霖又被孤立,因此不知情的丁佳蓉有事没事老是“鼓励”她和柯建霖“复合”,也许是联想到她自己的亲哥哥的处境吧!
如果柯建霖能够像常人一样谈恋爱、结婚,那她哥哥也应该没问题。
“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毕安婕轻描淡写地说。
“为什么?”丁佳蓉不死心地追问。
因为他是个危险人物。
“因为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个性。”她太单纯,他太危险。
“那也是,你太外向,他太内向。”丁佳蓉颔首赞同。“可是,你再胡闹,他也能包容不是吗?”
才怪,他就没办法接受她拒绝他的求婚。
“反正,他已经不是我的菜了,拜托你别再逼我吃了好不好?我会涝赛啦!”
丁佳蓉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放弃了,不想再强迫好友了。
“好嘛,随你嘛!”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毕安婕很夸张地松了口气。
“那你什么时候要出发?”
“拿到毕业证书后,爸妈一同意,我马上出发!”
“你爸妈有可能同意吗?”
“……可能比登天还难了那么一点点吧!”
太简单了!
毕安婕都还没有想到要如何说服爸妈,毕爸爸、毕妈妈就紧张兮兮的主动叫她快快出国“避难”,于是,在毕业典礼后三天,她就被“赶”离台湾了。
而这一切,全归功于不死心的柯建霖在无意中推了她一把。
毕业考前半个月,放学时间,捷运站里总是一大群学生在那里等捷运,毕安婕和柯建霖就是其中之二;还有谢欣仪,她就是柯建霖的未婚妻,与柯建霖同年,今年即将大学毕业,论文早就交出去了,考试也没问题,所以很有那个美国时间紧跟在柯建霖身边当跟屁虫。
至于丁佳蓉,她和他们不同路,搭公车两站就到了,不像他们这么辛苦,总要一个多钟头才能够回到家里。
“你真的要去西班牙?”柯建霖比手语问。
“除非我爸妈打死不同意。”毕安婕用嘴回答。
与一般聋哑人不同的是,柯建霖并非天生的哑巴,而是后天声带受损以致无法出声说话,因此人家说什么他都听得见,只是无法用嘴巴回答而已。
“在台湾也可以啊!”
“在台湾没办法学习跟外国人沟通的要领嘛!”
“我姊姊认识很多外国人,我请她替你介绍。”
“他们会国际手语吗?”
“……不会。”
话说到这里,捷运到站了,三天先后上了捷运,由于人多,他们也不方便继续交谈,毕安婕正暗自庆幸又逃过一劫,谁知半个钟头后,她到站先下车,柯建霖竟也跟在她后面。
“咦?”她讶异地回头看。“你不是还要两站吗?”
“我们还没谈完。”柯建霖若无其事地比画。
毕安婕忍不住翻了一下眼,往前走。“还要谈什么?”
柯建霖赶到她身边,比画着。“为什么一定要出国,不能留在台湾吗?”
“我刚刚说了,在台湾没办法学习跟外国人沟通的要领嘛!”
“那我跟你一起去!”
喔,天,饶了她吧!
“我们都分手了,你还跟我去干嘛?”
“没有,我并不同意分手。”
没有才怪!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已经说过我们必须分手了。”毕安婕横眼瞄了一下他的未婚妻,觉得他的未婚妻也满可怜的,虽然是父母安排的婚事,但她看得出来谢欣仪是真心喜欢柯建霖的,可惜柯建霖对谢欣仪一点兴趣都没有,态度十分冷淡。“别忘了,你爸妈也要我们分手。”
“那是我的问题。”柯建霖“说”。“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毕安婕不耐烦地翻了一下眼。“最好你爸妈会让你跟我一起去。”
“那如果我说服我爸妈,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
“等你爸妈同意再说。”
看来,他根本就不打算接受她的拒绝,既然如此,不如把问题丢给他爸妈去伤脑筋,反正他是绝对说服不了他爸妈的,这样她还乐得轻松呢!
可万万没料到这样的回答,竟也会招惹来令人惊吓一百的后果……
叮咚、叮咚、叮咚……
晚餐时分,一家人刚在饭桌旁坐定,连筷子都还没拿起来,门铃就好像火警警报器般十万火急的响起,大家狐疑的面面相对。
“谁啊?”
“我哪知道。”
“去看看就知道啦!”
“对,去看看!”
于是,大家一起把“就是你”的目光聚集在毕安明身上,后者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去开门,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就是你!”她怒火冲天的指着毕安婕破口大骂。“我不是叫你离建霖远一点了吗?”
毕安婕惊愕地傻了眼。“柯伯母?”
“别叫我伯母,你不配!”柯妈妈不屑地道。
毕安婕忍耐地吸了口气。“好,柯太太,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答应让建霖跟你一起到西班牙去?”柯妈妈怒声质问。
“我并没有答应,我只说要他先得到你们的同意再说。”
“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他?”
“我拒绝了,柯太太,可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就算我拒绝了,他也不会接受的不是吗?”
柯妈妈窒了一下。“好,那我再警告你一次,别再接近建霖了,他……”
“我也很想,但很抱歉,在毕业之前,我避不开。”毕安婕坦直地道。
虽然她不爱念书,但眼看就要毕业了,她可不想为了这种事而放弃那张毕业证书,起码要对爸妈有个交代吧?
“只要你不来找他,我绝不会再让他来找你了!”柯妈妈顿了一顿,“今天他一回到家来就要我们同意让他跟你到西班牙去,我们坚决不肯,他就……”她下颚绷紧了。“跳楼了……”
毕安婕惊喘,吓呆了。
“幸亏只是三楼而已,虽然摔断了一条腿,起码生命没有危险。”柯妈妈心痛地说。“在你毕业之前,我不会让他出院,之后,麻烦你立刻离开台北,能多远就走多远,如果缺钱,我会给你,总之,不要再让他找到你了!”话落,她转身就待离去。
“为什么要我离开?为什么不是你把他送出国?”毕安婕不甘心的抗议,她是想出国,但不想是被人逼出去的。“日本、美国、欧洲,哪里都可以啊!”
柯妈妈沉默一下,没有回头。“你以为他会让我们把他送走吗?”
不会,搞不好要送他出国,却把他送上天堂去了。
毕安婕顿时哑然,只能干ㄍㄧˇㄠ在心里,眼睁睁看着柯妈妈离去,而后转身面对她的家人们,他们正默默地等待着她的解释。
她苦笑,只好把有关于柯建霖的事一五一十的吐露出来。
“你怎么不早说?”毕爸爸气急败坏地斥责。
“一个没事爱搞自杀的男孩子……”毕妈妈心悸地喃喃道。“老天,你怎会惹上这样的人?”
但毕安婕还没来得及回答,毕爸爸和毕妈妈就抓着毕安达进书房里去了。
两个钟头后,他们才从书房里出来,并告诉她说他们同意让她到西班牙去了,还郑重警告她,在柯建霖的事情摆平之前,她不能回来。
那个柯建霖是个不定时炸弹,不管炸死谁都不是好事。
“可是谁知道柯建霖什么时候才会死心,”毕安婕咕哝。“观光签证能不能在西班牙逗留那么久啊?”
“你想不想到那边念书?”毕爸爸满怀期待地问。
“不要!”毕安婕马上用两手比出一个大叉叉,还退后两大步。
“好吧!”毕爸爸失望地叹了口气。“那迪亚戈会给你一个工作,你可以用工作签证过去。”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于是,双方匆匆忙忙的赶办各种文件,在六月初的毕业典礼过后三天,终于一切就绪,然后,毕安婕就被踹上飞机去了。
虽然屁股上多了两个脚印,但,独立的第一步,她总算是踏出去了!
听说,西班牙是一块非常热情的土地,一到了夏天,温度不超过四十度就不是西班牙的夏天。
听说,西班牙人就跟西班牙土地一样热情,这点,一抵达西班牙就被证实了。
刚走过入境口,毕安婕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对西班牙男女好像几百年没见了似的亲的不可开交,再走几步,另一对男女更是亲得天雷勾动地火,就差没脱衣服,其他就跟在床上没两样。
而在稍远处的航空柜台前,又有一对男女生离死别似的抱着猛亲,出境口处就更别提了,男男女女都要死要活地亲得好像其中之一再也回不来了。
是怎样,从西班牙起飞的航空飞机是保证一定坠机的吗?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虽然临上飞机前,爸妈一再警告她,不许任性、不许顽皮、不许胡闹,最好连呼吸心跳都能停止,总之,千万不要让人家受不了她,一脚踢她回台湾,那她就没有地方可躲了。
不过,反正现在又没有熟人看见,稍微满足一下好奇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于是,她左看看,右瞧瞧,很快就挑中一对亲得最死缠烂打,好像两只章鱼纠缠在一起,激烈得让人血脉偾张的男女,看一下手表,开始替他们计算时间,看看能不能替他们在金氏记录上争取到席位。
一分……
两分……
咦?
不知为何,她背脊突然隐隐毛起一阵异样感,狐疑地猛回头,恰好对上一双兴致盎然的眼。
她盯着别人看,竟也有人盯着她看。
跟所有的西班牙人一样,那家伙也拥有一副深邃迷人的五官,乌黑深黝的眸子,睫毛又长又浓密,鼻梁高而挺,眉毛浓黑但十分柔顺,个子高挑瘦长,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只是,那张厚薄适中的唇瓣似笑非笑的微勾着,看了就很不爽。
嘲笑她?
她哼了哼,嘴巴拉开,不但对他吐舌头装鬼脸,还对他比中指;孰料,那西班牙人不但不生气,反倒唇瓣一分,放声大笑。
耻笑她?
两眼一瞪,她拉动舌头正想开吗,忽地一怔,舌头吞回来,疑惑地又多看那西班牙人两眼,再举起为了认人一直抓在手上的照片看一下,再看回那西班牙人,又低眸看着照片,再看回那西班牙人,呆了呆,失声而叫。
“迪亚戈?”
那西班牙人这才收起笑声,含笑点头;毕安婕顿时脸皮发**辣地烫了起来,比西班牙夏天的太阳更热更红。
哦,这下子糗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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