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司墨耳边忽然安静下来,他这才发现另一台事故车主正站在自己车前,敲着他的车窗准备说些什么。
关司墨闭了下眼睛,摇下车窗,说:“没事,走吧。”
对方一愣,之后连连道歉想解释缘由,但关司墨已经把车开走了。
他没开一会儿又碰到红灯,一连三个,好像就是不想让他一路顺风,于是关司墨干脆放平心态,趁着车停时看起过往的人。
他看见一个女孩正挽着男孩的胳膊从车前经过,路灯暖黄色的光照在女孩甜美的笑脸上,关司墨一看,就觉得这对他们来说会是一个格外美丽的夜晚。
因为微风霓虹都在,美人也在。
只有关司墨不着急回家上唇语课了。
……
“这太假了吧?”
另一边,洁白房间内,有只修长手指在键盘的空格键上按了一下,正播报到一半的航班信息戛然而止,丁寻羽松开行李箱,蹲在地板上按着轱辘研究了一会儿,说:“我还是觉得这个声音不像。”
陈青从沙发上站起来,面无表情的去拿了瓶饮料。
得不到陈青的回答,丁寻羽又继续问:“你不是说他智商很高吗?怎么会听不出这么明显的破绽?”
瓶口本来快要挨到陈青下唇,但听到这个问题,陈青的动作又停了两秒,他平着的唇角有微微上扬的趋势,说:“老了。”
丁寻羽一脸不可置信,喃喃道:“不会吧……”
接着又趁陈青回房故技重施,在他身后说:“我今晚还是不回来!”
而陈青就像没听见似的,戴上耳机,回手锁上房门。
他躺回床上,被子盖到头顶,之后按下耳机的播放键,熟悉的声音就又传了进来。
“关司墨。”
“关司墨?”
“如果你想迟到,可以继续睡,我走了。”
“……”
“你敢!”关司墨睁开眼睛,脑子里乱成一片,他记得陈青穿着校服站在屋外叫自己起床,但不记得自己说了梦话。
可凡事做过必留下痕迹,关司墨摸了把额头细密的汗水,一低头,发现自己果然坐了起来。
关司墨放下手臂,用手背贴了下床面,等确认床单和枕面还透着温热,就知道自己刚坐起来不久。
他烦躁的摇了下头,不愿意去回想刚才的梦。
准确来说那根本不能算是一个梦,因为那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人,都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
尤其是陈青。
那时候陈青七点半上课,关司墨八点半上班,陈青会在上学之前叫醒关司墨。
关司墨起床气不大,但是难叫,陈青每次都要叫三次以上,偶尔会加上一句威胁,就是梦里听见的那句话。
关司墨觉得陈青的叫早服务很好,比闹钟的效用还大,于是陈青很快就取代了关司墨的手机闹铃,成为那几年唯一能把他从睡梦中叫起来的人。
陈青刚走的那段时间,关司墨根本不相信自己还能准时起床,他故意将床改装成不舒服的角度,又把闹钟设置成五分钟响铃一次,他甚至还订了一个月的牛奶,希望送奶员能在来时敲响他的房门。
可事实是,床板很快就被改回原来的角度,闹钟响不超过十秒就会被按掉,送奶员根本无需敲门,关司墨在牛奶到达的时间已经准备好了出门。
一切都跟关司墨预想的不一样,比起陈青已经离开这个事实,更让关司墨难以接受的,是他发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需要陈青。
就像陈青或许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他。
关司墨坐了一会儿还不清醒,就干脆下地打开了卧室的窗户,他想闻闻十月初的青草香,也想吹吹今年最后一阵不刺骨的冷风。
可窗户还没开多久,关司墨就听见了楼下窸窸窣窣的声音。
凌晨三点还在小区里遛弯的人,关司墨下意识低头看过去。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从楼上看去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但他手里的银灰色箱子不知反射了什么东西的光,很清晰的出现在关司墨的视野里。
楼下的人像是累了,走到花坛边后忽然停下,原地站了一会儿。
关司墨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凌晨三点穿着一身黑搬运行李箱,你不如直接在脸上写“杀人分尸”四个字好了。
关司墨皱着眉,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个人居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把箱子放到一边,转身在花坛边上坐下了。
干什么,要往这儿埋?
换个楼祸害行不行?
关司墨沉了口气,正准备回身去拿手机,但或许是寂静的夜里一声沉重的呼吸声太过明显,花坛边的人忽然抬了下头。
我操!
关司墨瞬间退后一步关上窗户,他上次吓到爆粗口还是十几年前,撞见陈青的那次。
关司墨稍微平复了心情,几秒后又贴着玻璃重新向下看去,但此刻楼下已经空无一人,连箱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关司墨目光一深,觉得这剧情跟陈青过去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无比相似。
故事说假如你透过窗口看见楼下正在杀人,杀人凶手抬头看见你,冲你伸出手指点了点,代表什么。
关司墨当时随口答:“管好你的嘴,说出去连你一起杀。”
陈青听后冲他冷漠的点点头,说:“还好。”
关司墨问:“什么还好?”
“你不是变态。”陈青说,“其实他是在数楼层,准备杀人。”
关司墨想到这个答案,背后忽然一凉,他不知道楼下的人是不是用点手指的方法确认了楼层,但他确定,楼下的人看见了他。
关司墨心情复杂,既不愿意相信自己半夜起来撞见了抛尸现场,更不能说服自己对“凶手”视若无睹。
因为万一关司墨的猜测真是对的,这个小区的房子就要掉价了。
关司墨思量再三,还是准备下楼确认一眼。
他换下睡衣,套上长衣长裤,一路走到玄关,刚要弯腰拿鞋,门铃就“叮咚”一声响了起来。
叮咚——
在关司墨错愕的瞬间,门铃又响了一次。
关司墨身体一僵,后背瞬间布满冷汗。
他眉色一深,下意识将手机调至静音,然后接起了门禁分机的电话。
“你好?”对方率先开口,关司墨确定是自己没听过的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是702的张先生点了外卖,我拨不通他的电话,您能帮我开一下楼下的门吗?。”
关司墨住在701,702是半年前搬来的租户,他见过几次,偶尔还会打个招呼。
关司墨声音沉下来,说:“不好意思,不方便。”
“哎哎,别挂,我不是骗子。”对方急道,“我真是送外卖的,不信您从窗户看我一眼?”
窗户?
再看一眼?
干什么,让你确认楼层,方便灭口吗?
关司墨冷漠道:“不用了。”
“不是,那这样,大哥你帮我敲一下702的门行吗?他这单有点大,送不到我今天白干了。”
关司墨眉头皱了一下,心道这是什么套路?里应外合?难道自己隔壁一直住着犯罪分子?
外卖员看关司墨不答应,又说:“或者我把他手机号给你,你拨的时候听听屋里有没有铃声呗?”
关司墨人靠在玄关,抿了下唇,只好说:“行,给我吧。”
“好嘞好嘞。”对方一听关司墨答应,赶紧按着外卖单上的数字念了一遍,念完又发现自己念的太快,赶紧说,“大哥你记了吗?我再念……”
“行了。”关司墨回身从鞋柜上拿了个东西,说,“等着吧。”
关司墨挂断分机,将对方说的号码输入手机,结果刚输到一半,702的名字就跳了出来。
电话是之前702的租户主动留给他的,说他自己住,经常不在家,万一有什么事麻烦关司墨通知他一声。
首先确认了电话是真的,关司墨顺着拨过去,发现确实无人接听。
但凌晨三点,无人接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而且这整件事的不合理程度远远超过合理程度,关司墨现在回屋去补眠了。
但他又一想,从接起分机电话开始,他就已经暴露在“凶手”面前了,如果外卖员真是刚才在楼下拖箱子的人,对方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的准确住址。
所以他真的用手指点了楼层吗?
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是应该把视屏的屏幕修好,这样他就不需要只凭声音来推断对方的身份。
关司墨不紧不慢的穿上鞋,之后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为这个举措提前表达后悔之意。
叮咚——
关司墨按响了702的门铃,他想好的结果是对方斥责他深更半夜乱按门铃,坏的结果是房间内冲出两名大汉将他抓进去分尸。
但不知道为什么,关司墨没那么害怕了。
从他梦见陈青起,他的情绪总要有一部分放在陈青身上,所以面对危险的那份恐惧减少,不合理的事也没什么犹豫的做了。
但702始终没有人来开门,这个结果既不属于最好,也不属于最坏。
关司墨眼皮垂了一下,心想如果702的租客能记得将房门关紧,他就不必犹豫是否要进屋确认一眼。
关司墨又在门口敲了两次门,之后从门缝看进去,发现从靠左侧的房间里透出了一点灯光。
没睡?
那为什么不接电话?
难道是……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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