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钟启曜刚刚应声,夕芽突然改变了主意。
程佑羽太过干净,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写在脸上,根本不用揣测。加之他本就喜欢她,她不过才放了丁点饵料,他就自动上钩,她实在没必要再费心将他查个底朝天。
她要做的只是跟他谈一场恋爱,至于他为什么姓程而不是姓林,这有什么重要呢?
那么多人都不随父姓,而她,甚至连姓都没有,这些有什么重要呢?
左右她已经知道他是谁,他的父亲又是谁,剩下的就当给他保留最后的尊严吧。
“别查了。”她轻声道。
“好。”
钟启曜没问为什么。
这么多年,他对她从来只有应承,没有为什么。
挂上电话,夕芽冲了个澡,裹着浴巾出来,翻开魏郡容晚餐前叫人送来的CARRYALL大号手袋。
手袋里装了三套衣服。
第一套是白底淡蓝色小花的蓬蓬袖短款上衣加白色百褶长裙。
嗯,是魏郡容喜欢的乖乖女风格,一看就知道是给她明天穿的。
第二套是骑马装,里里外外好几件,还有腰带什么的,上面的吊牌还没剪,应该是临时买来的。
夕芽想起下午她在露台餐厅远远看到度假村的马场,随口提起“长这么大还没骑过马,想试试。”魏郡容当时拍着她的肩:“这多简单,明天就带你去。”
所以她是立马就让人去准备了。
夕芽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吸了吸鼻子,继续翻出下一件。
她两根手指拎出一条黑色睡裙,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从前睡衣只喜欢迪士尼风的小公主,现在居然挑性感睡衣了,还是这种穿了比不穿更勾人的款式。
可是包里已经空空如也,再没有其他衣服,她总不能光着身子睡觉吧。
反正这屋里就她自己,夕芽咬了咬牙,将睡衣套在了身上。
光裸纤薄的肩头,两根肩带细到似乎随手就能扯断,薄如蝉翼的轻纱面料,非但遮不住胸前的风光,反倒让那山峦叠嶂越发凸显,裙摆也只是堪堪遮住了上臀,若是不留神稍稍倾身,怕是整个蜜桃都要暴露在空气中,邀人采摘。
这也太羞耻了!
夕芽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因为照镜子而面红耳赤。
她眼一闭,心一横,快步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好像这样就能掩盖刚刚镜中恼人的一幕。
果然如她所料,袋子里并没有内衣裤,还好她洗澡时顺手把内衣裤都清洗干净,晾在了浴室通风口,天亮应该就能干透。
明明吃饭的时候就已感觉到疲乏,可现在躺在床上夕芽却睡意全无,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受到了视觉冲击,她脑中竟冒出不知道程佑羽看见她这一身装束时会有什么反应的想法。
想到白天时,不过因为她瞬间的贴近,他就耳根红透,浑身肌肉紧绷,眼里更是写满了慌张。
想到郡容说,他是听到她会来,才故意找了借口跟来。
还有不久前,就在这个房间,他面对她故意露出的后背,吞咽的声音那样明显。她都开始担忧,若是他有进一步的动作,她该如何避开,没想到下一秒他却夺门而逃。
夕芽越想越觉得有趣,不由得轻笑出声,甚至忍不住期待起来。
须臾。
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她期待什么?她有什么资格期待?!
她是个骗子啊,她怎么能对自己的踏脚石产生期待?
*
思绪回到前一天。
一大早,夕芽化了个干练的妆容,穿着一身浅咖色职业套装,头发束在脑后扎成低马尾。带上准备了许久的资料去林氏集团洽谈业务。
这是她回来后能否站稳脚跟的第一步,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对于林氏集团来说,这只是个比小指甲盖还微末的业务,夕芽预约的也只是个部门主管,她没想到会被一路带着,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林弘升看起来四十出头,实则已近五十,比夕芽高半个头,身材微微发福,发际线却很□□。
夕芽进门时,他正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俯瞰,闻声回头,上下打量她一眼,眼神不带任何情绪。
等到秘书走出去,将门带上,他露出一丝淡笑,示意她到茶案边坐下,开门见山道:“听说我儿子在追一个美人,可那美人十分心硬,我有些好奇,知道你今天过来,冒昧请你来坐坐。”
夕芽刚端起茶盏的手一抖,连忙起身,“对不起,林董,我,我不知道他是您的儿子。”
林弘升哈哈笑着:“坐下坐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不过是你看不上那小子而已。他从小过得太顺,人人都喜欢他、宠着他,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想做什么都能做成,我可是一直想让他碰碰壁,却苦于找不到机会。”
嘴上说着不在意,字里行间却满是对儿子的炫耀,夕芽听不出林弘升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只知道,今天若是不能让林董满意,那她的业务就别想谈。
而以林氏集团的地位,她想退而求其次再去找其它公司也几乎是不可能。
既然林弘升没让人直接拒了她,而是找她来这里,想必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夕芽心如擂鼓,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她没着急接话,只听话的坐下,垂眸静静等着林弘升接下来的指示。
林弘升似是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他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夕芽小姐谈过恋爱吗?”
夕芽心中一紧,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好在林弘升似乎也并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道:“我就这一个儿子,那小子从小没吃过苦,开窍也迟,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我这个当父亲的,想让自己儿子尝点甜头,不知夕芽小姐能不能成人之美?”
说完这句,他放下手中杯盏,眼神一瞬不瞬注视着夕芽。
这一刻,夕芽有种弱小的猎物被强大的狩猎者盯上的自觉。
夕芽想过她被叫来定是要谈些条件,但她没想过竟是这样的条件。
平心而论,这条件对她来说太过优渥,优渥到比天上掉馅饼还不可思议。
程佑羽长得好,如今看来身家更是绝佳,这样的人对她满腔赤诚,她只要点头,不仅能得到一份纯粹的爱,还能得到自己筹谋已久的东西。
百利无一害。
只是,明明该是必然的回答,却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也咽不下。
见她半晌没吭声,林弘升似全然不在意的笑了笑,端起茶壶慢悠悠斟满面前的茶盏。
“哦对了,夕芽小姐喜欢我这么称呼你吗?或者,我应该叫你左小姐?”
夕芽猛然抬眼,对上林弘升胜券在握的眼神。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身世,也知道她来林氏集团为的是什么。
更知道,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明明已是初夏,夕芽却只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她的隐忍,她的谋划,她多年的努力,在真正的上位者眼中就如同跳梁小丑,滑稽而可笑。
这一瞬,她竟前所未有的萌生了退意。
她要走的那条路太过艰难,她真的能做到吗?
或许,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夕芽小姐不用着急回答。”
林弘升似是看穿了她此刻所想,淡笑着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按下桌上的电话对讲:“把东西拿进来。”
很快,秘书抱着厚厚一沓文件夹走进来,放在夕芽面前后又转身出去。
“先看看这些,或许,它们能帮你更快、更好的决定。”林弘升两指轻叩桌面,示意她打开文件夹。
明知道眼前的是潘多拉魔盒,可夕芽却找不到不打开的理由,她闭了闭眼,决定放弃抵抗。
*
夕芽是被香甜的味道叫醒的。
睁开眼,男生放大的笑颜过于优越,让她有一瞬间的恍神。
“早上好,夕芽!”
夕芽懒洋洋回他:“小屁孩没礼貌,叫姐姐。”
程佑羽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新鲜出炉的华夫饼,快起床尝尝吧。”
他双手捧着一个餐盘,上面是一小瓶酸奶和一碟华夫饼,华夫饼做的是小动物形状,每一个都可可爱爱,看起来就想咬一口。
夕芽刚要掀开被子伸手去接,意识突然回笼,整个人往后缩了一大截:“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程佑羽面上现出一丝赫然:“你昨晚喝多了,我怕你有什么事,走的时候拿了你房间的备用门卡。”
见她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他赶紧举手保证:“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为了照顾你,真的,我都是睡在外面沙发上的。”
夕芽不自觉拔高了声音:“你还在我这儿睡了一晚?!”
程佑羽低头,像个可怜兮兮的大狗,声若蚊蝇:“我昨晚洗了澡再过来的,没把你这儿弄脏。”
什么弄脏不弄脏的,他一个干净帅气的大男生能把这儿弄脏成什么样子?
不是,她在意的是这个吗?
这是什么神逻辑啊?!
“我昨晚给表哥打电话,想让表嫂来陪你,可是表嫂喝多了,一直在闹腾。把你交给服务生我又不放心,”他喃喃道:“我就是担心你……”
夕芽满腔的怒意在听到最后这句话时突然一滞。
担心?担心她吗?
居然还会有人担心她?
被人担心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抬眸对上他可怜兮兮的眼睛,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
她撑起身,被角顺势往下滑,她突然就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再次飞快缩进被子里,只露出毛茸茸一颗的脑袋。
“你先出去,等我叫你再进来,不是,你不用进来了,我整理好了自己会出去的。”
见她面色稍霁,程佑羽如蒙大赦,将华夫饼放到床头桌上,快步出去,还不忘给她关上间隔的房门。
片刻后,房里传来夕芽无奈的声音:“程佑羽,帮我把沙发上的手袋递进来。”
又过了一会儿,夕芽气急败坏的声音再次响起:“程佑羽,你出去,站到套房门外面去!还有,把你拿走的备用房卡给我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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