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

“嗯……”阳光透过窗帘未闭合上的空隙洒了进来，有一缕精准地落在秦宛州的眼皮上。

怎么睡了一觉感觉比上班还累，秦宛州只觉腰酸痛得厉害，仍不肯睁开眼睛。

今天的枕头好像有点硬。

秦宛州挣扎着撑开昏昏欲睡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纤长漆黑的睫毛，微微上扬的眼角，以及樱粉的薄唇，那张皎月般清雅的面容赫然跃入她的眼中。

看来自己还没醒，秦宛州心猛地一跳，不可置信地紧闭上眼。

黑暗中，昨晚梦里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秦宛州不死心地再一次睁开眼睛，眼前的顾晏清正在睡梦中均匀地呼吸着，眼睫微颤。

睡得好可爱。

秦宛州不自觉沉迷了许久，随后不知所措地移开目光，却又看见她的头正枕在对方的臂弯里。

梦中梦？还是连环梦？秦宛州深呼吸。

肯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她居然会做这种春梦，秦宛州再度深呼吸。

她偷偷摸摸地抬起自己靠在顾晏清臂弯里的脑袋，打算起身。

“……又踢被子。”顾晏清条件反射般地将秦宛州一把搂回被窝里，揉了揉她散乱的长发。

淡淡的消毒水味瞬间占满了秦宛州的鼻腔。

“你……你醒了？”秦宛州的声音紧张得发抖。

顾晏清尚在熟睡，替秦宛州拉上盖子后便没了动静。

昨夜两人激情缠绵了两小时，最后秦宛州抱着顾晏清的手臂睡着了，顾晏清则对着她的睡颜发呆。

秦宛州的睡相很不老实，加上彼时体温太高，一小时里就踢了四五次被子。

顾晏清瞧着小婴儿似辗转反侧的秦宛州，轻笑着一次次为她掖好被角，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好睡得安稳些。

一来一去，顾晏清越发困倦，一只手却还是无意识地反复替秦宛州整理身上的衣被。

然而秦宛州睡得太沉，对这些事完全没有印象。

真是喝酒误事，秦宛州不禁想。

假如这不是梦，自己之后该怎么面对顾晏清？

她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随便的人？

她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一时的……意乱情迷？

秦宛州透亮的眼眸逐渐失去焦点，乱七八糟的想法填满脑海。

“……秦宛州？”

不知何时，顾晏清也醒了，正用那双还未完全清明，蒙着层薄雾的丹凤眼看着她。

“我在。”秦宛州咽了咽口水。

“嗯。”顾晏清轻哼着挪动了下身子，锁骨处星星点点的红印从被窝里露了出来。

嘶，秦宛州倒吸了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

昨晚她下嘴这么狠？

“睡得好吗？”顾晏清伸手轻揉秦宛州的头发，眼底温柔至极。

一晚过后，秦宛州的发梢末尾有些凌乱打结，她却只觉得漂亮极了。

“好。”秦宛州生硬回答。

“怎么了？”顾晏清察觉到对方情绪有些不对劲。

“昨晚……我们是不是？”秦宛州试探发问，心里还抱着一丝可能是梦的侥幸。

“是。”很肯定的语气。

空气凝固了几秒，静得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

“对不起。”秦宛州迟疑着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顾晏清听后愣在了原地。

“我没想到会喝得那么醉。”秦宛州两眼直直地盯着雪白的床被，似乎在回忆。

顾晏清一手撑着疼痛的额头，一手把自己的头发抓得更乱了些，看着像只被遗弃的、没人再为其梳毛的流浪狗。

也是，她们没有确定关系，甚至没有表白，一切都进展得太快了，昨晚发生的事本身就不合情理。

“没关系。”

赶在秦宛州继续说下去之前，顾晏清竭力收拾好了情绪。

“都是成年人，可以理解。”

顾晏清不清楚她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的这句话。

“就当是梦。”

顾晏清说给秦宛州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那是顾晏清的初吻。

也是秦宛州的初吻。

秦宛州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好。”沉默了半晌，秦宛州答。

诡异的氛围充斥着整个房间，两人一时半刻间都不说话，也没敢看向对方的眼睛，生怕自己说错些什么。

委屈？难过？庆幸？开心？秦宛州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

庆幸的是对方好像没把昨晚当一回事，委屈的也是对方好像没把昨晚当一回事。

脖颈和胸口处的咬痕，留在后背上的指甲印，无一证明了两人昨晚有多陶醉其中。

可秦宛州内心更多的是惧怕，怕对方只把这当作是一场露水情缘，顾晏清的反应也确实证实了这一点。

她没谈过恋爱，不代表顾晏清也没有，秦宛州坠入了无底的情绪低潮。

两人小心翼翼地互相试探，却反而造成了更深的误解。

“我先起床了。”顾晏清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她翻身就下了床，没有再揉秦宛州的头发。

散落在地板上的衬衫和牛仔裤被捡起，皱皱巴巴地被顾晏清套在身上，遮盖住她身上欢爱过的痕迹。

“你助理在隔壁房间。”顾晏清开门的身形顿了顿，“我先去做早饭。”

说完顾晏清便快速走了出去，生怕对方又会说出些让她不知所措的话。

“谢谢。”秦宛州对着再次被关上的房门，努力挤出了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

……

坐在饭桌前的温不言浅尝了一口煎蛋，溏心的，她很喜欢。

只是这种修罗场的氛围到底是要怎样？

温不言眼神鬼祟地左看看右看看，顾晏清坐在她左边，秦宛州坐在她右边，两人都在安静吃饭，沉默不语。

顾晏清在前几次见面时就肉眼可见的冷淡，温不言并不意外。

然而一想到秦宛州先前在机场休息室对顾晏清积极搭讪的样子，还有在车里因顾晏清而扭扭捏捏的样子，温不言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在害羞？

虽说温不言早前就想会会顾晏清，但明显现在时机不太对。

“真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哈哈。”温不言尬笑着圆场。

“是。”顾晏清此刻实在没有寒暄的心情。

“嗯。”秦宛州双眼无神地扒拉着面前的早餐，好好一碗蛋粥分离的皮蛋粥硬是被她搅成了浅灰色的不明糊状液体。

没能得到想象中的反馈，温不言讪讪收了声，低下头安静地吃早餐。

用早饭前，顾晏清简单地给两人梳理了昨晚的事发经过和她与苏晗的关系，秦宛州和温不言大概有了个了解。

当然，顾晏清讲述时自动跳过了深夜里两人那段不可言说的**之欢。

“苏总昨晚喝得最多，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温不言突然想到。

“没事，她家有保姆，还有个田螺姑娘。”顾晏清神态自若，没有一丝担心。

尽管顾晏清对沈昊的唠叨感到厌烦至极，但沈昊确实从小就喜欢照顾人，也很会照顾人，这点不可否认。

“田螺姑娘？”秦宛州生了点兴致。

“她老公。”顾晏清默默解释。

“这样。”秦宛州又开始搅和那碗可怜的皮蛋粥。

话题结束，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顾医生自己一个人住吗？”温不言好奇道。

三人在一楼大厅用餐，下楼的时候温不言粗略观察了下，她们所住的三楼是客房和大型露台，二楼应该是主人间和书房，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对，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也没有兄弟姐妹。”顾晏清如实相告。

“你直接叫我顾晏清吧，下班时间听到那个称呼总觉得有些奇怪。”

“顾小姐。”温不言语气放柔了些，她没想到顾晏清还有这样的身世。

“不用可怜我。”顾晏清眨眼便看透温不言的心思，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别人听到她家世后的反应。

“我继承了很多遗产。”顾晏清补充道。

那我还是可怜可怜我自己吧，温不言心痛地闭上了嘴。

“那你会觉得孤独吗？”秦宛州抬眸，朝左边看了看，却只看到温不言的侧脸。

她们用餐的饭桌是八人位，左右两边各三个座位，另外两头各一个座位。

在这样的饭桌上一个人吃饭，难道不觉得孤独吗？

“小时候会吧。”顾晏清自嘲地笑了笑，“后来就习惯了。”

顾晏清想起清晨时秦宛州在床上的道歉，那一刻她切实体会到了孤独的滋味。

她在期待些什么？不是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秦宛州的身体太温暖，让她一时忘乎所以，以为可以永远留存住对方的温度。

贪恋罢了。

怎么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悲凉的气味，温不言夹在两人中间，难受到不行。

用完饭，顾晏清送两人到房门口。

“很好吃，谢谢顾医生。”秦宛州脸上挂起一个违和的微笑。

“不客气。”顾晏清也僵硬地勾起嘴角。

搞什么，这两人为什么笑成这样？温不言浑身发毛。

由于昨晚两人没有开车，温不言便打电话给公司，想让有空的同事帮忙来接下她们。

“温不言？”电话那头是公司前台倒吸凉气的声音。

“咋了这是？”今天真是奇怪，一个两个的尽喜欢吓自己，温不言心想。

电话那头的音量远了些，还掺杂着另一个人的声音，大概是在和身边的人说话。

“纪姐说她去接你们。”前台的声音有些虚弱，“你把地址直接发给她吧。”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沃特？温不言石化在原地。

“小温，你怎么了？”秦宛州有些担心，“是没人有空来接我们吗？”

“也不是。”

“纪姐本人说，要亲自来，接我们回公司。”温不言贴心地把前台的话分了段，好让秦宛州更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这个纪姐很凶么？”顾晏清清晰地看到温不言在发抖。

“也不是。”温不言面如菜色。

“确实不能用凶来形容她。”秦宛州心如死灰地接过话。

“就是……有点类似于洪水猛兽。”

那不就是凶吗？顾晏清挑了挑一侧的眉毛表示不解。

然而当那辆黑色越野车接着一个漂亮的甩尾，停进庭院里的车库后，顾晏清很快就对两人恐惧的原因有了深刻的理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酒后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