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女孩兴奋到手舞足蹈,连鞠两个躬说,“谢谢。”
“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郁今昭打开菜单推向女孩,“这里的春日不错。”她解释,“青提蛋糕,甜度刚好。”
女孩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十分不客气地翻动菜单,认真筛选半分钟,说:“我喜欢吃齁甜的那种,这里有——”
话到嘴边,刹住了车。
她蓦地站起身,木椅剐蹭瓷砖发出恼人的噪音。
“郁老师,抱歉……我……”女孩脸颊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自己也太不客气了,女孩懊恼不已。
踏入‘怪咖’咖啡厅的前一秒,女孩狠下心,势必要给郁今昭输入自己特别礼貌,特别注重礼节的形象,奈何招架不住与本人相伴二十多年的脾气秉性。
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好含蓄和距离感。
一句谢谢没说,嘴倒是先要求吃上了。
装了几天的勤快能干,这下全付诸东流,女孩悔不当初。
她低头不敢和郁今昭对视,唯恐看见‘你被辞退’的熟悉眼神。
完蛋,真完蛋。
她成为怪咖咖啡厅里,有位置不敢坐的怪咖。
女孩的胡思乱想,一点没传染到郁今昭身上,她凭借多日尝试新口味的经验,指着一款白色奶油包边,带点粉色小花的甜点,推荐道:“这个很甜,好像是草莓味的,你应该会喜欢。”
女孩一听,急忙把漏掉的“谢谢”说了个遍,接着毫无底线拍马屁:“郁老师推荐的,一定都很美味。”
一口一个郁老师,郁今昭听得头皮发麻,她扫了一眼埋头看脚的女孩,低声问:“屁股疼?”
“没有!”女孩放慢动作十分谨慎地坐回椅子,生怕弄出动静。
拘谨得要命,和刚刚的大大方方相比,判若两人。
是自己太恐怖了吗?郁今昭想起云茴的批判,说她不笑的时候好比嗜血的妖孽,脸很臭,写满生人勿近。
有求于人,得露出平和好相处的一面。
郁今昭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让其夹带笑意,她说:“以后叫我昭昭或者跟着粉丝叫郁宝,叫老师太生疏,而且我觉得老师一词太神圣,我还担不起。”
女孩冷汗直流,郁今昭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给她下马威吗?
靠!要她怎么回答?
早知道,就该相信网络谣言,郁今昭这人不好相处!
女孩额头长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郁今昭抽出一张餐巾纸递给女孩,困惑地问:“流了好多汗,我把你吓到了?”
“没有没有。”女孩手抖,没接住纸巾,轻飘飘的纸在空中盘旋,她手臂乱舞,抓了好几下才抓到。
郁今昭抿唇,她不是没眼力见,女孩和惊弓之鸟一样,这能叫没吓到?
“我不会吃人,你怕什么?”
“我没怕。”女孩擦汗的动作不停,生硬地应答。
郁今昭看了她两眼,转移话题:“叫什么名字?”
女孩一五一十地说:“夏葡,夏天的夏,葡萄的葡。”
说完又添一句:“大家都叫我葡萄。”
“嗯。”郁今昭招来服务员,“来一份粉黛。”转头问夏葡:“饮料要吗?”
夏葡狂摆手,“不了不了。”
甜点上齐,郁今昭担心吃太多甜会反胃,又点了一杯解腻的薄荷茶移到夏葡面前。
夏葡睁大双眼,受宠若惊地说:“谢谢。”
郁今昭点头,她有要事要问,暂时管不了夏葡接二连三的性格变化。
“继续聊聊裴宿空。”
今天早上,郁今昭闲来无事,像往常那样待在怪咖做白日梦,期盼在某一个时间点与裴宿空相遇。
没等到裴总光临,等到气喘吁吁的助理报到。
那会儿,郁今昭正看着财经杂志封面的男人发呆。
玻璃门的风铃响了,郁今昭条件反射般抬起头。
一如既往的失落拨动心弦,她收回视线,继续鉴赏裴宿空没有瑕疵的脸。
“郁老师,我来迟了……”清脆带着歉意的声音转为惊奇,“空哥?”
耳朵捕捉到在意的字眼,神经紧随其后地绷成一条直线,郁今昭怕幻想落空又不得不逼自己寻觅真相,她屏住半口气,试探地说:“你认识裴宿空?”
陌生或者不熟悉的人,连名带姓的叫法比较常见,带哥的少见。
郁今昭能联想到的有两种可能,认识或者通过某种介质产生羁绊,这就是所谓的追星。
现在年轻漂亮的女孩不追娱乐圈大把的俊男美女,改追一脸性冷淡的金融巨鳄?
帅倒是帅,缺乏途径探索裴宿空的一举一动,一厢情愿没地方抒发,这段感情维系起来很难。
因此,郁今昭更看好第一种可能,新助理认识裴宿空。
“当然认识,这我——”女孩张开的嘴突然闭合,一改原本的张扬,吞吞吐吐地说,“我和裴宿空同一个学校,我小他一届,他算我学长。”
郁今昭松了口气,目不转睛地审视着女孩,见她神色慌张,眼神闪躲,心里匿藏的鬼快要冒出了头。
女孩和裴宿空之间,一定没有她说得那么简单。
郁今昭不在意女孩隐瞒了什么,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也有。
她不奢求所有人,坦白从宽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藏着掖着也无关紧要。有进入裴宿空这座无人区的入场券,就够了。
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郁今昭没心思深究女孩脸上的慌乱到底来自何处,她所求的目标一直非常明确。
裴宿空。
她要裴宿空。
“我要追他。”
女孩愣了一秒,紧接着,嘴巴张到夸张的弧度,惊讶挤掉慌张,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失落。
她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追裴宿空?”
为什么?郁今昭也想问。
她和裴宿空,有难以逾越的阶级障碍,裴宿空所站的高度是她无法跨越的高山。
资本玩女明星在圈子里是常态,玩弄感情,还是两方各取所需,不得而知。
这种关系,能知道真实情况的只有本人。
女孩欲言又止,郁今昭看出她眉目间的担忧,解释说:“不是为了资源,也不是为了嫁入豪门。”
没有羁绊的男女,自古以来仅有两种关系能将其凑到一起。
男女关系,朋友关系。
郁今昭一股脑地将全部精力投入男女关系的角逐,不是因为朋友不好当,而是因为朋友之外还有朋友,他们不能经常见面,但男女关系能。
情侣需要时常见面来增长感情,郁今昭要的不多,恰恰保持情侣关系这一办法,能让她全部拥有。
“因为。”郁今昭沉默许久,她必须为自己的着魔找出借口,用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
“一见钟情。”
“这个理由可以吗?”
郁今昭的坦荡,可谓是无所顾忌。根本不担心女孩会因此要挟她,不给钱就传到营销号的耳朵里,添油加醋,写一个轰轰烈烈的情感纠纷。
“帮我认识裴宿空,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只要不犯法,我可以办到的,一定尽力为你做到完美。”
郁今昭一剂猛料正中女孩下怀。
女孩情不自禁地思索起来,有了这份工作,她离那个人又近了一步。
靠出卖裴宿空信息得到的捷径,太好走,太容易沉迷。
女孩内心名为良心的高墙出现裂缝,脸部血色渐渐褪去,她看着郁今昭倔强认真的眼神,心中有一只猛兽在狂吠。
一边叫她以此做筹码,要求郁今昭答应三个月后必须让自己转正,一边又柔柔弱弱地劝说,这样不对。
“行。”女孩紧闭眼,艰难地做出抉择,“我的要求不高,不管发生什么,三个月后必须允许我转正。”
“可以。”如此简单的要求,没必要纠结这么久。郁今昭有些不能理解,女孩纠结的根源在哪里。
悬在心中的大石缓缓落下,女孩老老实实地告诉郁今昭,关于裴宿空那些,她不曾参与的肆意岁月。
耀眼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人群中心。他们身边围绕着很多人,来一批,走一批,始终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裴宿空的学生时代,恐怕只能用四个字概括——无法无天。
跷课,打架,叫家长,基本是日日必做的事情,裴宿空背上背的处罚,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他是违背校规校纪的第一人,同样也是学院光荣榜上的年级第一。
张狂的年纪,心比天高的十几岁。那些年,裴宿空手捏恣意,无人能将他驯服。
飙车,跳伞,怎么危险,怎么来。
出色的外貌,雄厚的家业,铸就裴宿空的狂傲。
只要他出现,周围一定围满了人。不管是谄媚,还是真心艳羡他的自由。
总之,裴宿空一生不缺追逐者。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有人爱他。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裴宿空很难追?不要白费力气?要早点放弃?”
郁今昭话说得很直白,夏葡刚想辩解,蛋糕呛到了气管,她咳得满脸通红。
“慢慢说。”郁今昭拍拍夏葡的背,“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裴宿空和我了解的不太一样?”
在郁今昭所了解的范围内,裴宿空孤傲,性格冷漠,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他不在乎任何事情,他的眼里只有利益,乾坤集团的利益。
换句话说,裴宿空没有其他爱好,他每天三点一线,应酬,公司,家庭。
困在权力金钱铸成的牢笼,不再是学生时代自由自在的鸟。
夏葡喝光薄荷茶,顺了口气,说:“都怪那场车祸。”
“六年前那场?”郁今昭刨根问底,“你知道发什么了什么?”
夏葡小幅度地点点头,“知道。”
从夏葡口中,郁今昭大概知晓了,裴家封锁的那点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场车祸比郁今昭想象的还要惨烈,裴宿空下半身差点截肢。
国内名医给出的治疗方案,无一例外都是截肢。
裴宿空,天之骄子,从小到大没遇见过,任何不称心如意的事情。
一次失败,他连站起来的机会都变得渺茫。
高傲的人不允许紧握在手中的东西流失。
他变得阴翳,狂躁,说话难听。像沾满毒药的刀刃,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甚至是他自己。
拥有过风光无限,失去后,总是憎恨曾经的自己。
往日一幕幕的耀眼,夺目,成为残害裴宿空脾气秉性的毒药,使他一步步走向目中无人,冷漠无情。
“后来呢?”郁今昭问。
述说裴宿空的故事,夏葡心情比较低落,酝酿半晌才说:“后来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他出国治疗,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经历磨难,不管是谁都会有所改变。”郁今昭若有所思地说。
“不一样。”夏葡叹了口气,“你知道吗?空哥不喜欢管理公司,他是有理想的。”
她又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说:“他要当职业赛车手。”
职业赛车手对选手的身体状况有很大的要求,比赛期间也会出现数不清的状况。
裴宿空,裴家独孙,乾坤集团唯一继承人。裴家不会允许他跨入赛车手的行列。
倘若他身体好,进入这一行业也需要突破巨大的障碍,更不用说,现在他的身体状况,支撑不了他遥远的梦想。
一开始,裴宿空的愿望就是愿望,是实现不了的。
夏葡讲完,眼眶通红,眼泪附在瞳孔周围,亮晶晶的。
郁今昭靠在桌上思忖,现在的裴宿空无疑是失去了腿,间接性失去了热爱的赛车。
双重打击,导致他油盐不进,报复性工作,病态地厌恶所有人。
手指不由自主地紧缩在一起,郁今昭拿不准裴宿空对赛车的态度。
是爱,还是恨?
如果她去学习赛车,利用这一点靠近裴宿空,得到的到底是垂青,还是抵触?
郁今昭不敢赌,以后关于赛车的运动,一定不能让裴宿空撞见。
尽管前路漫漫,郁今昭依然不想放弃夏葡这个唯一咨询人,她换另一个角度问:“裴宿空的爱好,除了极限运动,还有其他的吗?”
“当然有。”夏葡吸了吸鼻子。
郁今昭呼吸一顿,急切地问:“什么?”
“烧香拜佛。”夏葡掏出手机,翻出相册指给郁今昭看,“昭悟寺,听说那里的姻缘,求财,保平安都特别灵验,香火很旺。”
照片上的裴宿空只有侧脸,看得出来,这张照片的主角不是他,是昭悟寺的大门。
郁今昭看了一眼日期,说:“昨天?你和裴宿空一起去的?”
夏葡摸摸鼻子,眨了眨眼说:“前段时间我有点诸事不顺,我妈叫我去寺庙里拜拜。刚好空哥对寺庙很熟,我哥就叫他带我去了,还求了一个平安符。”
怕郁今昭不相信,夏葡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符,上面有金色的丝线,吊着透明的珠子。
“很灵验。”夏葡笑了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你看多亏了它,我的转正有着落了。”
指尖在平安符表面摩挲,一针一线缝出的‘平安顺遂’刮着郁今昭的皮肤纹路。
拱起又凹陷,她抚摸了很多次,真心诚意地说:“最近经常有黑粉骂我,我应该去寺庙闻一闻檀香,洗涤一下心灵,确保自己的身心健康。”
她说得特别正经,夏葡信了。
毕竟,当明星的,没有一个人能逃过喷子的嘴巴。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吧。”郁今昭到吧台付完钱,指挥夏葡开车。
深情并茂的讲了两个多小时的八卦,夏葡自认为和郁今昭建立起了,女孩之间深厚的革命精神,又将分寸感抛之脑后。
客气一词,夏葡忘得一干二净。
“郁宝,你是不是设置过拒绝陌生人来电?”夏葡吐槽,“我刚才和你打了十几个电话,全是忙线。”
郁今昭拿出手机,把夏葡显红的电话号码保存到通讯录。
“以后可以打通了。”
夏葡嘴角快要裂到后槽牙,她笑嘻嘻地说:“郁宝,你的微信和电话同号吧?”
“嗯。”郁今昭点开微信,新朋友那一栏,有一个标红的一,“一串葡萄是你?”
“对对对。”夏葡踩住刹车,看着正前方的红灯,想起雅姐的吩咐,“雅姐说以后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开车一级棒,赛车里面的死亡之吻知道吧?我会一点点哦。”
“我知道死亡之吻。”郁今昭无奈指出,“你知道绿灯亮了吗?”
“哦哦。”夏葡干笑两声,神秘兮兮地说,“既然你真心诚意地提醒了我,那我勉为其难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郁今昭看了她一眼,脸上并没有勉为其难,反倒是得意洋洋占多数。
情绪波动不大的人,时刻需要一个会调动气氛的朋友。
就像是平静的湖水,投入一块石头,湖水溅起,水面泛起涟漪。
郁今昭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弧度,一改往日的烦闷,“你说。”
“裴宿空现在在寺庙里。”夏葡故意拖着腔调,“而且他基本每周三、周日都会去昭悟寺祈福抄经。”
夏葡口中蹦出的文字,仿佛被放慢了节奏,每个字按顺序依次击打在郁今昭身上,慢慢地,她的心脏在狂舞。
裴总出场率好低,本导演决定给他加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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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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